她翻身下马时候，悄悄对闵舅舅比了个‘四’的手势。
闵舅舅看着她，深深叹口气，“刚刚你在马上，我逆着光看你，仿佛看到了你母后年轻时的样子。”
“也罢，老爷子病了，去看看吧。”
褚长玉懵了一瞬，“真病了？不是装的么？”边问边追着闵舅舅的脚步往闵老爷子的院子赶。
“皇帝下旨，令各家子弟去宁州平乱，特意点了咱家闵恩去，还只许带两个侍卫。老爷子一听，就病倒了。”
褚长玉被这个消息震乱了脚步，差点左脚绊右脚，把自己给绊倒。
“这么快？”她惊诧地看向闵舅舅。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闵老爷子的院子里，闵舅舅便没回她，也是不知道怎么回，毕竟要他亲儿子命的正是外甥女的亲爹，总不能当着褚长玉的面骂启泰帝不是个东西。
闵恩在老爷子床边侍疾，端着药，喂一勺就得擦擦嘴角。
褚长玉看见他，小声说了句，“我是借闵苛的名头进来的。”
闵恩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把药碗递给她，自己起身走了出去，片刻后回来朝褚长玉点点头，而后坐在矮凳上。
闵老爷子精神恢复大半了，靠在床头叹气，见褚长玉盛了一勺子药，倒来了脾气，偏开头长吁短叹。
褚长玉无法，放下药碗，慢慢抚着老头的胸口，细声细气说，“原本我打算明日将裴南风接到公主府，现在看来，要不要晚上动手，再将人送到家里来。”
闵老爷子咳了好一会儿，喘平了气，才吐出两个字，“也好。”
“这个裴南风的身手怎么样？”一旁的闵恩突然插话了。
“身手不错，颇有将才。”闵老爷子言简意赅，闵恩和褚长玉总算明白为什么非要把这么一个人从死牢里救出来了。
褚长玉没多留，看看闵老爷子没什么大碍了，就赶紧换好衣服，要往宫里赶。闵恩出来送她，两人边走边聊。
“闵苛那边安排好了，”闵恩说。褚长玉借了闵苛的名头，那么之后的时间里，闵苛就必得露露脸，不然就露馅了。
“嗯，大哥觉得，成阳候之事，是真是假？”褚长玉是不相信成阳候谋逆的。
无他，当初启泰帝夺位时，成阳候便和他是一边的，颇帮了一些忙，而且这些年来，成阳后蜗居宁州一直风平浪静。闵家也好，公主府也好，撒在宁州的探子都没得到什么消息。
“皇帝说他谋逆，他便谋逆了。”
正如同皇帝说闵皇后行巫蛊事，闵皇后便行巫蛊事了。
褚长玉上车之后，看着外头闵恩清瘦的脸颊，心里很是酸涩。
“大哥你多多保重，明日我若能出城，必来送你。”
“你在宫里也当心，护好姑姑。”
公主车驾绝尘而去，一路驶向幽暗不明的宫门。
启泰帝还在勤政殿。
平心而论，启泰帝是个合格的王君，不过分沉迷女色，也不惫懒懈政。虽说当初上位时，手段有些见不得人，但是登基以后，对百姓也未征收太多苛捐杂税。
当然，他不收，不代表地方上不收。
褚长玉进入勤政殿的时候，启泰帝正就着几盏油灯看奏折，高高低低的奏折堆满了案几，看一批，何大监便撤走一批。
褚长玉行了大礼，跪伏在地，长久未起身。
启泰帝微皱着眉头，将视线移到下面，只见褚长玉安静地伏在地上，不说不动。
“何事？”
褚长玉再次叩首，“父皇给儿臣两千兵卒，儿臣愿领兵出征宁州。”
既让她做磨刀石，她便做好磨刀的本分。她有兵了，若再有权，褚长德便该成长了。
启泰帝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就静静看着她，看得褚长玉心里发毛。
等褚长玉后背出了一层汗，启泰帝终于发话了，“寡人想了许多天，你也大了，该考虑婚事了。”
“张太傅家有个小子，排行最末，比你略大几岁，我儿觉得如何？”
褚长玉的脑袋嗡了一声，她以为启泰帝会让自己和褚长德斗得你死我活，却转手给自己塞了一个和万家一个阵营的驸马，启泰帝到底想做什么。
“儿臣更愿常伴父皇母后身边，”褚长玉眼中带泪，她是真不想嫁人，何况对方还是个明晃晃的敌人。
启泰帝失了耐心，又展开一卷奏折，不耐烦地丢下两个字，“去吧。”
其实启泰帝没那么多想法。
他是个慈父，怕自己唯一的女儿将来受折磨，便给了她两千私兵。但他也是一国之主，又怕这个女儿聪明过了头，抢了爱子的位子，便想给她加个掣肘。
这个掣肘，便是万贵妃倾力推荐的，张太傅之子。
启泰帝想的是好的，将来小两口住到公主府去，不怕张家找麻烦。但是闵家看着褚长玉终究算外人了，自然也不会出力支持她。褚长玉自己手里只有两千兵，不怕受欺负，但也翻不起大风大浪来。
待他日后慢慢将闵家一系连根拔除，褚长德的位子就稳了，褚长玉和褚长平的命也无忧了。
只能说，这个想法是好的。
褚长玉恍恍惚惚地回了自己的思和宫，一进寝殿就沉了脸，气压低得连细珠和米玉都不敢说话。
此时褚长玉的嘴角已经快要垮到了下巴上，她坐在梳妆台前，自己一个一个地往下摘头上的发饰，摘下来一个，心里的不解就深一分。
启泰帝身体康健，春秋鼎盛，万贵妃为何如此着急地撺掇着要对闵家和她们母女二人下手。
从首饰盒里翻出一只素银手镯来，褚长玉拧了拧，镯子露出一个口来，里面哗啦啦掉出一堆香球来。又撬了几下，那口里居然另有玄机，藏着一根尖利短刺。
褚长玉对着自己的手指头比划了一下，只轻轻一碰，指头上便沁出了一颗血珠。
把镯子装好，单独塞到盒子最下面一个不起眼的格子里，以后随时能找到带走。
做了一堆有的没的，褚长玉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活过来一点。
“细珠，去查查这个张小公子。”要是个老实无害的，她嫁了也就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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