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上午,日光明媚,透过浓密的树荫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亮。
白色的独栋别墅在一排树荫遮挡下显得低调奢华,一辆不大的货运卡车停在门口,工人手脚麻利地搬运行李,整理师飞快地把东西放在该有的位置,整个过程沉默迅速。
池念饶有兴趣地在一边看他们健步如飞,她一点忙也帮不上,给他们指了方向和房间后无事可做,干脆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他们来来往往。
她身体瘦削,脸色苍白,长长的黑发柔软地垂在肩上,即使是在暖洋洋的阳光下,双手也是一片冰凉。
池念耐心等待着今天就要搬到池家别墅的人。
说不上是好奇多一点还是烦恼多一点,大约还是前者占上风。
池念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大概的轮廓,不自觉有点心痒痒。
一直到搬运公司都收工离开,别墅门前空荡荡一片,只留下骄阳灿亮。
池念低头拽了一片树叶,低头无聊地摆弄着,忽然感应到什么,再一抬头,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停下。
从车上迈步下来的男人气场极强,身量颀长,宽肩窄腰比例优越,面容轮廓深邃流畅,眼眸像收了刃的刀,疏冷危险。
池念脑海中卡壳片刻,下意识浮现出两个字:
沈宴。
刀削斧刻的两个字,一如他本人给人的感觉,自他出现的那一刻,池念脑海中所想象到的关于他的所有形象都被打破。
他一句话不说,也有那种锋锐的把面容刻在人心上的本事。
池念擦了擦手,仰头盯着迈步走过来的男人。
沈宴脚步不疾不徐,走到池念面前时,眼眸扫过她:“怎么坐在这里?”
他身边的助理很知趣的上前,抽伞遮住了池念头顶逐渐干烈的太阳,扶着她起身。
刚站起来大脑有些供血不足,池念头晕目眩,闭着眼睛缓了几秒才好。
沈宴皱起眉头:“叫医生过来。”
“不用呀,我没事。”池念弯起眼睛,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你的东西都放好了,需要我这个主人陪你去看看吗?”
她苍白的脸上却有一双及其明亮的眼睛,像璀璨的黑宝石,见沈宴没回答,就又重复了一遍:“需要吗?哥哥。”
尾音拉长带笑,是故意调侃和挑衅的味道。
沈宴漠然地把视线移开,抬脚进门,声音薄凉:“随你。”
池念拍了拍睡裤上的灰尘,踢着软绵绵的拖鞋跟着进门,猜测沈宴到底是不是生气了。
她随即一想,又理直气壮起来,叫沈宴“哥哥”没错,如果他不乐意,她也没办法,谁让他们俩是半路捆绑起来的“一家人”。
池念的亲爸池松泉和沈宴的亲妈李兰君,在四年前陷入爱河,身为他们各自的独女和独子,沈宴和池念也就成了名义上的兄妹。
但当时沈宴已经大学毕业,自立门户,池念也快要成年,两人几乎没有什么来往。
于是四年过去,他们依旧如同陌生人一般毫无交集。
本来应该相安无事,然而——池念实在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人。
她今年大二,自幼身体不好,最近又因为免疫力低下持续发烧,不得以暂时休学回家休养。
可迟松泉和李兰君工作繁忙,一个飞在外国,一个忙在外地,都无暇照顾池念,不得以把这个担子丢给了沈宴,拜托他搬到池念身边帮忙照看一段时间。
大人们总是一厢情愿,觉得沈宴沉稳可靠,池念听话温顺,他们两个就一定会相处好。
只可惜,都是假象。
池念想起刚刚沈宴冷淡的目光,暗自一笑,收回思绪,跟在沈宴和助理身后,慢悠悠走进客厅,展现出在自己地盘上才有的底气:
“你的卧室在二楼最左边,工作室在卧室对面,苏姨请了长假,家里暂时没人做饭,我喜欢安静,不喜欢见人,也不喜欢家里有人。”
言下之意,他在家里呆的时间越少越好。
池念暗戳戳想,以沈总的性格,肯定忍不了气,最好现在就走,头也不回的立刻离开。
她实在不想家里多一个管她的人。
然而沈宴没理会池念幼稚的言语,而是仔细打量着别墅。
房间风格以白色简约为主,干净利落,大片的落地窗正对着后面的草坪,深色大理石瓷砖冰冷,展示柜落了一层薄薄的细灰。
偌大的别墅有些冷清,像是没什么人间气息。
不过毕竟是别人家,沈宴收回视线,并不怎么感兴趣,对身边助理低声吩咐了几句。
他一抬头,发觉池念站在客厅通往二楼的台阶上看他。像一只被放养了很久的猫,目光中好奇又乖张难驯。
沈宴对上她探究的目光,眼底不染丝毫情绪:“一个小时后吃午饭,你先去休息,到时候周洲去叫你。”
池念:……
她有点不可思议:“你在命令我?”
池念几乎要气笑了,苍白的脸颊因为愠怒染上淡粉的红晕,终于有几分活泼生气。
尽管是被气的。
沈宴面无表情:“我想你父亲应该和你说清楚了,不要给我增加工作量。”
池念气的脑仁儿疼,表面上的乖顺再也装不下去,决定把话说清楚:“我不需要你照顾我,只用应付我爸跟李姨就可以了。你别管我,我也不管你,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沈宴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一张巴掌大的脸,嘴唇因为贫血微微发白,半点血色都没有,像细腻瓷白的瓷器一样娇贵,碰不得说不得。
沈宴:“不怎么样。”
池念深吸一口气,对沈宴仅存的一点好感瞬间消灭,觉得他像一块硬邦邦的石头,踢一脚疼的事自己,实在讨厌,看着就来气。
她咚咚咚跺着脚上楼,从二楼栏杆上探出脑袋,气冲冲道:“不许打扰我。”
助理周洲有些踌躇地看向沈宴:“沈总,刚刚您说的……”
沈宴收回视线,波澜不惊:“照我说的做。”
助理点头。
他默默在心里吐槽,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千金在沈总面前这么……真性情,平日里哪个不是温柔体贴懂事,难得有一个居然顶着沈总的话。
不过沈总想必是不吃这一套的。
午饭时间到了之后,池念果然不肯下来。
沈宴让周洲上去敲门,隔一阵子敲两下,池念烦的不行,只好开门。
池念还没来得及说话,医生就进来给她量体温,助理周洲飞快地把饭菜端到她的桌子上。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走在最后面的沈宴没进她的房间,只是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看着池念,似乎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医生量完体温做了一些基础检查,擦了擦额头的汗,汇报道:“池小姐现在体温在376摄氏度,处于低烧状态,不能晒太久的太阳,也不能剧烈运动,继续休养为主,贫血很严重,要按时摄入营养。”
他说了一大串,池念终于开始挣扎,闻到医生身上的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她刹那间感受到一种骨子里的痛感。
池念飞快往后缩了缩,把自己抱住,确定医生不能碰到她,才瞪着眼看向罪魁祸首:“我说了不要医生。”
沈宴淡淡“嗯”了一声,一副全然没放到心上的模样。
混蛋!
王八蛋!
池念气的胸口起伏,手按在桌子上,指尖用力发白。
沈宴给周洲做了个手势,周洲立刻上前给池念倒了杯水,好声好气地让她缓一缓。
沈宴示意医生出来说话:“除了这些,平日里还要注意什么?”
医生回答:“一是要按时吃药,二是要注意饮食,三就是池小姐身体比较虚弱,最好保持情绪镇静心情愉快。”
他委婉地说道:“还有就是病人自己要把身体放在心上,生病比较磨人,年轻人总是不够重视,池小姐也是这样,她自己做不好,最好还是别人要经常提醒。”
沈宴又问:“需不需要每天医生检查?”
医生摇摇头:“一周检查一次就够了,每天定时量体温记录好身体状况就可以。”
沈宴点点头,道了声谢,医生见状心底有些宽慰,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并不像看起来那样冷漠。
他常年给池家看病,跟池念也很熟,犹豫了一下说道:“沈先生,池小姐其实很乖很听话,虽然怕疼,打针时却没哭过,她不太喜欢医生,希望你别因此生气。”
送走医生后,沈宴慢慢走到池念身边,黑眸落在她的身上。
乖巧?听话?
他觉得有些荒谬,明明像只亮爪子的猫,恨不得把他吓出她的家。
沈宴不欲多想,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在桌子上,有条不紊道:“饭在桌子上,吃完可以叫周洲过来收。我请了一位保姆照顾你,下午就可以见到她,有什么需要的找她或者周洲都可以。”
又是这样不容拒绝的语气。
池念眼睛里染上薄怒:“苏姨只是请假了而已,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我不需要其他人。而且,你凭什么做主找人来我家?”
沈宴终于没了耐性,站起身,言简意赅回答:“给你做饭。”
行啊,拿鸡毛当令箭是吧。
池念想说她不需要,可是对上沈宴冷峻的脸,就好像在风轻云淡地看她不懂事闹脾气。
她忽然就不想说了。
这种感觉很糟糕,池念努力克制住了想要跳起来大吵大闹的冲动,她全身都没有力气,只能用自己最刻薄尖锐的声音说:“我现在就跟我爸说清楚,不用你搬过来照顾我。”
这句话伤害力为零。
沈宴不置可否:“祝你美梦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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