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听到了一句话, 一句来自顾细的话。
“我们繁星,好可爱。”
这个样貌乍一看上去,和她上辈子的妈妈的样子一样, 但是细看之下,已经发生了改变, 已经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了。
她从来不知道表情和精神状态可以对一个人的容貌改变这么大。
顾细扎了高马尾,没有描眉, 没有用其他和化妆品,光是笑着, 就让人觉得英气又利落,却不失亲切温和, 在黄色暖光的映照下,顾细看上去更加柔和。
她妈妈不会笑得这么温柔开心,不会穿得这么朴素, 更不会这么夸赞她。
她从来没有亲爸妈口中听到一句赞扬的话,从来没有,更别说这种带着亲昵意味的赞扬。
更何况,她清楚自己的相貌和可爱沾不上边。
可爱的小女孩,一看就会让人心生欢喜, 譬如圆圆的脸蛋, 纯净的眼神, 她的相貌和这些似乎毫不沾边。
她一直都是既自卑又自傲的人。
看到自家父母夸别人, 她会自卑。自傲是她不想比别人差,不想成为父母嘴中那个似乎什么都做不好的人, 她誓要做出一点成绩来, 让父母对她改观。
她就这样矛盾地度过了上辈子的人生。
现在, 顾细竟然说她可爱?
繁星只觉脸上滚烫。
偏偏沈青松还附和:“繁星很有想法。”
她恨不得立刻逃离这里。
于是她跳下凳子。
顾细赶紧道:“小心!”
繁星摆摆手:“你们慢慢弄, 我去外面。”可别再夸她了,她不习惯。
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理解这种荣耀羞耻感,从前被打击教育影响得太深,现在听到别人夸她,她都不自觉想要遮住自己,想要避开别人投来的目光。
她更喜欢把荣誉和赞扬放进灰尘里,如果心中一旦升起自己做得很不错的念头,她会立刻感到不安,甚至羞愧,自己否认自己,会对自己说,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而且如果后面退步了,会很丢脸,所以需要继续努力。
孩子品尝到喜悦,她先感受到的是,自己给自己的比以前更大的压力,驮着比以前更重的包袱往前走。
繁星一个人坐在既熟悉又陌生的客厅里。
熟悉是因为大体上的环境都没变,陌生是因为摆设和干净程度都变了。
她盯着客厅入神,等到顾细一声“馄饨好了”,才回过神来。
馄饨很烫,得先晾一晾。
顾细干脆先让繁星去洗澡,今天在果园待了一天,肯定脏,而且繁星不是说要早点睡觉吗,那得早点洗澡,做完家务活才能休息。
繁星洗完澡,馄饨也到了适口的温度。
她喜欢吃不热不凉的食物,太烫,嗓子会不舒服,太凉,胃会不舒服。
这辈子她要过得舒坦,还要活得养生健康,比上辈子活得久,活得长寿。
顾细和沈青松游刃有余地做完家务,八点钟,正正好,不早不晚,关灯睡觉。
沈青松不用说了,习惯了早睡早起,顾细也挺推崇早睡早起,睡得早睡得好,那是美容觉,皮肤会变好。
一墙之隔的繁星很满意两人说到做到,她闭上眼睛,不同于昨晚的很快入睡,她今晚却辗转反侧,是那种明明身体很困但却睡不着的状态。
这种熟悉的感觉一袭来,她就知道今晚肯定不会这么快睡着了。
繁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第二天醒来,虽然还有有点困,但是也还好。
走出房间,发现只剩下顾细一个人了。
“醒了,”顾细笑着招呼,“去洗漱吧,早餐已经做好了,我和青松已经吃过了。”
昨晚从外婆那儿带回来的菜还有,早上沈青松去买了点主食回来。
吃早餐的时候,顾细道:“待会儿我们去街上逛逛,你跟我说说镇上那些地方会发展起来,咱们给外婆打探打探情况,顺便给家里添置点东西。”
饭菜就不用说了,还有棉被、桌布这些东西,都得买一下。
繁星点头。
“我们出去的时候,不能穿得太好,钱包也要放好,”她提醒道,“我记得很多人都会在赶圩的时候丢钱包。”
这样,顾细是个很听得进去话的人。
看来之前打扫卫生的时候没有把旧衣服都扔了,还是有用的。
繁星还让顾细把钱包放在衣服里面。
“他们还会用刀片划口袋,手段让人防不胜防。”
顾细想了想,把钱包找了条带子系起来,然后斜挎在身上,然后才穿上衣服。
这样贴身,小偷总不能找到了吧。她给钱的时候,都要借着外套的掩盖拿钱。如果没感觉到重量,就就说明被偷了,可以及时反应过来。
丢了钱还是其次,顾细最怕是那些人没有底线,朝女人孩子下手,这才是最担心的。
所以,在这个时代,在这个镇子,财不外露是对的,生命安全高于一切。扮得寒酸点,不引人注意,也是保证自己安全的手段。
顾细和繁星穿着旧衣服走在街上,完美地融入此时的环境里。
镇子上大部分的居民生活都一般,所以大家都很省,基本都是旧衣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顾细紧紧牵着繁星的手,叮嘱道:“千万不能松手,知道吗?”
繁星认真点头,她比顾细更清楚松手的后果。
镇子上有好几个孩子都是因为松开了家里人的手而不见踪迹。
她们出去的时候还早,菜市场比较热闹,早上的菜最新鲜,不过街道上还没多少人。
繁星解释:“街市上还没热闹起来,我们这个镇子赶圩的阵势算是比较大的,得待会儿,等附近村里的人到了,那才是热闹。”
“那我们先去镇子上的其他地方逛逛吧。”顾细提议。
繁星便带着顾细逛了起来,小声道:“这边以后会有很多铺子,我是建议外婆在这里买,可以把一楼租出去,或者自己做生意。”
“那边以后会建一个广场,但是得十几年后,比较久啦。”
“这里以后很多老师都会在这里买房,但是不适合做生意。”
顾细根据繁星给出的信息,大概描绘了一下镇子以后的发展方向和位置,道:“我觉得,其他人先不说,外婆的生计得先谋划好。”
她分析道:“她老人家以后年龄大了,干农活肯定力不从心,所以,我想给她开一个杂货铺,不用太大,反正能满足附近居民的需求就好,算是给她找一点事儿做,还能顺便赚点钱。”
在某宝流行前,开杂货铺副食店应该有市场,她看到镇子上同类型的铺租还是比较少的,趁人少,可以占据市场。
繁星眼前一亮,“行!”
她也在苦恼外婆的养老问题。
二舅很孝顺,三姨也是,小舅现在看起来很孝顺,以后很难保证,她和顾细沈青松肯定会照顾外婆。
可外婆是那种闲不下来的人,让外婆闲下来,外婆反而会多想。
繁星搜寻了记忆,把顾细带到一个距离市场不远,同时两三年后会有一条路从这里规划而过的地方。
“这一片都行。”她小声解释。
顾细很满意,“回头让青松打听打听。”
“哎,你说,我们要不要买土地?”
繁星不假思索:“买,当然要买,不仅在镇子上买,还要去县里买。”
这就涉及到繁星对于未来的想法。
顾细点头笑道:“不急,我们晚上回去从长计议。”
对于赶圩这件事情,顾细是认真的,老乡自家的农副产品价格实惠,质量又特别好。
她先带繁星回去,把在市场买的东西先放下,然后又带着繁星要去了街上,反正镇子不大,一来一回花不了多少时间,就相当于是锻炼了。
家属楼里的主妇基本都是同样的想法,顾细碰到她们,大家干脆一起出门,不过大家都没带孩子,因为她们的孩子都去上学了。
王莲和顾细一左一右护着繁星。
“繁星,待会儿不能乱跑,不能跟其他人说话,不然会有坏人用麻包袋装你的。”王莲特别认真地说。
听上去有点像是恐吓,繁星内里是个大人,完全能理解王莲的用意,都是为她好,她乖乖点头。
王莲满意了,和顾细道:“你要是看中了什么,和我们说,我们要是也想买,就能买多点,价格就能便宜些。”
这不就是现实版的团购凑单吗?顾细对这事儿十分有经验,连连点头。
“这个季节的笋是不是特别新鲜,如果有,我打算买一点。”她道。
繁星喜欢吃新鲜的食物,当季时令是最好的。
“对啊,转眼就要到吃笋的季节了,那待会儿我们谁看到了,多买点,回来算钱也行。”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这就是买买买的快乐吧,顾细听着,感觉什么都缺,什么都想买一点。
她用厨艺征服了繁星,在吃上面,繁星不省钱,而且十分信得过她。
一到街上,那真是人声鼎沸,人头攒动。
顾细算是见识到了繁星口中的热闹。
这个年代的赶圩真的很有感觉,什么农副产品还有生活用品都有,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还有孩子哭闹、大人说话声……交织在一起,特别有烟火气。
同时,也是小偷下手的好机会,刀一划,转身就走,蹿入人流中,那么多人,根本找不到人。
怪不得大家都相互提醒,一定要放好钱包。
顾细干脆把繁星揽在前面,慢慢挪动,这样肯定丢不了。
她看别人问价的时候,有时遇到自己喜欢的,还会跟上一句:“那我也要点。”
这是买东西的基本技巧,跟在会砍价的人身后行动。
逛了老半天,大家都有点累了。
顾细低头问繁星:“饿吗?渴吗?要不要去买点饮料。”
繁星摇头。
一起从家属院来的几个朋友都是家里有孩子的,看到繁星这样,不由羡慕出声。
“繁星可真懂事,要是我那皮猴儿在这儿,早就闹着要去买饮料了。”
顾细倒希望繁星能活泼能捣乱。
只不过这会儿说出来,似乎有点凡尔赛。
她笑着摸摸繁星:“渴了就说。”
繁星点头。
倒不是因为获得夸奖才这样,如果是上辈子,她是不敢说要买,但是现在,她手里有钱,而且顾细也不是她爸妈,她当然不会畏惧什么。
她只是单纯不想喝而已,饮料有添加剂,买的矿泉水又是凉的,她一个养生女孩,当然是喝温水啦。
反正,这辈子她要把养生贯彻到底。
“哎,繁星,那不是你爸吗?”王莲指着不远处几个穿制服的人道。
顾细和繁星听闻,顺着王莲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沈青松。
他穿着统一的蓝色衣服,身高腿长,气势十足,在人群中特别显眼。
繁星道:“莲姨,周叔也在,还有好几个熟悉的叔叔也在。”
顾细拍拍繁星,笑着点点她。
她猜,王莲当然看到了周平,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已,一般这个时候,有孩子在场,都是先用孩子的关系来当借口,孩子一般都会闹着过去,然后大家就有借口一起过去了。
“过去看看。”顾细主动道。
有好些群众围着呢,指不定是发生了啥事儿,看看热闹去。
大家意会,你推着我,我推着你,一起过去。
顾细看向沈青松,沈青松朝她们点点头。
“乡亲们,朋友们,这就是典型例子!”周平大声呼吁。
站在周平旁边的人,是两个蔫头耷脑的年轻人,二十来岁上下,此时戴着手铐站在比较高的地方,都不敢抬头看。
“做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偷钱包?”周平义愤填膺,“刚才我们亲眼看到他们拿着小刀,划破了一位女士的口袋。”
“我们检查过他们的身份证,他们可是我们本地人啊!都是吃一个地方的米长大的,和一个地方的水长大的,为什么要害老乡?这或许就是人家一家人一个星期的生活用钱。”
“而且,盗窃这个行为,本来就是不对的,是犯罪,懂吗?无论在哪里,都不能这样!”
周平说得唾沫横飞,沈青松的眼神如鹰隼般,扫过人群,生怕有人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继续偷盗。
顾细听了一耳朵,原来如此。
可不是嘛,谁家都不容易。
周平:“大家相互监督,如果看到盗窃者,不要怕,一个是立马呼叫,我们会在第一时间赶来。”
“还有就是,旁边的人不要袖手旁观,你今天袖手旁观,那么明天万一你或者你的家人被偷了东西,你是希望有人帮还是没人帮?”
看热闹的人高声道:“那当然是有人帮!”
“对啊,你希望有人帮,那别人也是这么想。所以,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要先付出才有收获,只要大家都相互帮忙,想偷钱的人找不到机会,那大家的钱都不会被偷了,这事儿需要大家共同的努力!”
又说了一会儿,派出所的人押着两个偷钱的人走,大家这才散了。
顾细随大流离开,沈青松在忙,她们不方便打扰她。
身边的人一直在讨论刚才的事,大家都很无奈,谁不希望治安变好呢,安安分分地生活,多好。
顾细等人买好东西,一起抬东西回去,又在楼下分好了各家的东西。
繁星拎着一扎菠菜走在前面,顾细和王莲两人相互帮忙搬东西,走了好几趟,才搬完。
“呼……”顾细放下最后一袋子东西。
繁星端来一杯水,还是温的。
“谢谢繁星。”她笑道。
繁星别开脸,走回长椅上,“我自己也要喝。”顺便而已。
“中午想吃什么?”顾细问。
繁星特别有主意,她尊重孩子的意见。
“中午只有我们两个人吃,”繁星看了看,“要不吃点笋,还有菠菜?”
繁星负责提出食材,顾细负责变成菜式。
顾细:“那做个鲜笋猪肉焖饭和芝麻拌菠菜吧?”
繁星很满意,“好呀。”
顾细拿捏好份量,中午做的饭菜两个人吃刚刚好。
吃完饭,顾细让繁星睡午觉。
繁星以为睡不着,没想到这次竟然睡着了。
醒来时闻着空气中的香味,她突然觉得很开心。有人惊心为她准备吃的,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特别好。
顾细也睡了午觉,她特别能理解繁星的想法。
只有家长的状态好,孩子的状态才能好。
她和沈青松不必为繁星奉献所有,搞得苦兮兮的,这样其实是无形给孩子压力。
所以,她是睡得精神饱满后,才起床处理家务和做吃的。
菠菜挤出汁水揉面,她和繁星的下午加餐,就是一碗酸酸甜甜的菠菜拌面。
繁星太瘦了,得吃多点。
她的这具身体也有点偏瘦,所以大家一起补充营养。
晚上,沈青松下班回来,顾细刚好端出最后一个菜。她是掐着点做完的。
小镇工作的好处就是,一般能准时下班。
今晚做了腊肉炒笋,豆腐鱼头汤,还有炒青菜,以及瘦肉蒸蛋。
份量不多,肯定能吃完。
繁星吃得很满足,她有点鸡毛,不希望一天出现太多重复的菜。
可是顾细做的菜份量都不多,多吃一顿也没问题。
这么一想,她更喜欢顾细了,简直是做菜做到了她的心坎里。
“今天那两个年轻男生是被拉出来以儆效尤了?”顾细问。
沈青松:“是的,不得不说,这个招数很管用,之后我们没接到报案了,听周平说,之前赶圩,可多人来报案了。”
繁星人小,已经饱了,放下碗筷,“之前的世界,我们这个小镇是好几年后才开始整顿治安,这次能不能早点?”
她可太希望治安环境变好了,这样要是外婆之后真的能开杂货铺,也能放心许多。
而且,也趁着这件事,看看能不能改变一下事件进程。
沈青松应下:“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之后想多找点人了解情况,找准时机和上面提建议的。”
“今天我们看了看土地,繁星说仁昌街那边比较适合妈妈一家。”顾细道。
既然做了人家的女儿,那喊康有红一声妈妈是应该的。
顾细拿出纸笔,综合了一下繁星说的话和她观察到的情况,和沈青松细细说了起来。
繁星在一旁补充。
沈青松:“那我有空去打听下价格。”
顾细点头:“我们今天还有一个议题,那就是咱们在哪儿买土地建房子?”
“繁星怎么说?”沈青松第一反应这样说。
沈繁星看沈青松更加顺眼。
“我的想法是,镇子上的土地,我们要买,就像是外婆的情况那样,可以租出去,或者自己做生意。”
“还有县里的土地,也是一样,咱们家的钱买土地还是绰绰有余的,关键是后来的建房子。”她意有所指,看向两个大人。
沈青松应承下来:“那当然,吃老本可不行。”
顾细一脸沉思。
沈青松一看,就知道她有别的想法。
“怎么了?”他问。
“我们为什么不大胆点,直接去省城买房子呢?”她抬头,目光灼灼。
这个时候,省城的很多房子都不贵。
繁星瞪大眼睛。
是啊,省城的房价还没飞速发展,现在买,以后坐等升值,肯定赚钱。
“行,”但是沈青松提出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可是我现在一个人不敢去省城,带上你们也不敢。”
他今天看报纸看各种案件,清楚地知道现在的治安情况,确实不太乐观。
顾细:!
竟然还有沈青松不敢去做的事。
沈青松一看顾细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好笑道:“一个人怎么拗得过大环境?”
原来她对他的滤镜这么厚。
“我怕我揣着钱去坐车,半路被劫了。”沈青松和母女俩说起报纸上的一些案例,他还顺道拿了桌上的纸笔,给两人分析了一下去省城路上的一些高危地段。
“如果当地村民黑心点,在路上拦车,我可能得走路回来。除非是坐官方的车去省城,或者是司机的驾驶技术特别过关,敢直接冲过这些路段。”
“可话说回来,去到省城,火车站汽车站外面也有很多飞车dang,专门抢从车站里出来的外地人。”
这可太难了。
“所以,”沈青松建议,“买省城的房子当然可以,只不过得等。”
顾细忙道:“那当然还是你的生命最重要。”
现在出行的确需要很大的勇气和运气。
繁星上辈子这个时候还是个小孩子,不太清楚这方面的事情,只知道大人都不太出去外面。
她能在这样的环境下,顺利长大,她的父母,也不算是穷凶极恶。
小孩拍拍心口,一阵后怕。
顾细摸摸孩子,“吓到了?”
繁星摇头,就是庆幸。
顾细抿唇轻笑,眼睛一转。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继续道,“那我们暂时在镇子上发展?”
顾细看向繁星。
他们要解开的是繁星的心结,当然是以繁星的意见为主。
“我想想。”繁星陷入深思。
顾细和沈青松都没有催促,该洗碗的洗碗,该洗澡的洗澡。
等两人差不多整理好今晚的事情了,繁星终于开口。
“说实话,我这辈子,只想好好地感受生活。”
她不想加班加到吐,加到熬夜,加到浑身各种毛病。
没有什么比身体健康,心情愉悦更重要。她想要好好活着,看到更多的美景。
“我更希望在熟悉的环境,过慢节奏的生活。”
“我那会儿最大的愿望是,在环境好的村子里,有一块地,建个大院子,里面种满花草蔬果,每天都能坐在摇椅上看日落。”
顾细眼神亮晶晶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不错不错。”
她和沈青松还没在快穿局的世界里过过这样的生活呢,可以试一试。
繁星瞄了顾细一眼,当然不错啦,可是,“得实现财富自由,才有底气过这样的生活。”
“那是当然,”顾细握拳,眼神充满神采,“我们现在就要努力奋斗呀,争取早日过上这样的生活。”
她说出心中的盘算:“我开个制衣厂,不,应该说是制衣家庭作坊怎么样?”
“繁星说,老二老三老四他们平时除了干农活,并没有其他事情,大好青年,浪费时间,太可惜了,所以,还不如赚钱。”
她道:“今天赶圩的衣服,都是质量比较一般的,一些店面的衣服看上去质量好一点,前面这种衣服,肯定是走量,现在我们还做不到,那就试着做好一点点的衣服,再加上一点设计感,我相信还是有人有这个需求的。”
沈青松当然是支持顾细的,两人看向繁星。
繁星想了想,“我们找个时间去县里,我觉得那里更适合这一条路线。”
“这么说,你答应了?”顾细凑近。
繁星傲娇起来:“在网上购物出现前,在镇上和县城里卖衣服,应该能挣到钱的。我就先给你投资一下吧。”
“网上商城出现也不怕,我们也转型就行了。”顾细对此很有信心。
她打算走简洁大方路线,最好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过时。
沈青松肯定不放心顾细和繁星两个人去县城,“等我放假,再一起去吧。”
那当然了,顾细和繁星还是很惜命的。
聊了那么久,也该到休息的时间了。
顾细和沈青松回到房里,交谈起来。
“估计繁星以后也是打算在镇上或者县城里读书的,我们以后大概率就是生活在这里了,”顾细道,“要好好和人相处。”
当然,在哪里都需要好好结交朋友,好好相处。但是,在小地方,人脉特别重要,大家几乎都是认识的,沾亲带故,既然基本确定在这里生活一辈子,那肯定处理好关系更舒服点。
这个不怕,他们以诚待人,有原则有底线就成。
繁星竖起耳朵,没听到顾细和沈青松那边的动静了。
她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一圈,望着窗外。
可能是想到以后的生活,她的心情莫名有点激动,精神也比较亢奋,现在并不困。
这种感觉她很熟悉,就是失眠的前兆。
她一直都是自己承受失眠。
上中学住在学校,那么多人,只要不关灯,只要有一个人还在说话,她就睡不着。
一定要等所有人都睡了,万籁俱寂,她才会慢慢睡去。
后来无意间看到自媒体上的各种信息,有的说这是神经衰弱,有的说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她也不知道是哪个,而且也不愿意去探寻,仿佛讳疾忌医。
在一个人感受失眠的时候,她逐渐学会独自舔舐伤口,面对喜悲。
她在成长的过程中,也有好朋友,要好的同学,但后来,大家进入社会,也不知道是谁先不联系谁,反正后来交流逐渐减少,她开始感受孤独,同时享受孤独。
即便是回家,见到她爸她妈,她的心还是孤独的,偶尔还会因为他们而感觉到更孤独,舔舐心灵的伤口。
还不如一个人在外面,虽然什么事都要自己了,但乐得自在。
但现在,她有新的家人了。
顾细和沈青松突然闯入她的生命,在短短时间内,就抵达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墙,而且似乎还有翻墙而入的迹象。
他们相处得特别合拍。
想到这儿,繁星突然想起顾细说的,对方说如果自己失眠了,可以去找她。
她现在就失眠了,要不要去呢?
繁星纠结了好久,她起身,又躺下,起身,都走到了门口,又回到床上。
反反复复,繁星终于决定,她待会儿去敲三下门,如果顾细听到了肯定会出来,如果没听到……那就算了。
繁星轻轻地开门,打开客厅的灯。
他们睡觉的时候是八点半,现在已经十点半了。
繁星对顾细不太抱有希望,毕竟正常人过了那么久,肯定睡了。
她心里有点失落,不过还是走到顾细和沈青松的房门口,抬起手,敲了一下。
黑暗的房间里,沈青松猛地睁开眼睛。
这时,外面又传来了一声敲门声。
沈青松拉灯,叫醒顾细。
顾细听到的正是最后一声敲门声。
其实敲门的声响很轻,他俩都不太确定。
但肯定是要出去看看的,万一是坏人进屋了呢?
繁星敲完最后一次,停了几秒,才转身。
刚走到房间,就听到顾细和沈青松他们的动静。
她又有点犹豫了,万一顾细只是客套呢,那这样是不是很失礼?
顾细一开门,看到的是繁星的背影似乎淹没在房间的黑暗里,孤零零的,瘦瘦小小的。
“繁星?”她的嗓子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繁星回头,目光清明。
“睡不着吗?走,我陪你。”顾细立刻察觉到原因,醒了大半。
她回头朝沈青松挥挥手,让他先去睡。
沈青松检查了一下门窗,才再次进去。
另一边。
顾细坐在床边,轻轻拍着躺在床上的繁星。
“是身体原因睡不着呢?还是精神和心情方面的原因呢?太激动了?”
繁星懒懒躺在床上,能感觉到顾细的手的力度,不轻不重,刚刚好。
她小声道:“想得太多了,总是忍不住想以后要怎么办。”
顾细恍然,睡前心情波动太大,对于一些情绪容易受到影响的人来说,的确不利于睡眠。
“那以后我们尽量在早上讨论重大事情。”顾细迅速找到解决办法。
“不要对睡不这的事太在意,太在意反而越来越紧张,越来越睡不着,我们来聊聊天吧。”
顾细的声音仿佛带着感染力,繁星的心情不自觉跟着对方的节奏走,慢慢放松下来。
繁星:“聊什么?”
顾细望着窗帘:“要不给你换个深色的窗帘?”
繁星侧头,也好,中午的时候,深色窗帘更礼遇睡午觉。
“好。”
繁星看了看坐在床边的顾细,往旁边躺了趟,装作随意地问:“你要不要睡下来?”
顾细一愣,轻轻一笑,“好啊。”
两人一起躺在床上。
繁星抿抿唇,道:“你说实话,你会觉得我很麻烦吗?”
提出那么多龟毛的要求,很让人讨厌吧?
“当初,我爸妈就是这样评价我的,事儿多,麻烦,一点都不好伺候。他们的用词,好像是我奴役他们一样。”可是,是他们生下她的。
繁星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说起了从前的事儿:“不好意思,我又没忍住和从前做对比。”
顾细想了想,道:“没关系,可能你说出来,有个倾泻的出口,反而会更快忘记,以后想说就说,都可以,我们试试这种方法。”
多尝试一下,不是坏事。
顾细侧身,像是和朋友聊天似的:“你挺好的呀,这是实话。”
“在原生家庭中的你,未必是真正的你,我们和你一起找回真正的你,好吗?”
很多时候,孩子只是下意识地基于周围的反应,而做出自己的反应。
或许在父母眼中,孩子不会说话,笨拙,不会撒娇,脾气臭,不会开玩笑,不会接茬,冷漠自私。
可这样的孩子,到了外面,却有可能是进退有度,温和有礼,体贴热心,接梗王,玩笑一箩筐,气氛担当,可以hold住全场。
只是因为和家长相处,才要那么歇斯底里。
这个时候该反省的人是家长,而不是孩子。
她相信,繁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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