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正面对话会让他很尴尬,难以助眠,没想到对话完了之后他却浑身上下都放松了下来,仿佛每个毛孔都张开了。
原来人与人的相处会这样,本来以为说开会尴尬的事情,反而因为说开了才不尴尬。
简左:“我明白了。”
本来就喝了点酒,加上现在心理负担小了许多,一股倦意从身体深处涌了起来,他慢慢的睡着了,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习惯。
次日早上,于先生走的很快,一醒来身边就没影了,但是给他留了信息,说是刚回国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简左有自己的公司,自然也不会一整个周末无所事事,吃过早饭后就一直工作,到了下午两三点也浑然不知。
看到时间不算早了,他就给于先生发条消息说:“于先生,我今晚出去跟朋友吃饭。”
于侑开着车刚在回江天别苑的路上,听到手机的特别提示声,一看,简左居然又要跟别人出去吃饭。
红绿灯时他盯着那条消息十几秒,忍不住回拨了电话说:“你怎么又出去吃饭?”
简左刚洗了个澡,正在打领带,他偏头对着手机说:“有个朋友的工作岗位调到z城区来了,我们大学旧友陪他聚两天。”
“大学的朋友?”于侑问。
他惊讶简左也有接触甚秘的朋友。
简左解释说:“是以前跟我一个系的同学,到现在还联系着,于先生,我先走了。”
听着简左的话,于侑脑海里回想起闪过一个场面。运动会上,简左的衬衫几乎全湿,被压榨了空气一样紧贴在他身上,而一群人拿着水袋围在他身边,哈哈大笑起来。
简左来到食味阁,因为开车过来要一个钟,发起者又要早一点到,等他到的时候,别人也都到得七七八八了。
“三儿,过来这儿!”绿植掩翠中,简左看到朋友冲他站起来挥手。
向他招手的是他们一群人人中的老大,他叫林晃,别人都叫他晃大。
林晃走过来带他,拉着他的手肘说:“怎么才过来,这里的烤全羊可好吃了,今晚你一定要尝尝。”
“行。”简左说。
十来二十分钟,其他几个人也到了,这里面不仅有他们大学时候的旧友,也有一两个是林晃的朋友。
“三儿。”熟悉的人跟他打招呼说。
烤架跟半熟的羊肉上来,林晃拉过他向他的朋友介绍:“这个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我大学时候的同学简左,我家三儿肠胃细,平常也没吃什么荤,今天就带他来试试z城区最颇负盛名的烤全羊。”
另一个在朋友中排行老二的翰哲说:“三儿的肠胃可细嫩了,以前我们大学的时候最爱带他出去打假,他要吃下去肠胃闹得厉害,我们打假也就打得更厉害。”
除了简左外的所有人大笑,有人说:“那今天这个烤全羊一定要让他试试了,看看老板说的‘最天然的食材,最正宗的味道’是不是真的。”
简左知道林晃他们总爱拿自己的体质开玩笑,也不怎么在意,任凭他们哄闹下去。
等羊肉熟了,其他配菜也上齐了,食味阁的前院绿植围绕,微风徐徐,简左想将切肉的主位站出来给尝尽杯盘珍馐的翰哲,却被林晃拉住说:“三儿坐这里,今天我要好好拉你喝几杯。”
简左婉拒:“你知道我不大爱喝酒。”
“诶别说这个,来喝了我这一杯。”林晃说。
简左看到林晃的酒杯二话不说凑到他嘴边,简左知道他的朋友和自己的生活习惯上有非常大的不同,但是他并不会因为习惯上的不同就对朋友发脾气,他看着那酒杯,半晌还是喝了下去。
林晃看简左这么给他面子更是开心,对着简左勾肩搭背。
大路边有一辆蓝色轿车停着,于侑透过车窗刚好能看到被林晃他们包下来的食味阁的前院。
他看到自己的伴侣坐在一堆五大三粗的男人中间,清俊的外貌和其他张扬浮于表面的人毫不协调。
或许那些人以前是一个系的同学,但毕业七八年之后大部分都变了样。
一个身材魁梧略显油腻的男人对着他老婆勾肩搭背,将啤酒一杯接一杯的凑到他老婆嘴边。
林晃看见今天大家都穿得休闲,偏偏只有简左还打着领带,他搭着简左的肩膀说:“我家三儿就是不一样,不管什么时候都这么慢条斯理的。”
他自己有几分醉意,将简左揽到自己身边说:“把领带解了,这样闷着多难受。”
简左喝了几杯酒,都是林晃敬的,出于对林晃的敬重和不破坏气氛的考虑他就没有推辞,被林晃搭着肩他也极大程度地忍受了,他们一群人中大家都听林晃调度,也只有林晃会打趣他。
但是林晃突然将他扯过去,并且将手放到了他的领带上,他心里浮现起一丝烦躁,正想推开林晃的手,听到耳边啪的一声。
有人将他领带上的手打开,将他拉了过去。
“于先生?”
简左看到于先生出现在这里很惊讶,于先生看着林晃而口吻向着他:“本来想问你来不来这家店吃饭,没想到却遇上了,这就是你的朋友吗?”
简左看到于先生直勾勾的看着林晃,林晃身材是很魁梧的,但是两个人这样面对面站着,简左却发现于先生比林晃还要欣长挺拔。
他说:“这几位是我的大学同学。”
于先生显然对他说的是哪几位没有兴趣,但又没有冷落,而是说:“既然遇上了,我也请你的同学们喝几杯吧。”
那些人一开始看到出现了这么气度强劲的一个男人心里有点不明所以和敬畏提防,但是听到于侑的话后,都笑了起来。
“我们喝酒可不是公司年会,你真的喝得动吗?”
在他们眼里,于侑就和简左是一路人,商业精英、弱不禁风,就算有一身肌肉,在酒场上也是个半瓶子。
于侑浅笑了一下,将地下一篮黑啤搬了上来,啪的一声沉甸甸压在桌子上:“试试吧。”
简左很不赞成,想要阻止:“于先生,他们的喝酒方式可能跟你想的不同。”
于侑对一桌人说:“按圈打?
按圈打?
简左被这几个字给惊住了,这是拼酒很厉害的人之间的一种专业说法,简左也是在跟林晃他们处了好几年之后才学会的。
每个人随意往自己一边顺时针敬过去,一桌人一人一杯,第一圈喝啤酒,第二圈喝红酒,第三圈喝白酒,这样敬完了再循环着一圈一圈,喝到剩下来的那一个算全垒打。
有人听到按圈打瞬间就没了声了,于先生转头问林晃:“你参不参加?”
或许是他干脆得有点让人难以招架,平时对拼酒很感兴趣的林晃愣愣说:“参加……吧?”
七个人参加了六个,服务员给他们开了一张小桌。
简左看着很是来事的于先生,感觉都不是他所认识的人。
几排黑啤摆出来,于先生说:“我先来?”
大家注视着,于先生也不含糊。
500毫升的酒杯,于先生打了一圈面不改色,别人也跟上了,高脚玻璃杯倒满红酒,于先生喝趴了两个,剩下四个,第三圈是高度数的白酒,别人喝酒脸色狼狈,于先生喝白酒微微皱眉,左手搭在桌子上,像喝微苦的药剂但是还能忍受那样大口吞下。
“……”这是简左见过的最利索的拼酒,没有喝酒前的大放厥词,没有喝酒时别人时不时的打压引诱,利索简明而且没有悬念,等一桌拼酒的人都喝吐了,别人面瞳孔颤抖地看着于先生。
于先生站起来,解开一个扣子说:“那今晚就先这样?”
那些人惊颤着狂点头,连平时最喜欢斗酒的林晃也不敢多说话。
于先生去买单,林晃脚步虚软,撑着桌子又扶着椅子,等靠到他旁边说:“你这个朋友到底是什么来历?”
简左想自己总不能跟别人说这是他的新婚伴侣。
简左觉得自己和于先生的关系,带有一丝私密性,同时也有一丝不稳定性,就只是说:“最近交好的一个人,我先走了。”
简左去找于先生,于先生买完单后站在大门门口,好像在想着什么,也有可能是在缓酒劲,简左看门外那辆蓝色跑车是不能开了,他的车也是不能开了,他说:“于先生,我来叫代驾”
简左叫了两位代驾,但是还是和于先生同坐一辆车。
在于先生的车子上,司机问:“a城区江天别苑对吗?”
因为是在于先生的车子上,所以简左就想着于先生会回答,没想到于先生没有回答,司机又问了一次,简左才说:“是。”
他往旁边看去,于先生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喝了酒有太大的变化,但是于先生的缄默让他有些不明所以,猜想于先生是不是喝了酒之后不太想说话?
下了车之后依旧是无言,代驾的人是简左打发走的,于先生先他一步走在前头,回了家之后。于先生往二楼客厅走去。
简左就算是再不了解这个人,也感觉到于先生或多或少是不太高兴了。
他觉得有些头疼。
照理说两个人的交谈,他一直把主动权寄托在于先生身上,而且对于于先生情绪的变化,他又完全不明白其中的逻辑。
简左也坐下,两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竟一时无言。
过了半晌简左也实在是找不到话,他从未有过的在两人之间感受到了尴尬,就在一个不愿意开口一个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一道温柔的女声响了起来。
“您的运动计划,三百个俯卧撑、五组平板支撑、卷腹竞赛将于十分后开始,现在是,八点四十分。”
声音是从于先生口袋发出来的,简左愣了一下:“于先生,你今晚有运动计划吗?”
于先生对他抬了下眼皮,他又问:“于先生,你喜欢在哪里运动?”
他担心自己家里没有于先生心仪运动的场所,谁知道于先生没好气地说:“床上。”
“?”简左当然知道这两个字不会有什么歧义,但喉咙还是一时间卡住了。
于先生从衣柜里拿了衣服,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套运动装,于先生是真的习惯性在床上做运动,打开软件,坐在自己那半边床上。
简左听见手机里已经开始传出ai机器人的指引声,他也坐在卧室里的单人沙发上。
现在是这样,二楼主卧的落地窗窗纱飘动,简左坐在靠近落地窗的单人沙发上掩饰性地喝水,于先生又在距离他两米的床上做运动,简左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他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觉得于先生的沉默里带有某种讯息,但是他又很难去窥探那是一种什么情绪,他干脆起身:“于先生,我去洗澡。”
从一个地点移到另一个地点,简左吐出一口气,手将刘海往上捋,花洒打开,一边淋浴一边思考。
他思考了许久,于先生的沉默,于先生像是回嘴一样的回答,当水流将身上泡沫带走的时候,简左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词汇:
生闷气。
难道于先生是在,生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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