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么站着发呆吗？”
裴意环顾四周，队友们个个都像霜打的茄子。
一部分是单纯累的。
老五翻车十几波，就算不累，也会被那个退组的团长吵到脑袋发蒙。
还有一部分，以为真的是自己的过错，正在愧疚自责。
裴意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你们不会真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吧？”
有个人一直低垂着头，听到裴意的话，头微微抬起，眼神往上瞟，看了裴意一眼，然后视线继续落在自己面前的地面上，小声说了句：“确实总有人犯错啊。”
然后视线又在几个人之间打转，仿佛在控诉：喏，不就这几个人。
裴意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又说：“还有三个老板呢，要烂掉他们的cd？”
“叫叫叫！叫你呢！我这不是在发招募吗？！”
原本的队长——也就是原来的团长，原团长退组后，团队队长就落到了第一列第一个人身上，这个人游戏角色染着一头绿毛，不耐烦地大声叫嚷，很明显是冲着裴意的。
副本【崖山之别】四星难度，老五boss【魂】的老巢在崖山山洞的最深处。
整个山洞呈圆形，直径近百米，山壁上零星飘着橙红色的火团，光线昏暗。
魂在正中间位置飘着，底下铺了几块青石砖，在地面和山壁基本都坑坑洼洼的情况下，显得格外平整。
玩家们则背靠来老五的狭窄通道，零散分散。
绿毛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浮着一块半透明的面板。
他又嚷嚷道：“你想指挥就指挥？！鬼知道你是不是想拿我们练手！反正都翻这么多次了！你也不会有心理负担是吧！”
绿毛仿佛说出大部分人的心声，裴意感觉自己身上一下子汇聚了数道隐晦的视线。
一个老板换了个姿势，继续躺在地上，面色发白，弱弱开口：“要不散了吧……”
声音太小太含糊，听不清是“散了”还是“算了”，反正都不是好结果。
不过，老板要是真不想躺了，早就直接退组了。因为这个团是打完一个boss就拍一个boss的装备，前面的装备都已经拍完了。
裴意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度睁开眼，眼中坚定更甚。
她今天正式从网咖离职，正要好好考虑该如何组起自己的固定团。眼下，无疑是一个送上门的好机会。
两小时前，裴意进了个招募上自信写着“速刷”字眼的团。没想到，那团长指挥时间基本为零，倒是一直对dps的输出挑刺，一会说这个人循环不对，一会说那个人在偷懒划水。
拜托，一个团长不好好指挥，让dps们还要分散注意力去注意boss机制，多可笑。
裴意起了一点小小的心思，觉得也许待会要翻车。
如果翻车，她可以救场指挥，没准能直接吸纳几个人到她准备建立的固定团里。
这个本老一到老四难度不大，依靠大家的自觉，打得十分顺利，原团长在指挥上基本没有做出贡献。等到了老五，果然翻车了。
连续翻了十几波，翻了一个多小时。
老五是最后一个boss，裴意觉得机制不算难，要么团员配合默契，要么指挥清晰明确，这两条能做到一条，稳过。
但这个团明显是个野团，团长都直接跑了。
另一条，团长指挥清晰明确。
喷人甩锅的时候，吐字倒十分清晰明确。
时间长了，团里大部分人还真以为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裴意原本想出声帮队友摘锅，但转念一想，这也许会成为她开团事业的开门红，便忍住了。
而且，看这团长的作风，她那时开口，很大概率会被直接踢出队伍，cd烂掉，得不偿失。
团队气氛越来越紧张，队友犯错越来越多，最后，原团长“受不了了”，直接拿了自己1-4的工资和主t补贴，退组下线。
这个发展和裴意预料相差不大。
这时，裴意站出来说她来指挥，一波过。
没人接话。
也许是累的，也许是不相信她。
原团长跑路后，队长权限跳到绿毛身上。
裴意转向刚才那个几乎是冲她咆哮的绿毛，再次开口：“现在快晚上十二点了，你觉得你能招募到一个会指挥崖山四星并且还是个t的人？”
“你！”绿毛卡壳了一下，“你不是说你一个人t就行？我找个会指挥的不就行了！”
“别人说会指挥，你就放心让人来？就算你说的有人来了，确实会指挥——”
绿毛把背挺得笔直，头转向裴意，仰起，眉毛挑得高高的，一副你接着说的样子。
“补贴谁给？全程工资已经没了，现在进来只能打单老五，没补贴谁会来？”
绿毛明显愣了愣，但依旧努力扬着眉毛，恨恨道：“我私补！”
然后他又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你真会指挥的话为什么刚刚团长在的时候不站出来？！”
裴意一脸无奈，道：“他要是生气我抢指挥权直接把我踢了怎么办？”
这是一个很正当的理由。
抢团长的指挥权，无异于小兵当着将军的面说让他来行兵布阵。
裴意发出疑问：“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把队长给我让我指挥，你都招募十分钟了，有一个人密过你吗？这十分钟时间让我来指挥，早就打完了。”
在全息网游《问心》里，没有队长权限就不能指挥。
而且，所有方便团长指挥的功能也都在队长权限里，比如全体倒计时、标记点位之类的。
绿毛心里烦死了，他才不想把队长给裴意。一女的指什么挥啊？女团长和女司机一样，都是群不自量力的家伙！
但是绿毛不敢把这句话讲出来。
队里有几个是女孩子。绿毛要是讲了这话，这群女孩子估计就要转头站在裴意那边声讨他了，想想就麻烦。
不过对绿毛来说，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和退组的原团长是一伙的。
原团长负责装作“你们都是榆木我教不了”的样子，只拿自己“应得工资”愤愤退组。
这样即使被挂上论坛，他也有理：好心开团但是都太菜了他有什么方法，他也只拿了自己的工资啊。
绿毛就负责在本里继续呆一会，说太晚了没有指挥来，引导气氛，把大家的工资发下来，最后亲眼看着打工仔和老板一个一个退组。
这样做，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他们就是想恶心人，烂掉老板和队友的cd，两人还能轮流当团长，感受一波团长指挥的威风。
裴意哪里知道这事，她原本只猜测团长是故意恰烂钱。
队里其他人对她要指挥这件事只是消极。
但是，绿毛却显得格外抗拒，就是不想让她指挥。
绿毛正在发招募找指挥，明显是想继续打，但是又不让她试一试。
为什么呢。
裴意直直注视着绿毛。
不会星际时代还有性别歧视吧？
绿毛撇着一边嘴角，头已经转回去看着那个半透明的面板，嘴里说这十分钟让大家伙休息休息不好吗。
然后，他突然扬起右手重重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一副很郁闷的样子：“没人啊，要不还是散了吧！”
嘁。
裴意不想再跟绿毛废话，呼出一个面板，选择一个选项，发起副本投票，选择需要邀请投票见证人。
虽然看上去有好几道程序，但由于是意识行动，几乎一瞬间，面板就消失了，旁人根本来不及看清面板上的内容。
如果是隐私类的面板，比如给好友发送密聊，就不会出现半透明面板。
很快，三位投票见证人出现在裴意的面前2米处。
投票见证人，问心里获得一定声望的玩家才可以申请的身份。
当玩家执行投票见证人的身份时，其他玩家无法查看见证人的具体信息，比如id、职业等。
投票见证人形象统一，无法更改：黑墨镜、黑西装、黑皮鞋，发色都是黑的。男性发型统一为圆寸，女性发型统一梳着低单马尾。
玩家喊他们“黑乎乎”。
黑乎乎负责监督各种申请发起者的言行举止，以及是否做到在投票时间内所承诺的事情。
整个事件完成之后，黑乎乎可以获得古币奖励，和……满足自己爱凑热闹的一点小爱好。
黑乎乎落地一瞬间，本里所有人都收到了投票讯息：
团队成员【我没有钱】申请获得队长权限，若本内同意人数达到12人，系统将在投票结束后，立即将队长权限移交给【我没有钱】。
【我没有钱】已自行申请投票见证人，3位投票见证人已就位。
您是否同意【我没有钱】的申请？
【同意】、【不同意】。
投票时间一分钟。
裴意这里可以看到投票进度，但看不到投票人的id。
发起申请的瞬间，【不同意】那一栏就亮起一个红圈，裴意猜测这是绿毛投的。
其他人还没有动静。
有人发起副本投票后，除了发起者，团队里的其他人只能通过文字交流。
绿毛已经开始在团队频道骂裴意是不安好心，给她拿队长小心被踢掉工资都没得拿。
裴意对此表示无语，但她暂时不想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她抓紧时间道：“现在是周一凌晨零点过五分，大家心里清楚，很难再招募到指挥，大家也不想cd烂掉吧？”
绿毛在团队频道开始阴阳怪气她，说好人都被你当完了。
裴意继续道：“而且我们还带着三个躺拍老板。扪心自问，大家当老板的时候，会希望自己躺本的时候，打不完boss吗？几位老板到现在还陪我们躺在这里，没有退组。”
“能不能再给我十分钟，只要同意一下我的申请，我来指挥，一波过。等下我可以先投30万古币进去，要是翻车，就当是大家老五的工资，一波过了，我再收回来。”
裴意笑了笑，很确定地说：“当然，肯定可以一波过。”
古币是问心里的游戏货币，在裴意这个服务器，30万古币相当于600星币，是她的开团启动资金。
【同意】那一栏陆续亮起绿色勾勾。
裴意心中大定。
要不是发起需要投票见证人的投票申请要支付6万古币，她早这么做了。
6万古币还是最便宜的，因为裴意的见证时间选了一个最短的30分钟。
见证时间越长，价格越高。
有见证人在场的情况下，如果她没做到发言时许下的承诺，她会被投票见证人记入黑名单，发布在游戏内专门的版块。
并且该角色绑定的身份信息下所有角色，全部封号一年。
投票见证人，就是裴意给队友打的强心剂。
6万古币，在裴意所在的区服，大约等于120星币，能买24支最便宜的营养液，可以吃上8天！
呜呜呜呜呜，裴意觉得自己的钱包在流泪。
存款，雪上加霜！
但！为了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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