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将过,阿玉才终于写完,她揉了揉太阳穴后,又马不停蹄地取来一个小匣子,将写得一摞东西全都放了进去。
至于匣子放在何处,她一早就想好了,就放在她的那一堆话本子里头。
她看话本子有个习惯,喜欢随手写点东西,写的多了,便需要腾个专门的地方来存放它们。
阿玉还又不喜欢稿纸胡乱堆叠,所以对应不同话本的稿纸都会放到小匣子里头。
迄今为止,存放的她随笔的小匣子没有五百也有个二百了,满满当当的堆了三大箱,她手头的匣子放进去,除了她谁也不知道哪个是哪个。
做完这一切,阿玉再也抵挡不住席卷而来的困意,直接和衣睡了过去。
不过她还要提防朱砂,睡得不大安生。
约莫两个时辰后,朱砂才推门进来,她鬼鬼祟祟的,先是打量了阿玉几眼,见阿玉睡熟了,才敢四处搜罗起来。
也不是作贼心虚还是她点背,就在她蹑手蹑脚打算往往里间走的时候,一个没注意就被屏风给绊倒了。
跌倒后的第一件事,朱砂不是念着喊痛,而是立马抬头看阿玉醒没醒。
可这一抬头,对上的就是阿玉那双不夹杂任何感情的眸子,清凌凌的,一眼就把人看透了,朱砂只觉浑身冰冷,竟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
“公,公主!”朱砂讪笑着,她仅仅是畏惧和担心接下来的训斥,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么做的后果。
可阿玉没有训斥她,甚至都没有盘问她,只是丢给朱砂一个极为淡漠的眼神。
就在朱砂掸掸腿想要起身时,阿玉开口了,翕动的唇瓣粉粉嫩嫩,可话中语气却是极让人胆寒。
“不用起身,就跪在那儿,待会儿墨池来喊你时,你再走。”
说完,阿玉躺回床上,不多久,均匀的呼吸声在屋里慢慢响起。
而直到这个时候,朱砂心底才终于生出了害怕的情绪。
她老老实实地跪在那儿,眼睛一点也没乱瞟,就生怕一个不注意阿玉的眼神就又落到她身上。
约莫一刻钟过后,屋外传来响声,就如阿玉所说,喊的是朱砂。
朱砂看了一眼门外,又回过头看了一眼阿玉,心里觉得凉飕飕的,但她不敢犹豫,忍着痛站起身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可这只是个开始
夜幕降临时,阿玉悠悠转醒,眼前一片黑暗,唯有窗缝里能见着一丝光亮。
她起身下床,摸着黑走到窗边直接推开窗,顷刻间,月华倾泻而下,艳丽的毯子上,阿玉的一双玲珑玉足显得尤为纤细洁白。
月色很美,出去走走吧!
阿玉心情甚好,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再加上今夜格外美好的月色,她便更加欢喜了。
月色空明,满堂皆是月华,就连晚风也因此而格外柔和。
阿玉提着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湖畔的凉亭处。
这儿空旷,举头便是天,月色可以铺得开。
“望月多有思乡之意,你呢?”静谧的凉亭之中,高璟的声音响得突然却不突兀。
阿玉回眸望去,就看到一身玄衣的高璟向自己缓缓走来,最终停在了自己身侧,与她并肩而立。
对于他的到来,阿玉下意识地弯了唇角,“是赏月,并非望月。”
她一本正经地纠正着,俏皮中透着可爱,反倒是让高璟很意外。
印象中,阿玉总是蹙着眉,会拿着一双清澈却藏着东西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
浅显直白地告诉他,她有事瞒着他。
阿玉没有注意到高璟眼神中的意外,自然也没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她的视线被默默待在角落的墨池吸引走了,这个人还是老样子,若夜色沉一点,只怕他能与边上的柱子融为一体了。
她盯着墨池,嘴角勾出一抹坏笑,“太子殿下,我并不想要个如墨统领这样的侍女。”
这句话是打趣,是玩笑,也是求情。
朱砂自被叫走后,到现在也没回来,阿玉不知道高璟会如何敲打她,可若是像训练细作一般,阿玉不认为朱砂能受的住。
话外之意不可谓不明显,高璟自然听懂了,只是意外阿玉的用意。
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如何朱砂,只是叫朱砂学学宫规,可阿玉既然特地提了,那做个顺水人情也无妨。
“墨池。”高璟喊道,余光递给他一个眼神。
主仆间的默契,即便高璟不曾言明,墨池也能领会他的意思。
很快,墨池便转身离开了凉亭。
而高璟却没想到,阿玉的回报来得如此之快。
“殿下要不要听听我与令师归真子的故事?”虽是询问,可阿玉却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高璟一定会听的,阿玉笃定,他来不就是想问这个的吗?
“我第一次见令师是在洛阳”
阿玉的声音清泠泠的,可她说的缓慢,像一首小调,绵绵的,细细的,不知不觉就淌进耳朵里了。
可听着听着,高璟的眉头却自发的皱了起来。
她说了很多,从她初遇师傅起到她送走师傅,可从始至终她没有说任何一句她对师傅的评价,她就像一个旁观者,一个不夹杂任何感情的叙事的人,仅此而已。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态,若说是万念俱灰又不太像,倒像是失望至极后的决裂。
怪不得她此前说起师傅来一直是言辞隐晦,好在她这次说的完整而详尽,哪怕阿玉依旧有所隐瞒,高璟还是还原出了一个大概,甚至他看的比阿玉还要清楚。
何况高璟知道的比阿玉想象中的要多的多,他可是归真子唯一的弟子。
凤星与其宿敌,有趣!
高璟轻轻勾了勾嘴角,幽暗深邃的眸子中一抹深意一闪而过。
在他身旁,故作镇静的阿玉却并没有看见这抹深意。
一阵沉默过后,阿玉生硬地偏过头瞟了一眼高璟,迟疑地问道,“殿下没有要问的吗?”
“你希望我问什么?”高璟不答反问,噎了阿玉一个正着,她飞快地摇了摇头,高璟不问当然好了。
“殿下,昨日的刺杀可有眉目了?”阿玉朝高璟投去希冀的目光,她看着高璟,眼珠子浑圆浑圆的,就跟高璟曾经养过的那只狸奴一样。
狸奴贪嘴,尤其喜欢像高璟讨要零嘴,每每高璟不允时,它便凑到高璟跟前,喵喵叫的可怜。
“殿下,殿下!”高璟久久不出声,阿玉便多唤了几声,身子也向着高璟倾了过去。
“难道是身上的伤口开裂了?”阿玉嘀咕着,可忧心却已爬上眉梢,她走近一步,想看看高璟的伤,可她与高璟身份有别,不说尊卑了,男女大防摆在那儿呢!
一时间,阿玉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弄,这抬起的手臂,伸出去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便只能搁在半空。
好在,高璟回过神来了,这也多亏了她这双暗自盈香的玉手。
“孤没事!”高璟压下眼底一抹深红,他定了定神,又变回一副淡漠的样子看着阿玉。
阿玉正疑惑他前后的反常,可高璟却已经说起了刺杀的事情,倒是让阿玉将他的反常抛诸脑后了。
“如你所猜测,确有两拨人,一拨在你,一拨在我,一拨是江湖杀手,一拨是死士。”
印证猜测的阿玉并没有表露出欣喜,反倒是拧起眉来,“巧合吗?”阿玉倚着亭栏,垂下头望着平静的湖面,心中疑惑更甚。
“虽说人多易乱,可能不能得手还得另说,就非得敢在一天吗?”阿玉嘟着嘴,细细的眉头绞得紧紧的。
“孤不认为是巧合!高璟也在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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