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寂静的夜里,吹着萧瑟的凉风,拂动那打开的雕窗。
而屋里一张床榻上正躺着一名女子,她的身边有个男子坐在那里。
暖意生烟袅袅四起,屋里弥漫着百合香味。
男子下巴布满青茬,凌乱的发丝全都垂在脸颊,他颓然的握住女子的手贴在嘴边亲了亲。
而后又叹气遗憾着:“鹿瑢,你躺在这半年了,为何还不醒来呢!”
徐靳呆呆的说完,整个屋里静谧的可怕,他只能完整的听到自己的声音。
他又痴痴地望着鹿瑢的脸,想起半年前他抱鹿瑢去太医院时,给她诊脉的是那位张太医。
当时张太医面色凝重,只告诉徐靳,鹿瑢短时间是醒不来的。
她先前便受过重伤,这身子骨也还没好全,谁知又受了刀伤,深入腹部,只能躺着养着用药喂着,假以时日,才能好全,便能醒来。
可这都过了半年,他每日让人侍奉喂药,悉心照料,可她还是没有转醒,徐靳顿时有些心灰意冷,他怕。
怕鹿瑢真的醒不过来,若她不醒来,他该如何?
所以,他每晚都会过来陪着鹿瑢说说话。
这会,他又擦了擦迷蒙的双眼,难受的趴在她手边,“你可知,这半年来都发生了什么吗?”
“瞧我,总在问你,明知你能听到却不能回答我,好,我一遍遍说与你听。”
徐靳哂笑:“宜妃勾结南无念,又欺君罔上,她根本就没有怀上龙子,这一切都是她和南无念之间的阴谋。好在,真相大白,他们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还有钟家,他们现在可是北川最为盛名的世家,虽说是当上了皇商,可你的妹妹微岚一点不差。她不用任何人的举荐,而是凭借自己的实力一步步的坐上北川的新商会长,成为名副其实的富婆。”
“还有白禛,虽然我很讨厌他,可不得不说,他人不坏。关键时刻,还是能以大局着想。”
徐靳默默的说着,可他眼眶逐渐湿润,语气几乎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次日,微岚来了公府。
她心疼的坐在鹿瑢身旁,替鹿瑢盖好被子,“姐姐,你也该醒了。”
“这段日子,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煎熬,从前我总想着只要有你在钟家,我便可以继续无忧无虑的继续做个没心没肺的人,守着你守着爹娘守着钟家过日子。”
“可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却彻底的明白。往后,我又是一个人,一个人守着爹娘守着家业。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无忧无虑了,从前没有束缚的日子,我以后都不能拥有了。”
“姐姐,谢谢你!替我做了这么多,现在我真的明白姐姐过去的操劳,忧心,以后,我会像姐姐一样将商会打理好。”
微岚说罢,她便离开了公府。
自从半年前鹿瑢重伤昏迷不醒,徐靳便不再上朝,整日缝头垢面,憔悴的窝在房里酗酒。
陛下见状对他这种情况便不再准许他上朝。
秋月容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徐谦之有时会去开解徐靳,可总被黑风劝走。
二老就算想说什么,徐靳也未必会听。
转眼入了冬。
寒风刺骨,空中飘着鹅毛大雪。
微岚刚从马车上下来。
她裹紧着厚实的貂皮披风,贴在白皙的脖颈上,鼻尖被风吹得冷得通红,嘴唇被冻得发紫,两手摩擦想着生热。
跟在她身旁还有轻蓝,她也跟着摩擦着手心,而后看了一眼商会的入口,她道:“小姐,这几日连着下大雪,西南边来了好多无处可归的难民全都窝在北川的难民窟,咱们必须得想办法筹集些棉被和粮食去救济一下。”
轻蓝的话让微岚深思甚久,只不过她倒是小瞧了这帮商户的小心眼。
区区施舍银两和棉被粮食而已,那些平日里吃得不知有多奢华的商户,到了关键时刻竟拿不出一分一毫的银两。
说来也可笑。
微岚嗤之以鼻:“商户这帮老家伙先不管,咱们钟家在城郊那边是不是还有一套大宅院?你待会回趟府里去找肖叔带那些难民先去宅院那边避一避,至于紧缺的棉被和粮食费用都用在咱们钟家账上。”
轻蓝有些为难,怕钟铭不同意,她又难为情道:“小姐,这事儿不和老爷说吗?大宅院那边老爷若是知道了想来不会同意。”
微岚面色凝重,呵着哈气,“我爹会明白我的用心的,这事儿先别告诉他,照做吧!”
轻蓝应声便离开了。
微岚则冷漠的走在大街上。
钟家风头正盛,这些商户都不愿意出银子去救济难民,无妨,反正吃皇粮的人是钟家又不是商户。
到时陛下得知此事,只怕会震怒这帮狗眼看人低的商户,而不会为难他们钟家。
不知不觉微岚已走到督查办的地界。
她抬头看着那牌匾写着的大字,不由发笑。
好在,她这半年能在商户稳住,还多亏了白禛。
今日,只怕她又要和他斗嘴了。
一进门,督查办的兄弟全都扫向一个穿着厚实的女子,他们之中有人认出了微岚,便紧忙的带着微岚去见白禛。
而此时的白禛就窝在围场一堆生着火炉的旁边拿着弓箭射靶。
从微岚的视线望过去,白禛很认真,丝毫没有感到一丝冷意。
一直见他射中靶心,她拍手叫好。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白大人,居然会有这么惬意的时候。”
白禛皱着眉,侧着脸扫向冲他走来的微岚,他问:“你怎么来了?”
“笑话,我就不能来你这?”微岚毫不客气的一把夺过白禛手里的弓箭,紧紧地握着对着那靶心。
白禛蹙眉略带嫌弃的瞄着她射箭的姿势,他直言:“你会射箭吗?你这姿势都不对。”
微岚一听他嘲讽的语气,她便怒道:“我不会,我怎么不会,难道不就是这样一拉就能射中吗?”
微岚偏不服气,说什么都要射中靶心给白禛看。
然下一刻,微岚射出的箭居然脱靶了。
可把一旁的白禛给看愣神后,便给白禛笑岔了。
他毫不客气的指着微岚那渐渐黑下去的脸大声放笑。
“不许笑。“微岚不耐烦的斩断他的笑。
白禛立马侧目而视。
微岚又凝注在那靶心的位置,她眼眸透着冷意。
白禛瞥她一直瞪着那靶心看,心知一定是她射不中,所以不开心了。
在他眼中看来,微岚不过就是一个爱耍大小姐脾气,但又很单纯的一个人,不过就是自从接管了钟家家业和商户的事务后,她却鲜少拥有现在这样的光景,能找人说说真话了。
她的一言一行,都不仅仅代表她个人,而是整个钟家和商户的脸面。
这样想着,白禛倒也畅快,他能理解,毕竟过去他也是这样走来的。
“射箭有什么难的,我教你。”
白禛从一旁的架子上重新拿了弓又攒了几发箭,站在微岚身后,他不紧不慢的勾住她手臂。
微岚不经意间怔住,脸上有片刻失神,她下意识的碰到了他下巴,脸有些滚烫。
以及白禛呼出的气息密密麻麻的在她后劲,她心神微漾。
紧接着,白禛抓着她的手,两个人一起握住那弓箭将那箭直直得射了出去,并且正中靶心。
白禛欢呼:“你看,你这不是学会了。”
微岚脸颊舒展,原来被人认同是这种感觉。
可她为什么觉得白禛在她心里,越来越重要了。
“谢谢你!白大人。”微岚轻轻说着。
白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邪笑:“谢我作甚?你明明很厉害的。”
“不,我知道,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帮我,不管是我接替姐姐坐上商会会长还是接管家业,全都是你在背后默默帮我。”
“我其实都知道。”
微岚满怀感激的望着白禛。
白禛只是愣住,他猛地垂下脸。
冬夜的晚上,屋里更加冷了。
徐靳吩咐下人多加了好些暖炉,就是怕鹿瑢夜里冷。
然屋里的熏香点的过于浓郁,芬芳四溢,倒是把躺在床上的鹿瑢给刺激醒了。
她忍不住的咳了咳生涩的喉咙,鼻尖弥漫过熏死人的香味,以及紧闭的门窗,她闻得快窒息了。
徐靳正好趴在她床边,被她这些声响给吵醒。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而后愣神,身子愈发僵硬的,有些不确定眼前一直干咳和看着他的鹿瑢,此时醒来。
顷刻,两人对视了许久,鹿瑢还在咳。
那端徐靳猛然的一把抱住鹿瑢,他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是真的,怕是一场幻觉,他又抱得难舍难分。
“你终于醒过来了。”
他哽咽的语气倒是让鹿瑢停下咳嗽的声响,她呆呆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许是徐靳抱得过紧,屋子的暖炉太足,鹿瑢只觉得闷热。
她连忙叫唤徐靳:“快,快,打开门窗,我要透气。”
徐靳忙不迭的松开鹿瑢,直接按照她所说的照做。
他快速的抱着鹿瑢去了窗台边。
冷风呼啸的吹,可鹿瑢一点也不冷的侧着目光抬起脸扫向徐靳那满脸青茬,发丝凌乱的不像话的模样。
他看起来憔悴了好多,身上还有股子酒味,与她印象里的徐靳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她有些感慨和不舍。
原本以为她会消亡在那寂静的花园里,她记得她昏死的那一刻,她见到了雪影姑姑,挽青先生,以及她从未见过面的娘都在对她笑。
那时她才知那些失去的人一直都在牵挂着她,一直陪在她身边,不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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