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侗家的汉子在指挥台敲打大鼓,意味着“抢花炮”开始了。
其他人迅速退出场外,将参赛的人留在场内。
咚咚咚——
大鼓再次敲响,点炮人将火药点上,“啪”的一声,红绿线缠绕的铁圈“咻”地冲上青天。
参赛选手蜂拥而去,大展身手。
余小鱼下巴冲阿凡骄傲地一扬,脚尖用力,跳在半空,率先稳稳地接住铁圈,直往指挥台上跑。
阿凡不甘示弱,他的确没想到眼前令他欣赏的阿妹,竟也是抢花炮参赛选手。
他快步抄近道挡住余小鱼的去路,伸手拦在半空,有分寸地没碰到她的肢体。
他的手臂粗壮,与张楚岚精瘦、健壮的手臂不同。一身的肌肉,几乎从宽松的衣服中窥见一二。隐隐的肌肉轮廓。
这倒使余小鱼险先生气,这人分寸有礼,让她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
她情愿阿凡将她当做竞争对手来看待,下手莫要留情,亦不因她是女孩而退让半分。
余小鱼狠狠地拍下他的手臂,力道之大,让阿凡的手臂有些发麻。
再一看时,余小鱼已经离他几步远,手里的铁圈转而被她挂在肩膀上,好让她腾出手对付其他的参赛人。
这条通往指挥台的路,没那么容易就能到达。
阿凡来了兴致,知道她有真实力。
收起与她玩闹的心思,正视起面前的对手。
其他寨子的汉子铆足了劲要夺下。因知余小鱼的身手了得,竟伙同好几个寨子的阿哥联合抢夺。
花招百出,倒是把余小鱼的精神状态拉满,开始觉得这无趣的抢花炮也变得有点意思了。
既然他们联合,就不要怪她找外援了。
她食指与拇指屈成圈凑进唇中,嘈杂的场内顿时响起尖锐的哨声。
随即,一声狼嗷紧随其后。
一只全身通白,只有眼部上方有黑色杂毛的白狼冲进场内,速如闪电,喉咙里发出威胁、警告的低吼。
一脸恶态,狼性尽显。
挡住了后来人的支援。
“小鱼,你不厚道啊!”被吓得连连后退的阿叔向余小鱼喊道。
“阿叔,对不住啊,回头来我家吃饭!”余小鱼忙喊道。
她如游鱼一般,迅速攀上指挥台的木柱,只要一翻身,便能到达指挥台。
可阿凡此时收了心,十八般武艺连番上阵,生生逼退余小鱼,终于把她逼回到了地面。
其他的汉子见到此等情景,铁圈不抢了,就站在原地为两人呐喊助威。亦有些等着鹬蚌相争,体力耗尽,他们渔翁得利。
余小鱼也不心急了,只有解决了这人,这铁圈才能无恙拿到指挥台。
两人避免不了要斗武。
余小鱼主灵活,以退为进。
看似落入下风,可阿凡却发现这阿妹力气极大,每一掌每一拳都能震得他退后几步。
曾在边塞极寒之地、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阿凡亦不是平庸之辈,好几次将余小鱼肩膀上的铁圈顺势脱下,却又被她回手掏回。
这回他一个虚招,骗过了余小鱼。
眼看着将铁圈脱下手腕,便被余小鱼发觉了他的意图,可已来不及掏回,她索性借了三分力,将铁圈狠狠抛向空中。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时刻到了!
其他人见状,也不再看戏,飞身前去夺下铁圈。
一团黑色身影飞身而上,越过还在苦苦推搡的众人,抓住了铁圈。
——是张楚岚!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手拿罗网的猎人早就准备就绪。
张楚岚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指挥台下。
阿凡却大叫不妙,别人是看不出,以为他是夺了别人摘下的果,可他却从那几步身法就可看出:这小舅子有点东西!
若小舅子与余小鱼联手,他必是敌不过。
他不禁懊恼之前的竟那般大放厥词,抢不到花炮,还丢了面子!
可张楚岚并未与余小鱼联手。
在他眼中,争斗是其次。这抢花炮,重要的不是抢,而是将花炮送上指挥台。
无论如何送上,用的是何手段。
况且……只要这比赛结束,就不用看到余小鱼和对她有意的男子被人起哄。
他深知,再打下去,恐怕这男子会对她用情更深。
阿凡想去拦住跑向指挥台的张楚岚,一时不察,被余小鱼突然袭来的腿脚击中肚腹。
他半弯腰,疼得呲牙——成功拖延了!
张楚岚迅速爬上指挥台,在众目睽睽之下,套进了专门放置铁圈的木桩。
赢了!
白天的抢花炮让众人过足了瘾,晚上便是吹笙对歌,男子各展身手,只为获得心上人的青睐。
阿凡左望右看,也不见余小鱼的身影,沮丧地走到树底下,看着对面一群在篝火前欢快跳舞的少男少女。在发呆。
视线渐渐聚焦。
他定睛一看,原来她竟不在别处,就在篝火前与同伴跳舞。
余小鱼照着以往的惯例去凑热闹,在霹雳吧啦的火柴燃烧中牵住同伴的手,围在篝火旁边跳边说笑。
阿妹突然问道:“你对……阿凡怎么看?”
余小鱼皱眉,她向来不喜谈论情爱之事,所以只是笼统答道:“身手不错,腿脚麻利。”
“我不是跟你说这些!”阿妹倒是急了,以为她当真不懂问的是何意。
阿妹继续问道:“我是问他要是对你吹笙唱歌,你会‘送带子’吗?”
在侗乡,女方若看中男方,就将随身的一件物什送给男方,为“送带子”,作为交朋友的依据。而在中原,便是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
余小鱼摇摇头。
她今早确实被阿凡那明目张胆的眼神迷了心窍,竟对着他露出羞涩的神色。
但脸热之后,便觉可惜。
可惜有个人的爱意不能露出、无法露出,更不可能有像阿凡那样灼热的眼神。
她亦是如此。她羡慕阿凡、甚至嫉妒阿凡。
“我不钟情他。”余小鱼斩钉截铁道。
阿妹双眼瞪大,惊讶地问道:“小鱼,你都十七了,……还没有中意的阿哥?”
她以为余小鱼同她一样,只是心中羞涩,不肯表明心意,只盼着那人能主动与她对歌。
余小鱼翕动嘴唇,不忍欺骗一起长大的阿妹,只好道:“有。”
“是什么人,寨子的阿哥吗?”
余小鱼略一沉吟,暗想他借了阿弟的身份,阿妹应看不出,便缓缓道:
“他姓张,是我幼时在京城遇到的,比我大半岁。因阿娘是他的教书先生,所以幼时我常伴他左右。他聪慧过人,什么书只要略微一看就知晓其中奥义。而我不同,我脑袋笨,实在看不懂,又好面子不想问阿娘阿弟。阿娘是出了名的严厉,势必要拿出戒尺拍好几下手掌心才肯教我;阿弟呢……我才不会问阿弟,身为他的姐姐,怎么能问弟弟呢……于是啊……我便拿着书去问他,他也年少心性,时而与我耍嘴皮子半天,才肯乖乖教我。”
阿妹听得起劲,见她停了,赶忙催促:“然后呢?”
“他舞刀弄枪的天赋也比我强,时常把我打哭。你说这人奇不奇怪,即是知道我会哭,又怎么次次不留情?把我打得落花流水……我哭了还得哄我,怎么就不知让让我。”
阿妹“噗”的一声笑出来:“小鱼,谁不知你最不喜欢别人让你了!怎么这会儿就要人留情了?”
余小鱼被阿妹这么一说,便也觉自己无理取闹。
她轻笑了声,随后道:“我不喜别人让我是因我不心悦他人。若是我的心上人哄我、爱我、珍视我,眼中只有我一人,那被他‘让让’又何妨。”
阿妹:“既然你有意中的阿哥,那不如下山找他!”
余小鱼想起十年前熊熊燃烧的火焰、火焰尖上不断跳跃的蓝色幽灵令她心寒。
一波一波的火舌将所有的回忆都烧得干干净净,焦黑一片。
她低头道:“他死了。若是他还活着,必然学富五车、武术高强,受亲友爱护,受同僚敬重,亦是长得貌若潘安、风度翩翩,京中待字闺中的女子都盼着能见上他一面。”
他和她都会有一条康庄大道。
光明就在前方,只需追赶就可得到美满的人生……而不是在这小小的侗寨,待在黑暗的角落里,受那灭门之仇啃噬。
阿妹听余小鱼语气中满是遗憾,便担忧地握紧了她的手:“小鱼……”
正要安慰几句,一旁奏乐的汉子换了另一首歌儿。
围在篝火前一起手拉手跳舞的人们分散开,各自面对面对着好友打着节拍。
余小鱼眼尖,发现阿凡在寻什么,便绕着篝火走了好几圈。
她生怕寻的便是她,想着等会就悄悄溜走。
音乐又变了。
四处分散的人们重新围绕在篝火前,拉起手来围成一个圈。
有人拉住阿妹往篝火那边带,阿妹亦是拉住余小鱼的右手。
余小鱼开口,想找借口告知阿妹:自己有事要离开一时半会。
正发出第一个音,一只男人的手牵住了她。
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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