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
张楚岚靠在墙边,下巴长了些青色的胡渣,低头皱眉,头脑运转。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但不代表他什么都没有做。
一让宝儿姐去寻小鱼,相信她自有安排,若是没猜中,那日在寒山寺的碎玉便是关键。
二则让心腹时刻注意王蔼的动向,一旦察觉不对,立马阻拦。
三……若是出现异动,皇帝还不放他,他会直接越狱。
关于后续如何跟皇帝解释越狱之事,相信他只是做做样子,毕竟自打他被关进来以后,这地牢的人手似乎就少了一半……
焦急的脚步声传来,打开了张楚岚所在牢房的牢门。
狱卒略微弯腰,恭恭敬敬说道:“大人……请……这便是谋逆张楚岚。”
“嗯,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过来。”小鱼带着一身风雪走进了牢房,她走到张楚岚面前,半蹲下,肩上的雪花也随之落下,她轻笑一声,眼睛满是笑意与回忆,“才两年时间,你就变得这么厉害了啊……武举状元张楚岚,左卫长史张楚岚,天之骄子张楚岚……”
话一出口,张楚岚便知晓她恢复了记忆,于是也笑着回小鱼:“你也不赖嘛,女子官身余小鱼,圣上近卫余小鱼,为民翊卫余小鱼。”
两人都笑起来,但小鱼的笑容渐渐淡了。
“昨晚为了救我,山雨死了。也许两年前我就该逼着它跟你走,它就能平安度过短暂的一生。”小鱼道,“你知道么,我曾在皇上那儿见到一副画像,一个女子的画像。她穿着一身十分温婉干净的衣裳,遥遥望向画外之人,天真烂漫。我问这是何人,皇上卷起了画像,跟我说:‘故人’。”
张楚岚听到白狼山雨已死,眼中瞬间布满哀伤。
后又听闻画像一事,脸色一变,恍然大悟,他明白小鱼所说的那人是谁:“我们一直在找宝儿姐的亲人……”
小鱼轻叹:“张楚岚,有些隐秘我们不便再探,再探一步就是死路。我已让冯宝宝送上玉玺,皇上明白我的意思,他会自行相认。我看得出,她很特别,可越是特别的,背后就越危险,我已无力再去探查你和冯宝宝背后的隐秘,光是一个王蔼就花足了我的力气。”
她顿了顿,眼中尽是悲伤:“这京城太可怕了,一步错步步错,前朝张府灭门光靠一个王蔼自然是不能成事的,还有昏君的推手,全性国的操作。又怎知……今日的我们不是棋盘上随时可舍弃的棋子?”
张楚岚定定看着小鱼,心中狐疑,他以为小鱼是来跟他相认,怎么说出的话像是迫不及待全盘托出。
他道:“小鱼……”
话还未说出口,小鱼就站起了身:“所以你要……万事小心。”
张楚岚赶忙站起,拉住她的手:“何必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你想避开我独自一人去面对王蔼?他如此强大,一身几十年的修为,岂是你一人就够拦下?”
小鱼轻摇头,都不是,是……是她心中顾虑过多。
她怕来不及,怕人算不如天算,怕想说的话还未来得及全部说出口,她和他就永远分开了。
张楚岚从后背抱住小鱼,她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将要把他摔到地上,可张楚岚身手矫捷,很快作出反应,连带着小鱼也摔在了有稻草堆的地上。
张楚岚反剪住小鱼的双手,像平常对待恶徒那般用稻草反扎起她的手腕。
小鱼怒道:“你干什么?!一见面就打架!”
而且……而且有这么对妻子的吗!
她要生气了!
张楚岚气急反笑,原本惯于收着的眉眼舒展开,终于有了点少年的模样。
“我干什么?”张楚岚掰过小鱼的脸,直视她的眼睛,“让你清醒清醒!”
小鱼想挣开他的束缚,却不得其法,再次怒了:“你还长能耐了!竟然敢绑我?!”
张楚岚开心地笑起来:“我有没有能耐,你不最清楚……”
话还未说完,腹部就挨了小鱼不重不轻,力道足以让他退开的一脚。
他并不是太痛,但还是顺势捂住腹部,眼中满是痛意和不可置信:“嘶——”
“你……”小鱼以为自己打重了,正要站起,却突然停住,学着张楚岚刚刚的语气,“装什么装!让你清醒清醒!”
她回头去解自己手上的稻草绳,却被张楚岚再次扑倒,重重地压在身上。
“你、你……”
两人开始在牢房里滚来滚去,像极了年幼嬉闹的孩童。
最后两人实在没有力气再敌对,喘着粗气,暂时歇战。
张楚岚身边就躺着小鱼,他觉得心中的包袱顿时化为一朵云,被风轻轻一吹,就消失了。
可他清楚,一会后,这团轻云又会变成一座大山,压在少年还不算宽厚的肩膀上。
他看向小鱼,眉目渐渐变得虚幻难以琢磨。
张楚岚轻笑了声,语气满是向往,竟然说起了未来:“小鱼,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我们便离开京城,回到我们熟悉的山水,做一个普通人,也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到那时候,锦绣繁华和我们无关,天大的事也有高个子顶着,我们一身轻松,没有烦忧和阴谋,每日看看青山,见见日出,就这样过一辈子。”
小鱼沉默不语,她一时陷入了张楚岚描绘的美好梦境。
她笑笑,明知故问:“你放得下她……放得下冯宝宝?”
张楚岚嘴角出现了一丝苦涩和不舍,让小鱼更加明白了。
她闭上眼睛,头撇过一边,不再看那张让她魂牵梦萦的脸,缓缓说道:“我们都变得不一样了。你有了你在意的人,我也有了除你之外想要守护的人,这是一件好事……”她想起王也说的话,尽管知道自己的心意,可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我们分别了这么久……离开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界,也许才能更好地明白你对我、又或者我对你,真的是男女之情吗?也许你并不是……”
她已不忍说下去,又该怎么说呢?
自己爱的人经历了诸多惊心动魄的事情,也许此刻已经想明白,对她没有了爱意,如今可能更多的是责任、愧疚,而不是妻子。
张楚岚沉思,颤抖着声音问:“你……就算恢复记忆了,还是想和王也在一起?”
小鱼悲伤的情绪戛然而止,这什么跟什么啊?
“啊?”她不自觉问出声,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确确实实更像是抛妻弃子……啊不弃夫的那一个。
一时之间,话语如鲠在喉,竟不知如何回答。
张楚岚突然俯上身来,双手抱住了她略显僵硬的身体,渐渐靠近。
小鱼吓得不敢动,任由他的呼吸靠近,落在发烫的面上。
他一夜没剃的胡渣弄得她痒痒的,可是她不敢笑。
纵然该见过的都见过,该知道的都知道,可到了自己身上,便显得尤为青涩、紧张。
张楚岚也好不到哪里去,仅凭着本能在探索。
显而易见,他探索得并不成功,只是单纯在吮吸。
但秉着男人的倔强和较真地深入,渐渐找到了门道,惹得两人一时难以分别。
寒冷的冬日,阴暗的牢房,两人都热出一身汗。
好似过了良久,小鱼像是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悸动,发软的双手推开张楚岚。
推不动。
但张楚岚停下了。
他看着她,开始正经地回答她,轻声道:“你我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已经坐实了了夫妻之名。你于我而言,是心爱的。”他似乎不能适应自己这般深情,语气突然变得轻快,“往后我会日日说与你听,看你还敢胡思乱想。”
小鱼:……
依旧延宕中。
张楚岚视线往下移,拇指按住了她唇边的梨涡,少年的眉扬起来,故意道:“你还想再来?”
她反应过来,脸又蹭地变红,逃离张楚岚怀中。
小鱼站起,理了理稍微凌乱的衣裳,顺便揪下身上的几根稻草,看似冷静道:“我先走了,王蔼也不知藏中京中哪个地方。需尽快找到他,否则出了异人国,不知何时才能找到。
“这个时间冯宝宝应已将玉玺交给陛下,很快就能领旨放你出去。虽然你现在就可以出去,但若猜得没错,陛下会亲自来见你,问问你和冯宝宝的事,还是暂且忍耐一会儿。”
她顿了一顿,又说道:“你背后的哪都通陛下开始上心了。好好把握,这次围捕若是得力,成为民间的官方指日可待。”
想必哪都通怎么也想不到,这冯宝宝竟是当今圣上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人,而因冯宝宝长生不老的特殊,导致他们一直藏着掖着。以至于皇帝就算派出那么多的人,也无法探取下落。
张楚岚双眉一皱,思量着:“我明白了。”
小鱼踏出牢房,不再是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颇为轻快道:“待会见。”
张楚岚一颗心有了期待,眉眼再度舒展开:“待会见。”
小鱼点点头,随后下巴轻微一扬,似是在笑,左边的梨涡稍微陷了下去。
“下次可以去跟司天监的诸葛青请教一下,据说他阅人无数,技艺精湛。”
张楚岚立即明白过来,这是在玩笑——笑他吻技不行。
正要为男人的尊严反驳时,发现她早就小跑着逃离了。
他闷笑一声,开始回忆刚才,力求下次做得更好。
心已经在期待。
他摸了摸那把银制小梳。
小鱼走出地牢,北风呼啸,将她刚才升起的暖意吹散了。
雪花纷纷扬落下,她皱眉。
看来天气越发糟糕了,若是下了大雪,搜捕王蔼也就越难。
她跑进雪里,不自觉想:
京城的雪,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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