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天不负苦心人。
天启二年,与赵恒德下棋的时候,赵恒德笑着说妹妹牙齿缺了半颗,依旧惦念宫廷的桂花糕。希望能带两块回去给妹妹吃。
他的灵感忽至,别人家的小姑娘,带的是玉佩,挂的是香囊。他的小姑娘,荷包里全是吃的。当时在亭子里,小姑娘听着他肚子咕咕叫,知道他饿了。想了许久,终于忍痛割爱,将她小荷包打开,用小手一点一点喂着他吃糕点。什么糖枣,糕点啊,都分享给他。
他从不吃未用银针试过的食物,只是当时,小姑娘软软的小手拉着他,一句句全是关怀的话语。他对着软糯的小姑娘,下意识不想说出拒绝的话。
他压制激动,询问赵恒德妹妹的名字。喜宝。全家最喜爱的无价之宝。赵喜宝!
果然是她!
从那时候起,他就在默默关注赵喜宝。关注着她的喜怒哀乐,顺手关注着她的婚姻大事。
他想着正出神时,心心念念的人就出现在廊厅拐角处。
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衣摆上锈着紫色的花纹,墨玉般的三千青丝简单的挽了一下,绾个飞仙髻,其余垂在颈边,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红色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头上插着镂空飞凤金步摇,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花容月貌出水芙蓉。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
美人看见他的那一刻,软娇娇哼一声,转身快步离开。
嗯?发生什么事?
他当即起身,太子在他身后扯着嗓子叫唤,“七弟,你不能嫌弃哥哥棋艺不行,就抛下哥哥不管啊,一局尚未弈完呢?”
西成垂着头不说话,太子殿下,您也忒没眼力见了,看看我们,早就习惯了。是棋重要还是那位重要,不用说,当然是那位啊。
楚勤之将美人堵在怀里,“怎么了?方才看见我就跑。”
“哼”
“谁惹我们宝儿生气了?”
“别叫我宝儿,哼。”
楚勤之看着她气的圆嘟嘟的脸,俯身亲了一口。怀中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像个小苹果。“你,你青天白日的,别咬,还有人呢。昨日一整天未曾起床,今日不许再胡闹。”
楚勤之心下了然,小娇妻是脸皮薄害羞。他朗然一笑,说道,“为夫一日不见夫人,着实想念。”
赵喜宝嗷的一声就想跑。楚勤之愉悦大笑,将她打横抱起。两人又在房间腻歪许久。可怜的太子下棋正巧下到精彩处,抬头一看,对弈的人还没回来。寻人一问,来人红了脸,说是与王妃在一处。
太子都是有孩儿的人,能有什么不明白的。看着闪瞎眼的大日头,啧啧两声,他这个弟弟哟,是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赵喜宝睡醒以后,看到邓尚书孙女邓蔚然的邀约帖,她顿时开心到冒泡。小妮子终于回来了。浪迹天涯的小地痞哟,回巢啦。抬头一看天色,烛火燃起,而床榻之人已去书房议事了。下次,再让他得逞,她就把名字倒着写。但她忘了,昨天也曾说过这话。
赵喜宝装扮好自己,大清早没与楚勤之打招呼,套了马车就溜。下了马车,正准备往邓府递帖子,发现她心心念念的人已在门口等候。
那人身穿淡白色牡丹裙,淡雅处却多了出尘气质。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
美人如斯,外出玩一趟,人愈发灵动秀美,瞧着比出门前更漂亮。邓蔚然上前给她一个大大的熊抱,“小宝宝,离开这么久,有没有想我?”
“咦”赵喜宝一把嫌弃推开她,油腔滑调的样子跟谁学?“然然,好好说话!”两人携手跨进刑部尚书府。方才还在笑嘻嘻的邓蔚然,脸色转沉下来。
“听说你嫁给了宁王殿下,他对你好不好?早就听闻,他有一个红颜知己在潇湘阁。成亲后有没有冷落你?”进入小院内,一个接一个问题抛过来。赵喜宝拍拍她的胳膊,“别担心,宁王爷对我好着呢。那些个红颜知己,都不足惧。”
邓蔚然戳戳赵喜宝的脑门,颇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呀你,心大。王爷是何等尊贵,当年想嫁给他的人,从城南排到城北。仔细着别被哪家的小妖精收了心,到时候,有你哭的。”
“知道啦知道啦,你这次出门,遇到什么好玩儿的人呐,事儿呐,都给我讲讲。说不定,能找到商机,姐妹带着你一起发财,成为京城第二的富婆。”邓蔚然的眼白翻到天上,你个小财迷,脑瓜里只想着银子。
赵喜宝拉住邓蔚然,“差点儿被你带偏了,今儿找你,是为了给你接风,顺便啊,为你挑几身衣裳,你看看你,许久不归京,穿的还是去年为你定制的流仙裙。”邓蔚然一拍脑门儿,“姐妹,你早些说啊,那个,派人让出门的水仙儿回来,说我有土财主付钱,无需花什么钱买东西。让水仙儿把银子收好喽。”
赵喜宝咬牙切齿,“你是得寸进尺吧,坑我小钱钱,我就从你未来的嫁妆里面扣。”邓蔚然顺着毛儿摸,“哎呀,您财大气粗,也不在乎那点儿钱儿。赶紧出门去,迫不及待想看新衣服,还有新首饰啊。”
损友啊,赵喜宝虽然嘴上心疼小钱钱,但她的小金库实际上就是邓蔚然的提钱银庄。她们从小狼狈为奸,好似穿一条裤子长大。谁要是敢惹赵喜宝,邓蔚然立刻提刀来见。若是邓蔚然好色狂徒在清风馆看中某个小倌倌,她赵喜宝第一个提供包场服务。
彼此依赖,彼此照顾,生死之交,值得托付。
她们两个喜滋滋逛街,耳畔忽然传来一阵阵的哭嚎。邓蔚然当即拉着她过去围观,“走走,瞧几眼儿去,咋哭的撕心裂肺。”
“我女儿不见了,我女儿不见了啊。”一个五十旬的老汉,摊在地上哭天抢地。周围的人好似嫌弃一般,纷纷绕过他,避开远远的。邓蔚然在距离老汉十步的位置,抱臂旁观,“瞧瞧,那些人似乎是习以为常,根本不理会老汉。你说老汉会不会是疯子?”
赵喜宝白了她一眼,指指老汉旁边的锄头,“你看看,老汉的锄头上残留泥巴,是硬邦邦的。”邓蔚然看了一眼,愣愣的问道,“然后呢?”赵喜宝忘了,这人啊,五指不沾阳春水。哪儿能懂得农田种植。
赵喜宝给她分析,“既然,老头带着锄头,说明是农耕后发现女儿不在,急匆匆往外赶,锄头都没来得及放下。你平时养花洒水就知道,从泥地里挖的泥巴,都是带着湿气。干瘪瘪的泥巴,证明从他发现女儿失踪,已经过了几个时辰。”
邓蔚然哦的一声,“我不养花的。你送我一朵翡翠花,不介意会好好养养。”赵喜宝推了推她,顺带轻踢了她一脚,“干正经活儿去,别嬉皮笑脸的。”
邓蔚然拍拍裙子,虽然嘴上唧唧哼哼着,待到走到老汉面前时,俨然换了一个人。表情庄严肃穆,目光锐利如鹰隼,刑部男子的气场未必有她强大。赵喜宝点点头,不愧是从小喜欢往刑部大牢跑的人。
该干正经事儿的时候,丝毫不含糊。
“您在这里哭嚎,并不能起到作用。您为什么不去报官?”邓蔚然冷肃的声音,老汉抬眼一瞧,让人不自觉浑身一颤,一个女孩子的眼神能锋利至此。说话都带着颤音,“我报过了,官衙不受理,说是让我在街上多寻几次,三天过后,再去找他们。”
“可笑之至,若是你女儿真的遭遇不测,三天过后,该发生的都已发生,需要他们做什么。一群废物。走,我带你去。”邓蔚然一撩衣袍,仿佛又变成了在刑部大牢里,协助哥哥审案的人。
邓蔚然给了赵喜宝一个眼神,赵喜宝示意挥退身边的仆从,自觉跟上她的脚步,看样子她去衙门挑事儿。这种好看的热闹,不看白不看。多难得她肯在外面露一手。赵喜宝十分后悔,方才应该买几斤瓜子准备着。
大堂中央用固定的屏风绘制蓝天红日图案。正中间的位置放着公案,公案上一支朱笔、一支墨笔,还有一个签筒,插着几十支红色的火签。在审理案件时,觉得有必要动用刑讯,就抽几只火签扔下去,每根签表示责打受讯人5下。大堂的屋梁上题着匾额,并不是为了表明大堂的名称,是为了表示座下人的操行品德。瞧瞧,偌大的“清慎勤”,旨在提醒官员清廉、谨慎、勤快。
衙门正堂的门口有一幅未曾断句的对联儿,着实有趣。
莫寻仇莫负气莫听教唆到此地费心费力费钱就胜人终累己。
要酌理要揆情要度世事做这官不清不勤不慎易造孽难欺天。
就不知,里头坐着的人,心里可曾真正领悟过这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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