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兄这篇笔酣墨饱,词句流畅如画中急湍飞流,直冲而下,涵盖广阔兼具雄山玉树、远天行云。此中蕴藏的凛然正气、开阔胸襟,更是让我等心神激荡啊!”
此赛判决之人拿着郑宇晖的文章啧啧称奇,文人间的彩虹屁张口就来。他转而去瞧那女子的,惊喜的神色不加掩饰。
“姑娘这篇哀梨并剪,是女子作品中少见的流畅爽利,断无半分拖泥带水。同时又含闺阁之细腻温婉,上至云儿之舒卷,下到游鱼之活泼,无一不细,无一不灵。遣词华丽,造句精美,上上佳作!”
围观众人也十分惊讶,郑宇晖可是他们心中今年科考夺冠的热门选手,虽然一篇山水赋不足以以偏概全,但也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此女子确是学问了得!
女子故作清高地微微点头,唇边的得意却是压不住。
判决之人十分为难:“二位的文章各有所长,实在是难分胜负啊。”
“倒也不是非要分个高低出来,”女子的话让在场的人闻之一愣,竟不像她之前的咄咄逼人?不曾想那女子话头一转,“只要你向我,向天下女子道歉即可。”
被点名指摘的郑宇晖感到迷茫:自己究竟何错之有?未曾诋毁过女子半分又何来道歉一说?
好友则是觉得无语,这女子好不讲道理。
且不说郑宇晖没做错什么,单是这比赛都没分个胜负,她又凭什么指使命令?
嘶,思及此,他好像品出点味儿来了。
这女子理所应当的骄纵绝不是小门小户能养出来的,再加上她文采确实不错,估计出身非富即贵!
高门大户岂是他们这些人能惹得起的?奈何郑宇晖他是个牛鼻子脾气,绝不会为自己没做过的事道歉,就算圣上亲临都不一定能降得住他!
这可难办了……好友一时间脑袋嗡嗡,不知如何是好。
踌躇再三,他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想要替郑宇晖说几句软话。可还未到她身侧,那女子便扭脸斜了他一眼,目光中满是警告,搞得他更加张不开口。
场面一时焦灼非常。
“阿如姑娘?”
伴随着这一声略有迟疑的呼唤,只见那女子飞快扭头回避,梗着脖子丝毫不敢动弹,片刻后又迫不得已似的默默转身。
只是脸上的那一股子娇怯害羞与方才盛气凌人的神情那是大不相同,看得众人叹为观止,心中直呼“变脸戏法牛逼!”。
好友随着女子目光一同看向声音来源,心中满怀感激:小孔!哦,原来是小孔,小孔来给他们解围了!
孔翰宁才学方面的确有两把刷子,出众的文采让凌云楼众人不过短短一月就对他印象深刻。
小孔今日帮了他们大忙,此等大恩,改日定要请他吃酒相报!好友恨不得立马上前跟孔翰宁勾肩搭背,认下这个好兄弟。
“孔公子?”王昭如脸上又惊又喜,看上去十分诧异,“你来京城了?”
孔翰宁抬步上前,细细看她,“果然是你。我方才听着声音便觉熟悉,瞧着你背影更加肯定,待你扭过脸来我才完全确认,太过惊喜就下意识唤了你一句。唐突之处,还请阿如姑娘莫怪。”
“哪里,见到孔公子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生气。”王昭如摸了摸自己的假胡子,有点不好意思。
没想到一眼就被识破了,这伪装着实差劲。
“那就好。月初我便到京城了,想起阿如姑娘提过此处风华便来见识见识。”
“凌云楼果如你所说的那般,群英荟萃,广聚天下名士。我日日来此处学习,长了许多学问与见识。只是没想到,能在此处见到你。”
本想以男子身份与孔翰宁切磋文采,称兄道弟,增进感情的王昭如此刻计划落空,只得现编说辞。
“实不相瞒,我见到孔公子也很是意外。此前我对凌云楼闻名已久,心中向往却无缘得见。今日有机会来此见识一番,了却我一桩心愿。却没想到上天厚待我,能让我在此与孔公子重聚。”
“我是亦然,见到姑娘十分惊喜,心里高兴。”孔翰宁眼角眉梢都挂着欣喜,不似作伪。
“刚才看你与郑兄比试文章,你二人的文学造诣实在令在下佩服!就是不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何要郑兄向你道歉呢?”
孔翰宁的确是没赶上热闹开场,他凑过来的时候二人已经在写文章比试了。
虽不知恩怨为何,但他与郑宇晖相识,深知其品行如何。于是他顿了顿再度开口:“你们之间,是不是存了什么误会呢?”
王昭如一听他这话,竟是与那人认识!急忙抢在郑宇晖之前开口。
“是存了些误会,不过现已清楚了。孔公子与这位公子既是朋友,我自然信得过这位公子的人品,道歉的事就罢了吧。”
面对此女子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郑宇晖和他好友当场为大家表演什么叫作“瞠目结舌”。
可还没等他们说些什么,女子就拉着小孔急匆匆地走了,留下他二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孔公子,唐突了。”一口气从凌云楼走出十几米,王昭如才后知后觉过来,不好意思般地松开孔翰宁的手,“方才事出紧急,原谅阿如不顾礼数扯了你出来。”
“原是那位公子对我有些冒犯,我怕孔公子你再问下去令他羞恼,破坏了你二人间情谊。”
“哦,原是这样,阿如姑娘有心了。”
孔翰宁颔首致谢,而后抱拳作揖。
“郑兄他虽性子有些直爽,本质却无半分恶意。他对不住姑娘的地方,我代他向你赔罪。”
“无事,我已经不气恼了,公子说这话倒显得我小气。此事以后也莫要再提了。”
王昭如打量四周,急于转移话题,好在前面有一家颇有名的食肆。
“已近晌午,我请孔公子吃个饭吧。”
“合该我请姑娘才是。”
雅间之中,二人隔桌对坐,中间摆满了精美可口的菜肴。
“多谢孔公子款待。”
“不必那么生分,你我二人如此有缘,姑娘若不嫌弃,便唤我‘翰宁’吧。”孔翰宁牵起一抹笑,徐徐绽放,俊朗迷人。
他知道什么表情最能让眼前人心动。
孔翰宁虽呆却不傻,此时若还不明白这位阿如姑娘身份非凡,那他也不用入官场了——还没进去斗,估计就被自己蠢死了。
故而他飞速调整了对她的态度和策略。
“那你也唤我‘阿如’就好了。”王昭如果不其然地在这个微笑中羞红了脸,“翰……翰宁,你有没有想过拜这京中何人做你的引路人啊?”
她这话问的含蓄,意思却直白。
孔翰宁垂下眼皮,敛去眸中情绪,“我一介布衣初入京城,一时还没从此中的繁华秀丽缓过神儿来,阿如所说的那些,我还不曾想过。”
王昭如心下松了一口气:还好那影无踪的势力还没强到可以渗入京城的地步,目前倒也不必顾虑她太多。
原先还想着给爹爹提个醒,如今想来还是先缓缓,不然恐惹得翰宁心中不痛快。
影无踪做不到的,她太傅嫡女却可以,这下可以让孔兄对她另眼相看了。
她心中如此这般盘算着,笑着开口:“如今京中最得势的无非那几家,圣上母族魏氏,平远将军府高氏,吏部尚书何氏,以及,当朝太傅王氏。”
孔翰宁依言点头,却还是有点似懂非懂的模样:“朝中局势我实在是一知半解,阿如从小长在京城,见识和了解都比我多上许多。依姑娘看,我该当如何?”
见孔翰宁没有询问她家情况,王昭如放下心来,将预先准备好的那套说辞抛之脑后。
同时她又感叹翰宁果真有魏晋君子遗风,没有贸然刨根问底。
“倒也说不上多了解,依我拙见,魏氏家族庞大自成一派,外人进去恐也是为族中子弟作配,难有出头之日;将军府重武,不适合翰宁你;剩下两家都是不错的选择,翰宁可以从中挑选。”
她留了个心眼儿,没有把她家单拎出来说,害怕孔翰宁之后察觉出来她的心思。
左右那何尚书家的小儿子今年也在科考之列,这事儿孔翰宁略一打听就能知道,到时候明白尚书府资源会向自家孩子倾斜,还能不入她王府家门下?
“多谢阿如相告,如此一来我能省去不少麻烦。”
看来阿如是太傅家的小姐,孔翰宁心中盘算许多,面上却不显。
“来日方长,以后还要麻烦阿如多多指点我一二。饭菜都要凉了,阿如先吃饭吧,我瞧着这道糖醋排骨不错,阿如喜欢吃甜的吗?”
王昭如夹起碗中孔翰宁为她挑的那块排骨,含羞带怯:“喜欢的……”
“这道糖蒸酥酪口感顺滑,奶香浓郁,阿如尝尝。”
……
方才的热闹已散场,凌云楼内嘈杂了一阵儿又恢复往常。
女子来此挑战虽难见,却也比不上斗诗猜谜来的有意思,故而大家讨论一阵儿就又将此事抛在脑后了。
只有一个人持续关注,看着两个手牵手的身影消失门口之后,才好似有点恋恋不舍般的收回了目光。
这位客人出现在这凌云楼中,着实有点突兀了——
光秃秃的脑袋锃光瓦亮,头顶盘踞着一条长而丑陋的疤痕。黑黢黢的壮汉脸上缀着一双锐利的眼,锋利的鹰钩鼻下一张薄唇,显得薄情寡义。
身穿一件貂皮袄,正张着腿豪放不羁地跨在座椅上。
活脱脱一个黑匪头子!
凌云楼内来来往往的都是些读书人,哪里见过这种架势?
路过的人都是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胆小模样,畏畏缩缩。
有的胆大的佯装经过只为偷偷打量,而后快步走到同伴身旁向他们吹嘘那人有多么凶神恶煞、目露凶光。
“宿主怎么知道男女主会在今天,在这里重逢啊?莫非你是天天派人跟着孔翰宁,才能及时知道他和女主在哪里遇到?”
一个好奇的声音在凶神恶煞本煞心中响起。
顾凌伊着实对拼夕夕的智商感到捉急了,“我的傻宝,孔翰宁整日里在城中转来转去的,我让人跟着他多麻烦啊。你想,如果王昭如想找他,是不是只能来她当日分别时暗示过的凌云楼?”
“对啊对啊。”
嘿嘿,宿主喊我“宝贝”诶~
“那我只需派人在王府门口盯着,什么时候王昭如出门往凌云楼这边来了,不就成了!”
“对呀,宿主你真聪明!”
顾凌伊并不是很想收到傻子的赞美,没什么含金量。
“对了宿主,该说不说,你这一身儿还真是妙啊。”拼夕夕再一次对顾凌伊的装扮表达了敬佩之意,已经是从早上夸到现在了。
“这才是江湖大盗的韵味啊,谁看了不被你这通身的气派吓得直哆嗦。”
这话顾凌伊还是非常受用的,接收了这么多人投来的注目礼,她十分满意,可见她的易容术并没有退步,这些手段确实能唬得住人。
这样待会儿……
“凌伊。”这声轻唤含着无可奈何的宠溺,听得人心头甜蜜。
顾凌伊:???怎么认出来的!【震惊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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