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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窗外涌入海浪的声音, 岑洺在室内,这些嘈杂将他衬得像关在蚌壳里的一只可怜人鱼。以伊赛斯的视角看过去,一具柔软雪白的年轻胴体, 正被丝绸和黑蛇缓慢包裹着。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大雨淋湿的琥珀,正不自觉地躲闪着不敢看他。
当然, 人鱼本不会长着犄角翅膀和桃心尾巴。
侍女们重新鱼贯而入, 门被推开, 为首的女子手执一个乘得满满当当的银托盘。
岑洺已经被伊赛斯的沉默和打量弄得忐忑不适了,见到有人走近,他忙不迭觑眼而视, 女子目不斜视,也穿着亚麻的长裙、露着深蜜色皮肤的结实肩膀和手臂, 在她手中是一托盘的食物和水果,后面的女子拿着金色的水壶和杯子。
怎么整得和油画似的。
岑洺有些茫然, 不明白这些女子是做什么的,带上来食物又是为何。
在她端着托盘放在床边桌子上时两人对视了一瞬, 但侍女并没有回答他的困惑, 甚至脸上流露出明显的紧张和惊慌, 手臂一颤。
室内回归了安静,伊赛斯沉默不语,像个雕像。
他坐在床沿,桌上的油灯跳跃着, 在高挺的鼻梁往下落下浓郁拉扯的阴影,但金色的竖瞳却很明亮。
看着很怪异, 因为对方不太像人类, 按原著的说法是战争和太阳的神祇, 岑洺一与他对视就发怵,虽然伊赛斯长得与前男友如出一辙。
“好吓人啊……系统,现在怎么办?”
【我检测到你还在三个世界的混合体里,但是这里很可能是神域,大概就是原著里提过的神的地界,外人进不来,来了也出不去,除非伊赛斯的意识同意了。】
“呃……”
“我不会真的出不去了吧?不行!”
岑洺顿时哀怨。
天知道这个伊赛斯发什么疯,明明在原著里他也只是个热爱挑事的愉悦犯,一心针对男主角,身为未来反派的自己也只是机缘巧合在人间成为他的小弟,并没有提过他被伊塞斯带到了神域。
眼前忽地多了一块夹心蜂蜜奶酪馅饼,因为被掰成两半,融化的奶酪和蜜从中间流出来,要掉不掉地——这半块馅饼被递到了岑洺的嘴边。
男人坐在床沿,低着头,仍然是那副观察的神情,大概是看到岑洺一脸惊讶,他又把馅饼拿远了。
“不要?”
他语调生涩,大概是不怎么常说人类的语言。
“呃……”不吃的话会被硬塞吗。
岑洺犹疑地沉默了。
——主播竟然拒绝了神的投喂!
——这个馅饼看起来还不错;
——为什么,我以为是祭祀血腥剧情,怎么会变成小情侣床上投喂……
——所以伊赛斯把主播掳过来是为了……吗?
——无人注意的角落,黑蛇已经爬到主播的肩膀了;
——hso,男人、黑蛇和裸体美少年写真jpg;
——“再不吃就吃你”
岑洺:“……”
他看到最后一个弹幕,有点怂了,虽然他有点饿,但是谁知道伊塞斯给的是什么东西?
而且他明明可以自己吃。
岑洺慢慢吞吞地挪了挪位置,就着伊塞斯的手咬了一口馅饼,蜂蜜、奶酪和葡萄干的味道填满了他的味觉,他嚼了几下咽下去,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
【……】
刚刚是谁别别扭扭说不想吃的?
岑洺伸手去拿伊塞斯手里剩下的那几口馅饼,对方显然不同意,反而摁住他的手,垂眼又将食物递近了,示意他就这么吃。
黑蛇伸着脖子在一旁盯着岑洺,仿佛也在做监督。
伊塞斯看着他吃完,他没有收回手。
最后一口,男人手指上沾着的蜂蜜,被少年的湿润舌尖被舔了一下。
岑洺嚼着葡萄干,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刚才好像碰到伊赛斯的手了,“咬到你了?不好意思。”
“没事。”
“嗯。”
馅饼之后是一杯蜜水。
这次是岑洺自己得到允许,自己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吃饱喝足之后呢。
岑洺心里一紧。
他是祭品吗?是的话就像壁画里那般被剖开肚子和心脏,原始宗教的献祭式。
如果是原著的路线,他应该被伊塞斯收为在人间的小弟。
“为什么这么沉默,”他忍不住问伊赛斯,“你不太通人类的语言,对吗?”
“不是。”
伊赛斯回答得很快,语速也比刚才快了些。他的眼睛是金色的,竖瞳让他看起来更有非人感,像不通人性的动物。
虽然他还没做什么。
“你把我拖进来干什么?快说。”
岑洺不明白他的行径,只觉得莫名其妙。
伊赛斯睨他一眼,眼神冷冰冰的,像蛇,沉默着不说话,只是低头擦拭着双手,动作轻而慢,金色的长发垂落下来。
为什么问到这里就装聋作哑呢?
岑洺也皱了眉,不肯再和他搭话了,生气地卷着毯子往床铺深处翻了个身,不想面对这个怪异冷漠的神明。
空气里是熏香和奶酪的香味,不知何时,缠在他身上的黑蛇已经游走了,偌大的木床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四周安静得过分,甚至他听不见伊赛斯的任何动静。
“他怎么还不和我说话?”
岑洺生气了。
【为什么伊赛斯要和你说话。】
系统挠头。
“因为他顶着这张前男友的脸又不理我,很可恶,罪加一等!”
【……】
原来是这样的替身文学?
系统恍然大悟,又咳了声说:“你可以主动和他聊聊。”
“我才不要。”
憋了良久,岑洺也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他一直没有听见任何动静,这时才忍不住转过头往那个方向看过去。
空无一人,帷幔早已放下来了,只能隐约见到外面的油灯和穿亚麻长裙的侍女。
他心里很不高兴,坐起身对床外的侍女问:“伊赛斯已经走了吗?”
侍女们无不声音紧绷、压抑着惊慌,尽可能不在这一位面前失态,她们都知道这个珍珠般雪白的美貌少年就是预言的伊赛斯的王后,也是来自地狱的邪恶魔鬼之化身,美貌和纯真混杂的产物。
她们信仰太阳与河水,从来恐惧这种阴暗的神明,不论是哪个身份,床上的少年都让她们战战兢兢。
她答道:“王已经去执行公务。今日,您应该去参加典礼,他们会看到您的模样,跪拜匍匐在你脚边,恐惧您……也被您震慑。”
侍女的咬字很清楚,岑洺每个字都听懂了,但凑在一起就让他觉得晕乎。
他变成了王后?
【原著里的确提到了伊赛斯有一个王后……据说是个邪神,啊?原来是你吗?】
“为什么……我的设定不是伊赛斯在人间的小弟吗?”
【看来你的角色马甲很不少。】
系统的声音透着股苍老和疲惫。
岑洺转而对侍女横眉冷语:“我不想待在这里。”
侍女们不答话,已经走上前递来了衣物。
轻薄的白色布料,像伊赛斯身上穿的长袍,长及脚踝,裸着脖颈和手臂、脚背。
侍女为王后戴上了金饰,层层叠叠的金色臂镯和项链,她不敢抬头直视王后。
因为她的恐惧一部分来自伊赛斯神——灼眼的太阳独占自己的王后,甚至不让旁的神明多看一眼。
岑洺满腹疑窦:“这是要让我去祭祀还是参加典礼?”
侍女们应声说是,然后沿着来时的路如潮水退去离开了。
室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一瞬间,他眼前的场景仿佛电影放映缓缓变幻,忽然置身于另一座宫殿里,应该说是一幢祭祀的神庙,台阶漫长一路延伸到远处,四周萦绕着表情虔诚又狂热的人类。岑洺出现的刹那,他们的表情变得像是畏惧和崇拜交织。
“伊赛斯神明的妻子……”
“战争伴着地狱恶魔……”
“他的肤色像是雪做的,嘴唇宛如丰满的玫瑰,却是世上最邪恶的东西……”
岑洺短暂地懵了片刻,他听见这些声音,又被无数目光萦绕,像割肉的利刃。他忙不迭往后退,身后忽然撞上了一个人身,不紧不慢地从背后将他拥住了,单手搭着他的肩膀。
“不喜欢在外面?”
伊赛斯的声线从头顶淋下来。
一瞬间,那些声音都消失了,眼前的场景也暗了下去。
这种未知的恐惧让岑洺骤然觉得很不适,他转身抱住了伊赛斯,靠在他肩上平静了一会儿,手腕上层层叠叠的金环碰撞出沉闷的声响。
伊赛斯低头看着他,很轻地拂过他紧绷的后背。
岑洺语气厌烦,瞪着他问:“我想回去了,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走?”
“你想回到人间吗。”
“不然呢,我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岑洺皱了眉,干脆按着原著的任务提了建议,“你想掌控帝国的教会,我可以到人间去当你的耳目。”
“那没什么意思。”
“你不是战争神吗,我以为你想去人间加速战争?”
岑洺忽地怀疑自己的猜测不对。
“那种地方早晚会打起来。”伊赛斯的口吻很凉薄,对上岑洺的脸,他的语气才放缓了些许,变得疑惑,“我的妻子,从遥远人间和地狱来到神域,为了这些事就这么急着回去吗。”
这话在岑洺听来是另一种意味——阴阳怪气。
岑洺被他说得愈发烦恼,瞪着他反问:“不可以吗,谁规定的?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回去。”
伊赛斯并不吭声,只是静静看了他几秒。
四周彻底地暗下来了,接着才出现了油灯的痕迹,又是那间卧室似的房间,幔帐重重的大床,一张桌子,四周墙壁布满诡异壁画。
神明的力量能操纵空间。岑洺意识到这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一眨眼回到房间有多古怪了,他坐到了床边,继续气鼓鼓地与站在窗边的伊赛斯理论:“你还是派我去人间吧,我可以帮你的。”
“嗯。”
“嗯什么啊,快送我回去……小气鬼。”
岑洺坐在床沿,气恼地撩起衣摆。
他刚在神庙的窗门前站了一小会,膝盖被前面的石岩硌着了。
他揉了揉淤青,不知为何忽然房间变得很亮,偏偏找不到光源,他四周看了看,也没有灯光的痕迹。
岑洺看向伊赛斯,困惑地问:“你干嘛把房间弄得这么亮?”
“因为你在检查身体,不对吗。”
伊赛斯说话有种怪异的非人感,尽管这话没什么不对劲,甚至语气颇为温柔,但听起来就是怪怪的。
男人的视线停在了他的膝盖上。
柔软的双手正揉着膝盖。
手的主人,从人间捕捉来的小恶魔正坐在床沿,床铺很高,少年更像是坐在高椅上,掀开衣摆,一双雪白瘦削的小腿暴露在阳光下,白得晃眼,在他纤细的脚踝上正套着黄金的脚镯,乳白的肤色和黄金对比醒目。
“太亮了。”岑洺遮了遮眼睛,抱怨了一句,“就不能变成夜里吗?”
一瞬间,房间陷入五指不见的漆黑,连油灯的痕迹也消失了。
岑洺猝不及防,一下子什么都看不见,下意识地顿住了动作静观四周,他明显听见伊赛斯正朝他走来。
脚步很轻,步伐稳当。
男人停在床沿之前。
黑暗中,蛇似的光滑、冰冷的东西在岑洺的小腿上游走缠绕,沿着脚踝缓缓往上,一路蔓延到了衣摆深处,岑洺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蛇了,又怕又气地往大床的深处躲:“怎么又有蛇啊,快帮我拿走……你自己养着就好,不要让它们这么亲近我了。”
他脚上被蛇的信子蹭过,忙不迭伸手去捉蛇的身体,但一瞬间什么也没捉住,鳞片身体在皮肤上缠绕收紧的感觉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却是温热的、指腹的触感。
“别害怕。”
伊赛斯说着,双手同时抚摸着他的脸和身体。
他沿着衣领和下摆,慢慢安抚着这位人间来的妻子。
光洁细腻的皮肤,抚上去宛如绸缎。
男人古铜色皮肤的结实双手,与岑洺雪白的肌肤成了鲜明的对比。
岑洺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登时脸红得发热,又皱起眉摁住对方的手,生气地问:“什么意思?”
然而没什么作用,他只捉住了一只手。
与此同时,他被另外的三只手控制……不,也许不是手。
像是蛇。
在衣料下游走,缓慢而冰冷。
“你……”
岑洺意识到伊赛斯的本体也许是半蛇,顿时几乎说不出来话。
他被男人的上半身搂在怀中,慢慢安慰着,至于下半身则是蛇的粗壮尾巴,正慢慢在他身上游走。
“生气了?明天再让你回去,今天有典礼。”
伊赛斯撩起他一缕耳畔的鬓发,在他耳边低语嘱咐。
金色的竖瞳在黑暗里隐隐发着光亮,像两团明黄的火。
岑洺想起原著里提到伊赛斯那位邪恶的伴侣,曾经用了很多怪异的比喻。
【邪恶的伴侣……白天,盛大的典礼,衣袍之下,细腻温热的皮肤被黑蛇不断地亲吻,多可怜,每一天既被太阳炙烤,夜里,又被黑夜冷却】。
“什么意思?”岑洺的脸红了,又觉得害怕,咬牙切齿地叫道,“把你的蛇的身体拿走……”
“我指的是典礼之前,你应该留下来。”
伊赛斯耐心地解释,低下头亲吻他的嘴唇和脖颈。
一片漆黑,除了伊赛斯浮在半空的双眸之外,岑洺什么也看不见,只感到湿热和冰冷交替的触感。
如果现在将太阳光释放出来,他就能见到镜子里出现不久后的他自己。
一个眼睛含着泪的美貌少年,如预言所说的那般发色浓黑,肤白如雪,眼眶泛着红。他睡在丝绸锦缎的床上、伊赛斯的粗壮蛇尾上,眼眸像是被太阳炙烤过的明亮琥珀。
传说记载的王后,最后带着哭腔控诉伊赛斯的粗暴行径,然后才恹恹地回到人间。
事实也是如此。
岑洺被黑蛇缠在身上,又什么也看不见,从害怕很快过渡到了恼火,眼泪滴滴答答地从他眼角滑落到脸颊,被很快舔去了,伊赛斯就像听不懂语言的人外怪物,一边抱着他坐在蛇尾上,一边安慰他别流眼泪。
“我就是因为你才哭的……”
岑洺低下头,双手摸索着碰到身上的长黑蛇,费劲地拽了下来。
伊赛斯见状有些不解:“为什么?”
“因为你吓我,不懂吗,算了,我不要和你说这些,气死我了,我要揍这些蛇。”岑洺火气上头,扬起手对着黑蛇一拳打了过去。
黑蛇皮糙肉厚,在黑暗里睁着眼睛,他的拳头砸下去对他一点儿影响也没有——它反而害羞地眼冒桃心泡泡,快乐地朝岑洺的方向挤了挤,希望王后多摸摸它的鳞片。
伊赛斯瞥见了蛇的意图,虽然这条蛇是他无数分裂的身体之一,但还是被他拽着丢出了床铺,一把火烧成了沫。
岑洺见到火光和蛇消失的场景,登时怔住了:“你怎么烧了蛇啊……这不是你的宠物吗,这样不好。”
伊赛斯无所谓和妻子坦白自己分裂的事实。
他说:“那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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