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辰随即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今天没有去找卫铭?”
苏清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回道:“没。今天就顾着收拾东西来着。”
陈辰心中一松,嘴角好心情地扬起。
今天可以吃到苏清做的食物,而且并没有碍眼的人出现在餐桌上。
情敌?他不屑一顾地想,刻意在心中贬低对方:那样一个在苏清心中没有位置的人,能算什么情敌?
就好像之前吃飞醋吃得打飞的来到d城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这厢和乐融融。
而与此同时,d城某处。
一面防弹玻璃将两人隔开,玻璃上开了个孔洞,安装着用于传声的扩音器。
四周的灰墙寡淡而严肃,民警站在犯罪嫌疑人身后看守着,防弹玻璃对面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妪。
犯罪嫌疑人显然心情不佳,挥起拳头,重重地挥落在台面上。
倒也是理所当然,都要进牢里待着了,谁心情能好呢?
这里正是看守所。
而民警所看守着的犯罪嫌疑人,正是甄鹊德。
对面的老妪,是他唯一的亲人,他的奶奶。
甄鹊德从小没有父母,是奶奶独自带大。此刻奶奶在玻璃墙对面,颤颤巍巍地和他叙述着外面的情况。
甄鹊德心中震怒:“托的人竟然没能毁灭证物?!”
对苏清所做的事情,他已经对许多人都做过了。其中有些人报警了,更多的人选择了忍气吞声。
而那些报警的人,鼓起勇气求助于警方,换来的却是不了了之。
这是当然的,因为甄鹊德通过关系,每次都将关键的证物毁灭。如果出警的恰巧是自己人,那证物都不会被带回警局,便随手扔在垃圾堆的某处了。
若说起唯一的证据,便是他手机里的那些留用于自己欣赏的视频了。
一面用于欣赏,一面用于敲诈。也是不小的外快来源。
但即使从对方那敲来了重金,他也将视频照样上传不误。可怜那些傻女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花钱买来的,不过是一份自欺欺人的心安。
可这次情况却发生了改变。
他往常下手的时候,受害者的所谓职场“同事”都老实得和鹌鹑一样,从没有人多管闲事。有时甚至甘愿充当帮凶。偶尔有人用不安又惊恐的眼神看着他、乃至谴责他,也不过是停留在眼神阶段,连一个报警电话都不敢打。
在甄鹊德眼中,所谓正义不过是唱在嘴上的颂歌,真正在现实里,是并不存在的。
而这次却翻了大车,管闲事的人不仅有,甚至还不少。
他甚至还没得手!
甚至还没得手便被送进了局子里,他第一反应是替自己叫屈,第二反应却是喜。
第一他信任局子里的自己人,第二他本就没得手,能奈我何?
是以他本来以为,在这里呆上那么几天,便可以回到公司里,恢复平时的生活。甚至可以借此反咬苏清一口。
不用管谁看到谁没看到,扔出几个烟雾弹,总会有顺竿爬愿意给人当枪使的。
苏清自以为安稳,他便要告诉苏清,让他甄鹊德盯上,便不存在什么所谓的安稳。
他心中安定,再看自己所处的陋室、泔水一般的伙食、梆硬的床铺,甚至在内心替自己感到冤屈起来:我可是清白的!你看苏清那娘们,不是一根毛也没少,好好的吗?凭什么我就得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呆着?
他满以为高枕无忧地等着。
却在今天感受到了危机。
据说奶奶说,有人匿名提供了许多证据,都是他自己之前传到网站上的视频。
事实上,这提供证据的人联系到了受害者的女孩子们,没有勇气去指正的人,此人也不去勉强。而有勇气的人,才鼓起勇气联合了起来,再次把他告上了法庭。
警方收到的证据已经不算少,但其实,这只是真正受害者的三分之一还不到。
他缺德没有底线,满心以为坑害的是别人,却不料,自己坑人的那点事全都成了作茧自缚、刑期延长的证据。
事情到这里已经足够让甄鹊德心惊,却没想,这事还不算完。
本应已经被自己人毁灭的证据,却不知为何被格外用心地保护了起来,自己人连那证物的边都碰不到。
在更后面,因为案情恶劣、涉及人数足够多,还成立了专案组,专门来负责自己的案子。
甄鹊德听奶奶描述到这里,已经是心惊肉跳,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作何反应才好。
却见奶奶在玻璃墙对面,也是一遍又一遍地擦泪。
甄鹊德虽然坏,可这位老人家绝不是什么恶人。
她没什么文化,最大的愿望便是将自己唯一的孙子养大成人。甄鹊德的父母在甄鹊德尚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奶奶独自带着他长大,收废品攒钱,供孩子上大学。
甄鹊德嫌自己奶奶丢人,不愿回家。初中在寄宿学校、高中也寄宿、大学时不学无术,但总算有了一个本科学历。
奶奶在他成绩下来的那天无比地高兴,拿自己攒起来的一毛一毛的破破烂烂的脏兮兮的票子,去银行兑换了崭新的一万块钱,拿给了甄鹊德,为他购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台智能手机。
奶奶当时想:苦了一辈子,总算熬出头了,老甄家有了大学生了。仿佛生活的光明正将要造访。
甄鹊德来到了城里生活,她依旧还待在乡下。每日捡纸壳、塑料瓶,就想着等孙子娶媳妇那天,自己也能帮衬一二。
甄鹊德过年从不回家,她也并不怨怼,只觉得孙子工作忙。
却不成想,没几年后再见,竟是在看守所中。
接待她的警察颇为不忍,为老人家说明了情况。她的天仿佛塌了。
如果能够求得受害者原谅,她哪怕把膝盖跪残、把这条命赔偿给人家,她也甘愿啊。
可是并没有人稀罕她的命,受害者有那么多,她一个一个地跪,跪也跪不过来啊。
老人家知道自己孙子做的是伤天害理的事。
孙子没有负罪感,强烈的负罪感却压得她前胸后背疼,喘不过气来。
此时她隔着玻璃幕墙坐在甄鹊德对面,只是一个劲地抹眼泪。
“德子,你好好改造,重新做人,奶奶替你去求人家,看看能不能给你减刑,这事是你对不住人家,人家要是不肯原谅,即便把奶奶千刀万剐,也是应该的……”
天理终究没有大过私心,她依旧希望自己能为孙子做点什么有利于他的事。
甄鹊德听到之后心中却升起一股子厌烦。
本来他心中还残存的那点温情,此刻也被暴戾所取代:“别他哭了!烦不烦!!”
甄鹊德此时不禁把自己与那些家庭环境更好的人做起了对比。
为什么?为什么别人可以用钱打点、用关系打点,自己却生在这样的家庭?
别人可以花上几十万几百万私了,那么多钱甩出去不带犹豫。而自己家呢?
他厌恶地看着奶奶,仿佛眼前的不是他的亲人,而是化做实体的穷困、屈辱、与无能。
监督他的民警在身后冷眼看着他,眼神仿若看一只牲畜。
这次专案组下来意外揪出了与甄鹊德相识的那个人民警察队伍中的败类,他对自己所做行为供认不讳。
除甄鹊德外,那天同事中说要去唱k的人不同程度上都参与了犯罪,老李自然也算作其中一员。
警察们后来搜查了几人的电脑,把他们文件买卖的事情也一并查了出来。
而听上峰的语气,似乎有人对甄鹊德的案子格外上了心。本来可能糊弄了事的案子,竟然隐隐有判成无期徒刑的架势。
这样的案子判无期的不是没有,但大多数时候都是闹上热搜,为平息舆论才从重处罚。
而这次闹出的动静也不算小,平时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媒体却都安静得异常,似乎是被什么力量压下来了一样。
网站上受害者的视频被删掉了,却不知有没有被转载到互联网中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如果甄鹊德的事上了热搜,那么对受害者的二次伤害几乎不可避免。
虽然太阳底下无新事,民警心中不禁还是叹了一口气。
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非要干这样的事情呢?害人害己,到底爽到哪去了?
事情这样的发展趋势,只能让人得出一个结论:甄鹊德下手的人里,有惹不起的人在背后护着。也许是权贵家的女儿,也许是权贵家的妻子,按现在的社会趋势来看,说不定受害者女孩子本身就是不好惹的权贵。
施压的人一面要施害者付出最惨重的代价,一面又在保护受害者们。
甄鹊德那白发苍苍的奶奶依然在玻璃幕墙对面坐着,口中嚅嚅的,甄鹊德也依旧没有个好脸色,那些细碎的话语他一句也没往耳朵里听。
过了没一会,十五分钟探视时间便结束了。
民警公事公办,把甄鹊德带回了看守所内部。
在看守所里,犯人是不需要劳动的。十几二十个人挤压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过一段时间,甄鹊德便会离开这里,去往监狱了。
有一个膀大腰圆的人坐在房间的角落里,将视线感兴趣地在新进来的甄鹊德身上晃来晃去,从他瘦小的腰肢,晃到他的屁股上。再看着他枯干的黄发,和较白皙的面孔。
甄鹊德其实长得不难看,但那股猥琐的气质,无论放在谁身上,在女性看来都够恶心人的。
可落在这位同性狱霸的眼中,便是两码事了……
狱霸舔了舔嘴唇,问:“兄弟,你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
甄鹊德见对方向自己提问,又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讨好地堆起一脸笑,如实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不料狱霸和几个周围的人互相对视一眼,皆露出了一脸暧昧的微笑:“哦——”
甄鹊德在这里,从施害者转为了受害者。而这还只是漫长牢狱生活中,无足轻重的一个开头。
甄鹊德也头一次知道,原来有些事,自己对别人做的时候不觉得怎么,别人对自己做的时候,会带来这样剧烈的疼痛、这样无助的绝望。
他的那些同谋,包括老李在内,也都是同样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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