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面，在公司中，陈辰已经把异动表填好，提交到了人事部门。
周玉英替他催促了这件事，手续办得闪电一般快速。
一般员工去办一个星期还未必能办好的事，两个小时就已经录入完成了。
这下就真的是铁板定钉了。
在公司里，周玉英所在的清流派，与楼阳生这样的浊流派互相压制、互相唾弃、却又互相需要。
有人办业务、有人处理人际、有人调动资源。各有所长，因此共同存在，却彼此看不顺眼。
何必硬刚？四两拨千斤也是方法。
第二天楼阳生来到公司。
一大早，让秘书沏上一杯绿茶端来，楼阳生好整以暇地啜着茶叶，有一搭没一搭地喝了几口。
又花上两个小时，像龟兔赛跑里的兔子似的，处理处理这，处理处理那。
甚至悠哉游哉地，拿纸巾把本就光洁的桌子上唯一落着的一粒灰尘擦起来，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最后才忽然想起来似的，给陈辰去了一个电话。
电话没有接通，楼阳生听见手机中传来的忙音，不悦地拧起眉头。
随后他叫住秘书：“你，去陈辰副总办公室，帮我把他叫来。”
秘书闻言说了句：“好的楼董”。
随即去往了陈辰所在的办公室。不一会就回来了。
楼阳生倚着靠在椅子上，等秘书进来了，在他身后寻找陈辰的影子。
却不料秘书硬着头皮回答道：“陈辰的异动手续已经办好了，说是人已经去d城了。”
楼阳生大惊失色地站起来，那点好整以暇的余裕不知抛去了哪里。
“你说什么？！这才两天！”
秘书知道楼阳生会问，已经提前把该打听的事打听了一遍。
“……说是d城那边打电话来要人，周总经理和跟其余六位董事都知会过了。”
“那也不能今天就过去了啊？按理来讲这手续怎么也得小半个月吧？”
“说是周总昨天催过的，所以办得快了。”
“那谁接他的班？工作交接呢？”
“我去的时候看见小庄在他的位置上，可能是小庄接过来了……”
楼阳生往椅子上坐回去，闭着眼睛。
“小庄……看来陈辰是蓄谋已久了。”
陈辰这会已经人已经拎着行李站在高铁站里，手机响起时他看了一眼屏幕，见是楼阳生的电话，便连接也没接。
陈辰已经走了，留下楼阳生一个人在公司里，真是有些抓狂。
等他再扯着头皮想办法的时候，却有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办公室内。
来人身材高挑，穿着一件奶白色雪纺的上衣，下身同样是一件接近白色的浅色短裙，穿着高跟凉鞋。一身都是同色系的搭配，但搭配巧妙，并不显得过于素淡。
一身浅色，只有一款一看便价值不菲的胸针是嫣然生动的深紫色，胸针是薰衣草模样，栩栩如生，其上碎钻在胸前熠熠生光。
走动时便一身贵气，但放在职场里，却也与周围环境融合得颇好。
正是他日日巴结，却总巴结不上的林妍。
楼阳生抬头一看，以为救星来了。
看来林妍在陈辰离开的刺激下，终于下定了心思与自己同流合污。他欣喜地要迎接对方，屁股从座椅上抬起，打算站起来。
却听林妍口气冷漠：“你为什么阻止陈辰异动？”
这语气一听就不像是来感谢他的，反而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楼阳生心中冷下了一半。
但事已至此，他实话实说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了。
楼阳生迎接姿势顿了一顿，手本来都举起来了，似是要迎接她的样子。
此时觉出事情不对，他将双手放在脑后，重新坐下，往座椅背上一靠。
先是轻轻哼了一声，又看似悠闲地打量着林妍：“为了撮合你和陈辰。”
林妍冰雪般的容颜，瞥了他一眼。
随后林妍冷冷道：“陈辰要去哪是他自己的事，你要横加干涉也是你自己的事，别把这样自己恶劣的手段扯到我身上。”
楼阳生脸上不遮不掩地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这是来干嘛？还真是来兴师问罪的？把自己当白莲花了是吗？圣母啊？要去感天动地啊？成就别人的爱情啊？
林妍看出了他表情中的嘲讽，她面色依旧寒冷，说出的话却剜在楼阳生的心窝子上。
“你想与我父亲交好是没可能，但交恶却很容易。”
“你的事情我不会为你说一句好话，但你想巴结的那些人，我在他们面前说几句有关你的实情，却不是什么难事。”
轻飘飘的几句话，她声音天生软，这句话说起来没什么气势。
但却让楼阳生面色一冷，空气中的气温仿佛都随之下降了几度。
他的低气压对市长千金来说不过是司空见惯的小场面。林妍继续说了下去：“我这样说，你听明白了吗？”
楼阳生眼神阴鸷，盯着林妍。
过了片刻，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好大哥形象，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听明白了，大小姐。”
楼阳生把手从脑后收回来，坐姿端正了些，笑眯眯地说。
林妍知道他是真听明白了，没有多言。随即转身离去。
楼阳生此人有一个特点：利益为先，那些世俗所看重的几分薄面，在该不要的时候是可以不要的。
他还有另一个堪称优点的地方：不太记仇。
如果杀父仇人能领着他挣钱去，真金白银可以到手，他便能化身为对方最衷心的奴仆。
甄鹊德那样的人会去低智地做一些自爆式的报复，他却不会。“一团和气，亦是好的。”
“这样做，能有什么好处吗？”
得知这样做也没有什么好处，他便又其乐融融地去折腾别的事情了。
他本来还有颇多后手可以用，但林妍已经出面，他自然也不再有使出后手来的必要。
陈辰站在地铁站里，并不知道林妍和楼阳生之间此刻发生的一切。
他以后也不会知道，因为林妍觉得这并不是有必要告诉他的事。
陈辰以为楼阳生会纠缠不休，做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准备。
但因为有了林妍这一变数，他本来埋下的伏兵、那些见招拆招的打算，此后都没用上。
如此，这件本来看着颇为困难的事情，没费什么波折，便圆满结束了。
·
“即使有人要留人，也自有办法。”
正如那时陈辰与陈正安对话时，那未出口的话语。
其中却有一些陈辰没有算到的隐情。
而现在，刚离开d城没几天，陈辰便又坐上了前往d城的高铁。
而苏清那边。
陈辰离开d城后，虽然十天假期还未休满，苏清提前回到了办公室。
同事们待她如常，并没有人用看热闹似的关心来给她尴尬。
办公室空出了几个座椅，听说李总也走了，除了这些，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苏清回到公司中，继续打开自己的翻译软件和语料库，从早到晚沉浸在单词与句子的海洋中。
只是似乎什么都没变，似乎又有许多事情变了。
她坐在办公室的时候不如以前安心，对周围的声音也份外敏感。
但大概也像那时的梦魇一样，随着时间流逝，便会慢慢被日常抚平吧。
伤痕总会被岁月抚平，即使会花上或长或短的时间。而从阴霾中走出来后，回首望去，无论再大的疮疤，都仿佛梦一场。
只要往前走，日升月落，终究会有黎明。
苏清依然有些不适，但堆积了几天的工作不由得她不集中。一开始的时候还犯了一些无聊的小错，她便又花了些时间再去做细致的检查。
有些暂时集中不起来的地方，她估么着自己的情况，明白强求无益，便先放下，打算第二天再看。
如此忙忙碌碌，便是一个晨昏。一天过去了。
做着往常的工作、晚上下班以后坐着往常那辆公交回家、走过往常的路线、如同往常一样回到家中。似乎一切如常。
可打开门，恢复成原状的沙发映入眼帘。
只是看着空落落的客厅沙发，她忽然感觉不太适应。
她走到沙发前，坐下。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陈辰的气味。
陈辰穿着白色围裙的样子。
陈辰为自己指出北极星所在的样子。
陈辰所做的酱汤的味道。
几天时间绝不算长，可屋里屋外，似乎都沾上了他的印记。
苏清发现，自己似乎很想念之前睡在沙发上的那个人。
可自己的这些情绪不过是镜面上惹人意乱的污垢。
陈辰这会已经回到了s市，他下班了吗？
苏清拿出手机，看了看新消息。
其中没有一条是陈辰发来的。与陈辰的对话框中，自从他回到s市以后就没有再出现过新消息。
她不自觉地发了一瞬间的呆，用指尖抚过屏幕。
很想给他发一条信息过去，可是不能。
在心中有什么东西汇聚成了液体，一滴滴滴落。
“还是再出去走走吧。”
苏清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她换上鞋，出门，下楼。
走到外面，人声热闹，依旧是那副和煦景象。
人们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处处都一副和乐的样子。
似乎人群中唯独苏清一人稀有地垮了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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