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时斜阳渐没,余辉散落在林间,整个山头都笼罩着一层金色碎屑,美得如梦般虚幻。苏玫一路不敢松懈,全程维持着自己“疯癫”行为,一会在石阶沿道上摘几朵花草,再拉拽玩弄下戚广身上的衣带,嘴里还哼唱不着调的小谣,也不知道大叔还要带着走多久,自己已经快要装不下去了。
到达山顶时,天色已湛蓝一片,不见霞光。古朴庄严的道观山门矗立在眼前,漆黑门柱饱经风雨,上面的木皮都脱落了大片,观门中央上挂着一黑底金字的牌匾,上书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青云观。
“应当就是此处了。”戚广自言,牵着拽他衣袖的苏媚上前,进了道观。门房出来一个蓝衣小道童,见到二人懒散虚行一礼:“二位上香里面请,不过得快点,戌时闭观,观内环境简陋没有客房,就不留宿二位了,剩下自便。”
“小道长,我们不是来上香的,这位姑娘路上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我带她来是寻求道长帮助,替她驱邪叫魂。”
听了戚广说明来由,那小道童依旧不紧不慢,抱着道经坐在门口的小藤椅上,慢悠悠道:“我师父,我师兄他们都能做法,只是价格不一样,你要找我师父呢还是找我师兄?”
“劳烦小道长替我们引见你师父。”
“我师父做一次法事一两银子,二位随我来吧。”
小道童放下经书,从藤椅上起身,背手踱步,替二人引路。
苏玫跟在戚广身后,有些迟疑,自己穿书前一直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来到这边后她的世界观都被撼动了,万一一会被些道士看出自己是个外界来的灵魂,会不会把自己当妖怪处理了啊?等等,我特喵现在就是妖怪啊!!!
苏玫按耐住拔腿就跑的冲动,哏着脖子随小童到三清殿旁的偏堂中等候。夜色渐浓,已经有来往的道士给院内殿外点上灯油,苏玫望着屋外晚风中晃动的檐下灯,越来越焦灼不安,心想直接跑吧,反正自己是“疯”了,一直安静如鸡的待着才是反常吧,偷瞥了一眼戚广,见对方气定神闲的坐着喝茶,越发觉得气氛诡异。
“啊啊啊~有鬼,有鬼!”苏玫从椅子上跳起,一脚踹翻堂屋中间摆放的香炉,惊得戚广撒了手中的茶,起身来捉,二人兜转间,苏玫扯下了屋内的隔帘,砸碎两个杯盏,就是不让戚广靠近自己分毫。
“苏,苏娘娘,你这是又怎么了?”戚广压低声音,隔着圆桌问道。
“啊啊啊啊,鬼,有鬼在你身后,一直跟着你!”苏玫站在圆桌另一边,捂着脸对戚广尖叫。
戚广急于将苏玫带上山“治”病,临走前二人衣物都没更换,苏玫因为发过“疯”,脸上黑灰一片,头发凌乱,这幅模样发起病来,倒比在山下时看着更吓人,戚广一个不留神让人蹿去门口,苏玫一边喊叫一边向门口跑去,一个趔趄撞进来人怀里,刚进屋的姜湛则被迫抱了满怀。
苏玫噤声,抬头见自己撞到的是一清隽俊秀的少年,双眼漆黑耀如星辰,肤色如玉再配上一对浓黑剑眉,整个人就像浸在濯濯泉水中的一块青玉,凌冽又干净,绝,太绝了,苏玫心悸个不停,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啊,他好像一下子,撞到我的心巴上了。如此近距离欣赏美色,自然察觉到帅哥眼里毫不掩饰的嫌弃,并且松开了揽在腰间的手,轻微地向后退了一步。
苏玫迅速反应过来,自己发“疯”的时候蹭过煤灰,又蹲鸡窝,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现在又脏又臭,甚至顺着风能闻到自己身上传来一股鸡粪味,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啊。
不可以继续装疯卖傻了,一者环境因素有风险,另一者自己厚了多年的脸皮它看见帅哥以后竟然害臊了啊,那就,装病吧。
“嗯,头,好晕~”两眼一翻,躺地上开始挺尸。
与姜湛一同而来的都是同门师兄弟,众人被师父叫过去叮嘱有场法事要做,檀越催的急,或许是大家许久没接到活了,就顺道一起过来看看,结果进门就见一脏兮兮的姑娘撞姜湛怀里,啧,谁不知姜湛有洁癖,盛夏时节出一点汗就换衣,恨不得一天洗三遍澡,被这么一撞,胸前的纱衣都沾灰了。众人替躺地上的苏媚捏一把汗,小姑娘今晚怕是不好过了。
其他人还在偷笑姜湛的脸和地上躺的姑娘一样黑时,薛云舟自姜湛身后走出,向戚广稽首一礼:“可是先生要做法事?”
“对,与我同行的这位姑娘中了邪,我来此是请道长替她除去邪祟。”戚广自桌后走出。
青云观立观百年,早期是捉妖驱鬼的游道起家的,如今到这姜湛这一代虽然不用外出辛劳奔波,但看家吃饭的本事一直没丢,尤其做玉虚子的徒弟,批字合婚,堪舆选宅,炼丹画符,御妖办事,不能说样样精通,但好赖都得会点,而戚广说苏媚中邪,一干人愣是没看出来。
地上的姑娘就是脏了点,但人灵台清明,神魂健全,哪里中邪了?
戚广见无人应答,便以为是些年轻的弟子过来应付了事,当即拉下脸,沉声道:“那观门口引路的小童哪里去了?我说的是请他师父来,怎么,你们都是那小童的师父?”
戚广语气隐有不善,姜湛等人自是听出被看低了,年轻弟子难免心高气傲,已经有人不满地回道:“师父他老人家一时有事脱不开身,檀越既然要等,那自便吧。”
说罢,来时七八人呼啦啦又都走了,将戚广一人晾在当庭,还有地上挺尸的苏媚。唉,拿官威压人的毛病又犯了,眼下人都走光要怎么给除邪?戚广不过是想催那帮道士赶紧唤他们师父来做法,不料这群小子是一点硬话都听不得。同样内心悲催欲哭的还有苏玫,后悔选择躺在地板上装晕了,这坚硬渗凉的地砖是磕得自己每一块骨头疼。
就在二人难熬无比时,一个精神矍铄,鹤发童颜老道进来。苏玫听闻脚步声立即闭上半睁的眼,原样躺回挺尸。
“让檀越久等了。”老道进来后,身边还跟着方才来去匆匆的八个小道士,加上门口遇见的小豆丁正好九个徒弟。
玉虚子一进来就见到在地上躺着的苏媚,未及开口,那边戚广便交代了一通苏媚发病前后的情况,再看众人,皆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下已是有了考量,于是他不接戚广的问话,而是疾步上前,抽出一张符,念了句咒,道一声无量天尊,抬手在苏媚头上转了三圈,啪得贴于苏媚额前。这才转身向众人道“这位姑娘确是着了邪祟,不过无妨,贫道已用雷火符将那邪祟镇住,只是……”“只是什么?”戚广刚刚落回肚里的心又悬了起来,玉虚子顿了一下,“只是中邪已深,想要彻底驱邪,怕是要委屈姑娘在鄙处多呆些时日,待到邪祟除尽,方能让大人领回去。”
戚广闻言面露难色,苏媚是要入宫的秀女,若不能按时入宫,厉王到时候定会怪罪,可自己又不能带着一个疯癫的秀女入宫,便能赌一把,若厉王追问,就实话实说吧。戚广想通后,答应了玉虚子提议,将人暂留在青云观内,而后与玉虚子单独出去交谈了一番,递过一袋银两后下山了。
姜湛等人不解,明明什么事都没有的人,玉虚子为何说一通故弄玄虚之词,还将人留了下来。玉虚子也未做·解释,直接点了名让姜湛送苏媚去西苑住下,便回了卧房,甚至还让小徒弟简行再端两盘菜过去。
既然师父不多说,那众人也散了,临走前怜悯地看了一眼地上躺的苏媚,连薛云舟都特意拍了拍姜湛肩膀劝说道:“下手轻点,毕竟是个姑娘。”
姜湛脸色出奇臭,扯过地上的帘子缠在手上,然后拽起苏玫的脚踝倒拖着人往外走。
装死是吧,不起是吧,有的是法子慢慢收拾你。
苏玫被拖着两条腿从偏殿出来,先是门槛处磕了一下后脑勺,咚~的一声,霎时脑瓜子都麻了,紧接着三步踏的台阶,后脑勺和每一处阶坎都来了一场亲密无间的碰撞,苏玫内心无声呐喊,大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贪恋美色,我不该对着你犯花痴,大哥求你换个抬法吧,再这样下去要脑震荡了。
姜湛可听不见苏玫的呐喊,他今晚被弄脏了刚换的衣裳,正在气头上,既然师父点名自己安顿这个人,那就正好让她长个记性,量她以后不敢在道观里玩装神弄鬼的把戏。
从三清殿偏殿到小西苑,也就几步路的脚程,但今夜走的格外长,因为姜湛故意拖着人在本就不大的道观内转了一圈!!!还是专挑有台阶,有坑洼的地势走,直到死鸭子嘴硬的苏玫真被撞到头,彻底昏了过去才作罢。草草将人抗到西苑小废屋,扔到满是尘土的床板上走了。
与姜湛初见就被杀猪般对待,这仇,苏玫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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