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霜飞来宴,闲庭落寂花、、、、愿与卿相守,岁岁常相见、、与卿常相见呐~”
楼下练功房里传来阵阵婉转莺啼地歌声,是余妈妈又新收了位可怜的姑娘养做歌伶,正练着相传正盛的闺怨曲子。
苏玫倚靠在窗边,单手托腮,又开始做望春女了。耳畔袅袅歌声唱的自己心头荡漾,看着闹市正中如玉切磋的书生,也不自觉地跟着呢喃哼起了小调。恍然身畔一阵阴风吹来,苏玫搓了搓激起的一片鸡皮的胳膊,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熟人“素秋。”
“噫!你白天也能出来?不怕太阳么?”
素秋依然如同往常,并不怎么理会苏玫,而是站在窗前痴痴地凝望着一身青衫素衣的杜皖生,苏玫懒洋洋地靠在窗楹旁,自己偷看了对方一个上午都没有被发觉,便也不惧被发现后的尴尬,谁料在下一刻,站在熙攘拥挤桥上的杜皖生似有感应,回头望了过来,苏玫霎时浑身灌了铅般定在原地——一眼回眸,刹那永恒。
待苏玫僵硬的身体能再次动时,才后觉到自己偷看的事迹败露,已顾不得素秋是否还在,自己先羞红了脸去帐后躲起来了。
桥上的书生也渐渐热了脸颊,随手摸过一本书册假意翻了起来,定睛细看居然是诗经中的关雎篇,姜湛将书合上,没好气地嗤笑了一声,不知是在笑杜皖生还是自己,竟然会因为这种蠢事而脸红。
金乌西坠,层林尽染,江镇城外的山林枫叶如火烧上云天,连做一片绯红火海,炙热耀眼。金色斜阳染透了苏玫薄纱茜色的裙裾,像行走在碎屑金箔中,荡起醉人的光晕。
姜湛试探性地伸出手,去牵走在一旁的苏玫。才刚碰到佳人柔荑又胆怯地缩回,却在途中被苏玫反手一把握住。二人不约而同地僵了一下,事情的发展似乎和想的不太一样,苏玫暗地恼自己性子急躁,应当再矜持点。姜湛则幽幽轻吐了口气,幸好稳住了,这一局是对方先主动的,与自己无关,然而下一刻就不自觉地开口打了脸。
“你、、、往后可有做打算?”
苏玫看着姜湛期待的眼神,心想来了来了,这是要表白的前奏,但为了扳回刚才心急的面子,便故意拉长语气,吊着胃口道:”往后我想做的事可多着呢~”挑了挑眉:“待我离开飞仙楼后,先要开一家茶馆,就选在飞仙楼的对面,这样我既可以每日再见到余妈妈和楼中的姐妹,也可以靠茶馆来营生赚钱。春夏秋客人多的时候,我就守着茶馆当老板,等冬天客人少了,就收拾东西去其他城镇里走一走看一看,等玩的差不多,便在初春时节再次回到江镇。”说到兴奋处,苏玫越发开心,更加期待向往以后的生活。
“对了,我听余妈妈说她年轻的时候我和母亲都是从朝歌而来,那里繁华又宏伟,我便一直想去看看,往年都没有机会,今年说不定就能去了。”
“嗳,我怎么忘了春杏,那丫头和我提及好久心心念念着老家的香粉,不过有些远,在金城以北的玉关山那边,今年肯定是来不及的,明年我替那丫头去买吧、、、、”
苏玫朱唇喋喋不休,姜湛看着她神采飞扬,顾盼生辉的脸颊心里止不住地酸涩,终于委屈巴巴地开口问:“你因为余妈妈而去朝歌,也可以替春杏去玉关山,那我呢?”
苏玫一个激灵被封印住了般,呆呆愣住,姜湛趁此将人搂入怀中,温柔缓缓地在耳边低声寻问:“素秋姑娘,你往后的生活中,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想过,也让皖生参与其中么?”
“朝歌繁华的背后,是盘错复杂的危险,你一个女孩子上路极不安全;而玉关山路途遥远,想要在一个冬季来回跨过昆仑山脉更是难上青天,少说也得半年才能走个来回,所以,素秋姑娘,你需要个人替你打点这一切;如你所愿在飞仙楼对面开茶馆,那皖生就做账房先生;前去朝歌,皖生便拖乔先生介绍可靠的人脉替我们开路;若是去玉山关,那我们必须在立秋前将茶馆歇业,不然等冬天雪漫封山再出发是到不了那边的。”
苏玫无言,怔怔地望着同样开始对往后计划做安排的姜湛,说不出地慰藉。晚阳余晖已经不再炙热刺眼,绯丽柔和的散发着最后的余温,晕染在姜湛宛如雕刻过的眉眼间,让平日里看着坚毅的侧脸都变得柔情起来,苏玫抬手抚过上挑锐利的剑眉,心头暖暖的。
姜湛将苏玫的手紧紧握住,继续反问:“如何?素秋姑娘可能接受皖生的意见?”
苏玫笑了:“自然,若是能有皖生相伴,素秋此生无憾,可是、”苏玫的眼眶湿润了起来,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心有不忍:“可是杜皖生,你是远近闻名难得一遇的文曲转世,生来就该站在庙堂之上挥斥方遒,而不是陪我这种一个名声狼藉的烟花女子走街串巷。”
一边是寒窗十年的梦想,一边是暗恋数年的情愫;杜皖生此刻也内心挣扎不已,姜湛不懂,为何不能兼得呢?明明是再努力一下就可以触手可得的幸福,为何二人会如此纠结。
同时苏玫也哭得郁闷,素秋好像不懂变通似的,换个环境就换个身份呗,和杜皖生在一起去当官夫人照样可以实现自己四处旅游的梦想啊,甚至还能要到公费,比自己开茶楼当老板强多了啊。
“等我一年,素秋,我若能高中,必定回来娶你为妻,若是、、、若是官家要干涉我的私事,那这官不考也罢,到时候我无处能去,你可会收留我?”
苏玫被姜湛噘嘴卖惨的样子逗笑,挂在眼睫上的泪珠潸然坠落,独一双媚眼璀璨莹润:“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还是去你的金銮殿上吧,只是到时候飞黄腾达了,要记得来看看我。”
晚阳落幕,二人牵着手继续行走在湛蓝苍穹之下,天空中星辰点点,月色清容。姜湛察觉到苏玫神色不宁,也大概猜到些对方的不安,便更加握紧她的手,暗暗决心,将人带回了城内自己的居处。
二人走过平安巷的小径,苏玫看着四周低矮的围墙上尘土斑斑,家家户户的房舍虽不及青砖磁瓦那般阔绰,但偏是这种陈旧木门和土黄泥房更让人感到亲切温馨。被姜湛引着来到一间整洁素净的屋院内,苏玫闻着院中枝繁叶茂的桂花树香,心中一片宁静。
姜湛正色,在桂树下郑重地看着苏玫:“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你对我一直都没有安全感,以前我也是这样,总怕付出的感情只是自己一厢情愿,所以总是不敢多一点主动,直到方才你在城外总是处处替我着想,要我以科考为重时我才清醒,你是多么的善解人意、温柔大方,倒是我一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苏玫静静地看着姜湛,目光缱绻,无限依恋。
姜湛突然挽起苏玫双手,呵护捧至胸前承诺道:“素秋,我原本是想高中后再来娶你,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先娶你为妻,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夫人后,再去参加科考。”
苏玫又惊又喜,若是能和杜皖生提前结为夫妻,有了那一纸婚书无疑是自己最大的定心丸,可是、、、可是他怎么能,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呢,明明他可以将这场感情当做游戏,就像当年爹哄骗娘亲一样,得到后再抛弃,甚至不用负任何责任的逃避一世,可杜皖生却偏偏选择了最不利自己的一条路。
苏玫红着眼眶,一眼不眨盯着姜湛,低声怯怯地问道:“真的么?你这样做,就不怕有一天会后悔吗?”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杜皖生从不做出尔反尔的事,既已认定你,那就是这一生,这一世都不会后悔。”
姜湛斩钉截铁,誓言振振,说罢替苏玫擦去泪水,又带着人来到主屋的一间偏房内,内里墙角摆设一张不大的床帐,是他的卧房,整个不大的屋内都是他身上干净凌冽的清新皂角味,苏玫站在房门口,渐渐红了脸颊。
姜湛在床柜内一顿翻弄整顿,不久便找出一个裹着红布的物件,小心翼翼捧到苏玫眼前,递于对方。
二人在看到这熟悉大小的东西时,都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入幻境以来的邪物竟然会是这种方式被再次遇到。
姜湛抬手掀去红布,精致古朴的铜镜现于眼前,就在镜面重见天日时,二人神魂瞬间一震,微微目眩头晕。
“这是、、、这是我们杜家祖传的定亲信物,”姜湛揉了揉晕眩的额角,接着说道:“其实还有许多其他家产,但在家父手上已经败落典当掉许多了,只剩这面前朝遗留的青葡纹铜镜被家母偷藏了起来,才免于被当去的风险。”
铜镜在初露面后,二人的异状也渐渐恢复,随着杜皖生亲述铜镜的来历,二人内心都不约而同地感慨,素秋的心魔应当就是与这面铜镜有关,与杜皖生有关,与这段情有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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