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灯光澄黄温馨,映照在姜湛的侧脸上,将专注执着的眉眼神色愈发晕染的温情,苏玫不敢多看,只怕再多看那双点漆星眸一眼就要永远就此沉沦。
“素秋,我一介书生,身无长物又穷困潦倒,眼下实在是拿不出值钱的东西,今日以这面铜镜为聘,你莫要嫌弃,往后带我争得功名,再一一补给你好不好?”
苏玫双眼嵌泪,感动万分:“这面铜镜历代为你家相传,又是你母亲极力守护下来,如此珍贵,我又怎会嫌弃呢。”说罢双手轻轻捧过铜镜,又从自己胸前摘下一直佩戴的一枚圆形双鱼玉佩,递给姜湛:“我生来就与母亲在一起,幼年时常常见她持着这枚玉佩发呆,听说也是父亲当年赠与她的信物,母亲走后,我就一直贴身带到现在,是唯一伴着我长大的物件,你赠我铜镜为聘礼,那我也送你玉佩做嫁妆,我们二人谁也别嫌弃谁!
姜湛看着苏玫娇俏如花的脸颊,轻轻替她擦去眼角泪珠,笑的溺宠又温柔道:“好,我们谁也别嫌弃谁。”
放下彼此交换的信物,来到院中赏月,姜湛看着枝叶扶疏的桂树,浓郁墨绿的翠叶上缀满金黄碎屑的小花,晚风袭过携带的芳香中还夹杂着一丝甜意,沁人心脾,二人一时福临心至,同在桂树月下对天起誓:
“杜皖生愿与素秋结发为夫妻,同心同德,敦百年之静好,谨定此约。”
“素秋愿与杜皖生缔结良缘,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夜风习习,桂花飘香,月色下一对璧人相拥相惜,二人皆是六亲不近的孤寡之人,婚姻之事既无父母之命也无媒妁之言,便在这天地月色之下互定了终生。
临近中秋佳节,飞仙楼内,余妈妈定制了一批精致糕点模具和面粉馅料,这日叫了各位姑娘出来大家齐聚大堂,一同包起了月饼。
“妈妈手好巧啊,姐妹们看这个兔子多可爱,圆圆糯糯的,看的我现在就想咬一口呢。”
飞仙楼内众姑娘围着临时搭建的圆桌动手捏月饼,个个兴致盎然,余妈妈笑的开怀,直言飞仙楼内都是一家人,中秋节当夜不接客,我们楼里的姑娘关起门来自己过这一日。众人一听这日不用再营业才真正露出笑容,纷纷感谢余妈妈的体贴,气氛瞬然和和睦睦。
独许燕儿心不在焉地捏着手里的面团,左右盼看一圈后才幽幽开口:“众姊妹都到这里了,怎么独不见素秋姐姐呢?她可还在楼内?”
此话一出,众人也才察觉素秋确实不在堂内包月饼,好奇了起来,春杏担心素秋是不是不知道此事,便提议去找素秋,一众楼内的姐妹此刻也不分往日的相互打压,放下个人恩怨去素秋房里找人了。
三楼小阁房内,窗楹敞开,微风徐徐,苏玫坐在梳妆桌前,桌面上堆满了各色糖块和洒金红纸,六颗晶莹剔透的蜜块方糖叠放一堆,工整齐列地排放好在红纸内,苏玫将其包叠成整整齐齐的方块,再用金丝线缠绕打包,做成一个个精美雅致的糖包,令人见之心喜。
余妈妈和许燕儿在最前头推门而入,就看到她包糖纸的样子,望着一桌红纸,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素秋,我们都在外面包月饼,你怎么一个人躲在屋里包蜜糖啊?”余妈妈努力笑的不是那么尴尬,打趣地问道。
“对啊,中秋节是吃月饼的,不是吃糖的。”春杏点头。
苏玫将剩下的糖纸顺叠一垒,面色如桃,转身对众人解释道:“这不是给中秋节包的,而是我和杜皖生大婚用的喜糖。”
一句话如沸水入油锅,瞬间炸开,门口众人七嘴八舌问了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素秋怎么突然就开始包起喜糖来,好事将近怎么一点点征兆都没有,便突然要结亲了?
“素秋,你何时、、、?”余妈妈也张口结舌,十分困惑。
“就在昨日,我和皖生决定结为夫妻了,而且我们要在他去科考前将喜事办了,届时还请各位姐妹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替我长长精神。”
“如此喜事,我们定当不负所托。”
“飞仙楼最美的姑娘要出嫁,我们当然要捧场啦,素秋你可真是厉害,一出手就拿下江镇第一才子,他高中定是必然的,你这是实打实给自己争出来了一条官家太太路啊。”
众位姐妹恭贺赞喜的话纷纷不绝,连余妈妈也在一旁笑的合不拢嘴。楼内姑娘无一不是从小被精心培养的,要才学有才学,要技艺有技艺,说句公道话,比那员外的金枝玉叶还要懂事可人的多,可偏偏碍于身份敏感卑微,才压得姑娘们一世抬不起头,自古至今,有不少文人过客玩弄了这行当的姑娘还脱身离去,平白让身世可怜的女子又重陷炼狱,譬如素秋母亲就是如此,因此,杜皖生敢于在公众面前与素秋公布婚约,可见是个真正有担当的人,众人也才为此替素秋高兴,便先暂时放下外间的月饼,统统拥在素秋房里一起包起了喜糖。唯独站在最后的许燕儿,沉默寡言地捡起一方红纸,暗暗攥在手心,不显声色,孤寂又阴鸷地盯着苏玫,不知作何想法。
同一时间,姜湛在自己书房内甄定人选,一一对照写下喜帖。待一张张喜帖写好晾干后,便收整打包准备出门发放,这第一封喜帖就下给了隔壁相识数十年的铁友,周青。
周青拿着洒金红贴,看着熟悉有劲的字迹,正是杜皖生的手笔,初见震惊后便接受了这份喜帖,如此短暂迅速的转变令姜湛有些迟疑,按自己以往对他的了解,不该这么快就情绪恢复如常啊。
周青一脸我早已知晓的表情:“我和你打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你喜欢谁我还不清楚吗?行了行了,别大惊小怪,如今你如愿所偿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以后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我也就放心了。”周青接过姜湛手中的一沓喜帖,自觉地当起下手走向前方,见人没跟上又回头道:“走吧,我和你一起散喜帖,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嘛,好兄弟的终生大事,我周青定要相伴左右。”
姜湛爽朗一笑,二人并肩而行。
乔老宅院外,门卫一听是杜皖生来送上喜帖的,就拉下一张脸,甚是鄙夷地拿过帖子后说要呈给乔老,却让二人连门都没进,就在府外候着。姜湛也不恼,规矩地挺直身板站在门外,乔老听说了管家的回禀,将红贴往矮榻上一丢,看也不看,如此冷眼相待,管家哪还有不清楚的,便让门卫将二人遣散去了,也不说是否会应邀前去参宴。
曾经被前太傅乔老甚是器重的杜皖生,今日却吃了个颜面尽失的闭门羹,周青这才看清世事百态,人生炎凉,十分感慨道:“往日我还以为乔老是书中所言的君子导师,今日才看清也不过一个俗人而已,什么高风亮节良师益友,全是笑话一场。\"
姜湛毫不意外自己会被拒见的结局,只是有些愧疚,连累好友周青一同随他在门口做了许久的冷板凳,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其实世间还是有德高望重的老师,只是我们未遇到罢了。”
二人交谈间,将剩余的喜帖都一一上门发出,大多都是书院内同窗的挚友学生,彼此间无甚纠葛纷争,惊讶之余也对杜皖生送上了诚挚的祝贺,一下午二人收到无数祝福,心情大好。
秋风飒爽,王公子坐在雲江厢船上独钓品茗,孙堇手持一贴红纸大惊小呼地从小舟渡上厢船,与王恭读了杜皖生和素秋的喜帖后,安耐不住地道:“我和许燕儿那般大费周章地散出他们二人的谣言,就是要这两人知道避嫌,不要相互来往,没想到他们竟然直接假戏真做,真是胡来。”
王恭一言不发,接过孙堇手中的红纸抬眼扫过,神色晦暗。上百封喜帖杜皖生居然亲手书写,看来是真的对此事上心了,如此,的确是自己的打算反倒弄巧成拙。
“公子,要不我再去找杜皖生那个小子问个清楚,我不信他会舍弃前程与个青楼女子纠缠不休。”
“不必了,他从不做出言反尔的事,你与他相识一场,还看不清他的为人么。”王恭嗤笑一声,转念又生一计,将手中的红纸轻飘飘撒入湖中,看着它飘飘荡荡落水浸湿后沉下水面,伸了个懒腰道:“好久没去飞仙楼了啊,甚是想念,叫船家靠岸,收拾一下今晚就去听许燕儿的新曲。”
孙堇一声高呵是后,愣了数秒:“不对啊,杜皖生要结亲的是素秋,不是许燕儿,公子,我们应该是去找素秋问个明白吧,为什么要去看许燕儿?”
王恭大笑,收起隔与船边的鱼竿敲了一下孙堇脑袋道:“看的就是许燕儿,你速速去准备吧。”
孙堇再是不解也得照办,便摸不着头脑地领命去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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