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竭尽所能虽可斩杀妖王,但也仅此而已,莫说拂魈君是最强妖王,更有感情甚笃的兄弟姐妹,甚至道行只强不弱,的确无论怎么想都惹不起。
燕瞰则是依旧想着案子,他现在满脑袋都是疑问。
“王遥骞因何故想杀钱施贻?如果钱施贻是你杀的,为何死状与被梦魇杀死的王遥骞相似?”拂魈君很有耐心,但并非一直都有耐心,祂看着燕瞰,依旧不张口,却有无比清晰的话传出去,配上祂那张脸,此般画面总会显得很诡异。
“别再吾面前提王遥骞三个字,那会让吾心情很不悦,吾已帮汝等解答诸多问题,汝等也得有所回报,若真想得知真相,不妨与吾做个生意。”燕瞰当然拒绝。
拂魈君做生意是要收取代价的,他并不知晓代价为何物,是否拂魈君本来也是要取走王遥骞的命,只是被梦魇抢了先,若跟拂魈君做生意就等于死,燕瞰自当敬而远之。
但别的不说,拂魈君也是杀死钱施贻的凶手。看着燕瞰的某些动作,姜望神情微变。
他没有制止燕瞰,而是朝着夜游神问道:“有几成胜算?”夜游神心有灵犀般知晓姜望的真正意思,回答道:“活下来的概率有四成,也许更低,但不介入此事,便应当无碍。”姜望沉默不语。
夜游神的意思也很明显,是拼尽所有方能存在四成活下来的几率,那其实跟必死没什么区别。
归根结底,他与燕瞰没什么情义可言,更没必要为此让自己陷入绝境。
燕瞰英勇无畏。缉拿拂魈君归案是他职责所在。但他并未莽撞行事。虽然无法明确拂魈君的道行有多高,可他清楚记得姜望起先是想尽快离开的,曾在磐门斩妖王的姜先生,未战先退,就已经彰显出拂魈君的厉害,只是他心里对此仍有疑问。
于是他向姜望投去问询的眼神。姜望对他摇了摇头。燕瞰顿时面色微沉。
拂魈君突然说道:“汝等像是在打什么主意,莫非是想抓吾?”燕瞰直言道:“纵然是王遥骞与你做了什么生意,但钱施贻终究是你杀的,我会将此事报于青玄署,希望你束手就擒,莫要反抗。”拂魈君笑眯眯说道:“当真有趣,区区凡人,在吾面前保持冷静便难得可贵,竟还想让吾束手就擒,苦檀青玄署哪怕倾巢而出,亦非吾一手之敌,吾平常虽与人亲近,但汝若自寻死路,吾亦会成全。”燕瞰自然不信这些,他觉得近些日子与姜望相处,是有点默契的,便再次给了姜望一个眼神,意思是想让姜望把此间事通知给青玄署,想来修士的手段,能够以最快时间做到,而青玄署来人也会很快。
姜望保持沉默。他懂燕瞰的意思,但没打算这么做。莫说刚刚杀了申屠煌,刘玄命也没在青玄署,就像拂魈君说得那样,包括刘玄命在内,苦檀青玄署上至镇妖使,下至看门扫地的,齐齐出手也不够拂魈君一只手打的,姜望没理由多此一举。
拂魈君很强,对于姜望而言,自然是好事,那意味着能得到难以想象的养分,但拂魈君太强,很大可能养分没得到,命得搭上,目前来说,他跟拂魈君又未结怨,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说好听点,燕瞰是正义感强烈,说难听点,是愚不可及。哪怕真想让拂魈君归案,也得看情况而定。
郑捕头在这件事上便比燕瞰聪明得多,他拽住燕瞰,试图劝阻。但显然燕瞰不听劝,他甚至又一次朝着姜望投来眼神,而这一次,姜望没懂。
因姜望没有反应,燕瞰似是以为得到答案,便挣脱郑捕头的手,说道:“你尽快逃吧,我会留下来与姜先生缠住拂魈君,等待青玄署来人。”郑捕头满脸惊愕。
姜望则满脸错愕。燕瞰貌似计划了什么,而姜望是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但姜望对此却一无所知。
虽非修士,毕竟诸窍已通半窍,相比真正的普通人,燕瞰自然会强一些,他的确悍不畏死,是因想着只要拖到青玄署来人,将凶手缉拿,死了便也值得。
姜望能够理解燕瞰的信念,却难以苟同。燕瞰拔剑冲向拂魈君。剑未落至拂魈君身上,祂甚至没有任何动作,燕瞰疾奔的身影便直接跪在拂魈君面前。
燕瞰速度很快的往前冲,然后力道也很重的跪下。那副画面当真可怜中透着好笑。
姜望没笑,郑捕头更是笑不出来。燕瞰跪在地上无法动弹,脸憋得通红。
拂魈君低眸凝视着他,说道:“吾向来会给人机会,就像那只白菻是在纠缠数次后,吾才杀它,若汝二次想对吾出手,汝便也得死。”祂话音落下,燕瞰便能够行动。
他默默起身,攥紧手里的剑,蓦然间再次出剑,同时嘶声喊道:“姜先生!”拂魈君抬眸看向姜望。
姜望无动于衷。拂魈君冷笑一声,任凭燕瞰的剑劈在身上,甚至没能破开祂的衣裳。
紧跟着,燕瞰的脖颈便被拂魈君抓住。将其提至比马车更高的位置。燕瞰挣扎着,侧目看向姜望。
他没有理解为何姜先生不出手。拂魈君帮他问出了这个问题,
“汝等想缠住吾,等待青玄署的人来,虽然是极其可笑的事情,但汝为何没有出手?”姜望平静说道:“我与拂魈君无冤无仇,自认又非是你的对手,明明能够心平气和,各回各家,何必出手。”拂魈君笑道:“聪明之举,但汝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姜望说道:“仅是一介凡人,纵然有些冲撞,想来拂魈君也会海涵。”拂魈君看了看燕瞰,又看向姜望,说道:“汝与吾做个交易,吾便能放过他。”姜望说道:“我从不与人做生意。”拂魈君提了提燕瞰,说道:“此人虽很白痴,但应不会指望普通人,吾见汝毫无修为,便很好奇,交易很简单,告诉吾,汝的秘密,吾放他。”姜望拒绝。
燕瞰则艰难开口说道:“姜先生有斩杀妖王的力量......纵觉无胜算,仅缠它片刻,何须顾虑......我朝先生递眼神,先生未曾拒绝,何故临时反悔?”姜望有些无语,说道:“我没懂你的眼神。”拂魈君忽然放开燕瞰,紧紧盯着姜望,说道:“斩杀妖王......你是澡雪境巅峰修士?”姜望摇头说道:“只是寻常澡雪境。”拂魈君说道:“释放汝的力量,让吾瞧瞧。”姜望皱眉,说道:“没有必要。”拂魈君自马车上起身,一脚把燕瞰踢开,说道:“不管是澡雪境还是澡雪境巅峰,又或斩杀妖王一事子虚乌有,但汝已引起吾的兴趣,是沽名钓誉,是有真实力,汝得让吾瞧瞧,否则吾会直接杀了汝。”姜望很无奈,说道:“你这番话会让我很难办。”拂魈君直接抬起手臂,食指指向姜望,有无比雄厚的妖气瞬息而至,姜望当即把身旁的郑捕头推开,在接触妖气的刹那,更强的力量疯涌而出,将得妖气崩散。
姜望发丝飞扬,衣袍猎猎作响。他紧闭双目,蓦然睁开,荒林里即刻变得静谧。
拂魈君很惊讶的看着他。姜望则平静说道:“如你所愿。”拂魈君鼓掌说道:“真是让吾难以置信的力量,刚刚一瞬间,俨然迸发出堪比澡雪境巅峰的气息,此般级别的大物,吾虽不惧,可真的对他们出手,难免后患无穷,汝则不然,因汝确只是澡雪境,但拥有更强的力量,若能吞噬汝,吾亦可再上一层楼。”祂仿佛发现了极其宝贵的事物,显得垂涎欲滴。
姜望眉头紧蹙。若非必要,他当然无需跟拂魈君死磕,但拂魈君想杀他,纵然不敌,姜望同样不会退却,只因情况不同,姜望相应的也得做出不同的选择。
他没有怨燕瞰多嘴。因拂魈君真要杀燕瞰,姜望也不见得会救。面对拂魈君,仅有四成活下来的可能性,姜望更该考虑怎么提高概率。
真到这种时候,姜望反而想着拂魈君能带来多少养分,那会是动力,也会让他变得兴奋。
拂魈君使得神国力量涌现,便因此让他汲取到第一波养分。虽弱于在磐门斩杀妖王获得的养分,但毕竟尚未杀死拂魈君,自神国力量涌现便能直接汲取一波养分的能力出现至今,拂魈君确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养分数量。
那毫无疑问让他能活下来的概率提高。但固然能借着拂魈君不断变强,可在力量悬殊的情况下,胜算没有提至绝对上风,姜望依旧随时会被杀死,又何况拂魈君有几个感情甚笃的兄弟姐妹,这才是姜望考虑再三,仍想退走的原因。
只是此刻再想着息事宁人没有意义,接下来只有全力以赴。他挥手便把燕瞰和郑捕头送回小镇。
四成胜算是把夜游神也包括在里面,但姜望其实不太愿意让夜游神露面。
以前好说,现在难免担心神都那边,虽然国师没有察觉到因象城那座山里的情况,可毕竟是因有人提及隋帝,国师自然会有猜想。
鱼府是被诬陷的,能诬陷鱼府的只有隋帝,姜望不需要再找什么证据。
然而眼下的情况,容不得再把夜游神藏着掖着,何况夜游神因重复神位,妖气得以被净化,隋帝真想借机发难,姜望也有说法,只是除了妖怪这件事,神只的存在终究同样是个问题。
第一类元神在拂魈君面前没什么意义,姜望默默让身在客栈里的第二类元神与第一类元神调换位置,他必须做足准备。
姜望手中有刀,盯着眼前的拂魈君,说道:“你的身份特殊,虽然可能有办法隐藏,所以才能在此滞留,可真的打起来,人间会发现你的存在,隋国的大物们便会出手。”拂魈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说道:“看来汝知晓吾最深的秘密,但有件事,汝似乎并不懂,吾父为漠章,但吾只是拂魈君,吾没有父亲的力量,人间大物皆知吾在何处,他们想杀吾,那么无论如何都能杀。”祂指着荒林,笑道:“可他们的确不知吾踏出泾渭之地,而此间原是潮汐胜地,遭到破坏后,便成了封炁之地,除非汝有本事让吾使出全力,否则没人能感知到吾的存在。”姜望哑然,好多有听没有懂的词汇。
幸而有夜游神作出解释。
“潮汐指炁的汹涌,自然涨落,生生不息,凡是潮汐地,便意味着炁最高涨,于修士或妖怪甚至神只而言,皆是宝地,但若有妖怪栖息,便很容易被修士围杀,因此是让妖怪又爱又惧的所在。”
“潮汐之所以为潮汐,自然存在生炁的源湖,一旦被毁,炁不再高涨,只会持续跌落,使得此间无炁可存,便成了封炁之地。”
“只是外物的炁想要彻底消散,也需稍许时间,所以你才能从白菻身上感知到拂魈君的微弱气息,至于泾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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