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瑟左手搭在游玄知肩上,看着韩偃和温暮白的身影,咂嘴道:“这俩个家伙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以我现在的能耐,果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游玄知凝声说道:“两人都是惊才艳绝之辈,超出同辈人许多,我恐怕这辈子都赶不上。”
陈锦瑟笑道:“巧了,我也觉得很快就能赶上他们,甚至超越他们。”
游玄知转头看着陈锦瑟,“???”
距离他们较远的陆秀秀,正好奇问道:“姜望怎么还没来?”
谈静好无奈摇头说道:“他好像带着阿姐和小鱼观雪景去了,说逛完了就来,若非叔父让我同行,说不定我现在也正陪他观雪景。”
陆秀秀若有所思看着谈静好。
神都里某座石桥上。
因河面结了很厚的冰,所以阿姐直接踩在上面,欢快的滑来滑去。
姜望和小鱼站在桥上,默默看着。
周围空无一人。
姜望注视着眼前飘落的雪花,不知在想什么。
青藤阁里是剑鸣声大作。
韩偃和温暮白的剑狠狠相撞。
狂风席卷青藤九层楼。
纵有帝师第二次言出法随的防护,众人也能隐隐感受到狂风里的可怕力量。
趴在青藤阁顶的裴皆然,忙移开视线,狂风冲击天窗,噼啪作响,但有大隋高祖皇帝的力量在百年里侵染,青藤阁的一砖一瓦一木都已然自成某种坚固屏障。
饶是韩偃和温暮白的力量也无法轻易摧毁青藤阁一丝一毫。
等裴皆然重新投去视线,便见温暮白肩头乍起血花,显然是被韩偃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温暮白随即咬牙刺出一剑。
剑声嘶鸣,气焰充斥在整个青藤阁里。
二楼前荡起剧烈波纹,像上官明月这般弱小者更是许多都被吓瘫在地,虽然他们并没有直接接触肆意狂涌的气焰,但眼前噼噼啪啪的脆响,也给了他们很大的精神冲击。
或者说,若非帝师的言出法随,他们确确实实会被狂卷的气焰绞个粉碎。
但随着韩偃举剑,更重的力量压迫而至,让温暮白刺出的剑越来越慢。
两股力量牵扯撞击着。
轰隆隆的巨响振聋发聩。
崩散的细流仿若利刃,将两人衣袍切割出无数道口子,亦有鲜血飞溅。
甚至在韩偃和温暮白催发出更多的炁时,四面墙壁都隐隐出现裂纹,整座青藤阁在震颤。
陈重锦难掩震惊之色,“他们如果再强一些,是不是能直接把青藤阁给摧毁?”
张祈年面色微微泛白,说道:“有高祖陛下的力量在,恐怕我祖父甚至剑神林溪知也没能力打破,韩偃和温暮白的力量能让青藤阁震颤,的确是相当恐怖的事。”
暮夏没说话,只是很认真盯着,清冷的眼眸里隐隐有些火热。
温暮白这时忽然猛地后退,右手持剑,左手虚握,仿佛有第二把剑存在,磅礴之炁挤压在掌间,狠狠朝着韩偃推了出去。
两人剑尖碰撞的力量轰然炸开。
仿若百花绽放,在壁画水晶的光芒映照下,璀璨夺目。
韩偃左掌猛击剑首,右手里的剑砸飞而出,他人随之后撤,催炁尽量抵消温暮白的攻势,而飞出去的剑掉转方向,震颤着直袭温暮白后心。
温暮白沉静回头,目视疾掠而来的剑,竟是不闪不避,虚握的左手五指张开,推出更汹涌浩瀚的力量,誓要压垮韩偃。
见此一幕的陈景淮眉头紧皱。
温暮白是故意的?
是想试探韩偃是否真会杀他?
表面上韩偃和温暮白之战,仅代表两人,但其中主要也在于大隋国师和西覃国师,哪怕每次都说是生死战,无论出什么问题,双方互不计较,可事情又哪会真的这么简单。
何况以前温暮白的确是抱着一决生死的态度来战,可也从未像现在这般,不顾自己生死,这很难不让陈景淮多想。
他转眸看了眼正笑眯眯的通莲僧和始终漠然的梁镜舟。
似是察觉到陈景淮的视线,通莲僧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陈景淮只觉得很不舒服。
明明的确是很和善的笑容,为何总感觉那么恶心呢?
陈景淮有所不知的是。
通莲僧佛性不高,但凭着锲而不舍的精神,跟随空树大师修行,聆听空树大师的第一句话便是“我心自有佛,自若无佛心,何处求真佛。菩提只是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
更指出佛陀言:“烦恼即菩提。”
因而让得通莲僧开悟。
自那以后,他便笑口常开。
找到自己修行的道。
但他施乐的愿景,是改变众生消极悲观提升为积极乐观,或许依然是佛性不佳的缘故,纵使开悟,通莲当下示笑,虽皆发自真心,却给人非真心乃至虚伪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也因人而异。
......
韩偃抵御着温暮白摧枯拉朽的攻势,面对将其飞剑视而不见的温暮白,他也仅是微微皱眉,并未因此收剑,反而以更快速度,直袭温暮白要害。
但在飞剑即将刺中温暮白的时候,他背部忽然涌现一股极为绵柔的力量,仿佛是一双手,牢牢束缚飞剑,让其不得寸进。
那一幕让场间许多人皆感到意外。
韩偃亦有片刻愣神。
温暮白抓住机会,一鼓作气,掌间爆发出更强的力量,顷刻把韩偃抵御的炁吞噬,将其整个人轰飞,又一次砸在壁画上。
而这一回,墙壁并非丝毫未损,细微裂纹直接扩大,如蛛网遍布。
温暮白紧跟着也仿佛有些脱力,但他强打精神,持剑朝着韩偃疾掠而去。
想要乘胜追击。
眼见韩偃又入劣势,隋人们神色复杂。
再说只是意外,他们自己也没办法相信了。
温暮白确确实实比以往强大的判若两人。
虽然曾经温暮白屡屡挑战韩偃都奉献出很精彩的战斗,可韩偃终是比温暮白早很久破境,两者拉开了很大的距离,温暮白不仅很快追上来,甚至有隐隐压制韩偃的迹象。
这让对于此战很有信心,觉得温暮白必输无疑的隋人们,自当难以接受。
“温暮白是天才,一直以来都是。”
张首辅平静说道:“在何辅麝没有展露头角,锋林书院首席掌谕没有入世前,韩偃便是毫无争议的大隋年轻辈第一人,温暮白在西覃亦是如此,两人时常会被拿来比较。”
“从温暮白第一次挑战韩偃直至今日,多是以韩偃获胜结束,要么就是打平,两人每年都要战一场已是惯例。”
“在隋人眼里,或许温暮白不如韩偃,但也是唯一能和韩偃相提并论的人物。”
“何辅麝崭露头角,韩偃入覃败给锋林书院首席掌谕,不仅韩偃第一人的名头有了争议,温暮白更是彻底丢了西覃年轻辈第一人的头衔,可这不能否认,两人依旧是天才中的天才。”
“除了破境澡雪巅峰这件事,温暮白自始至终和韩偃的差距都很微末。”
“而这件事好像渐渐被遗忘,大家只记得温暮白多次输给韩偃,甚至还在磐门输给了姜望,从而愈加觉得温暮白不过如此,这么想是不对的。”
陈景淮皱眉道:“首辅的意思,是认为韩偃这次会输给温暮白?”
张首辅摇头说道:“他俩谁胜谁负真不好说,只是我觉得没必要因为温暮白占了上风,就很不可思议,我们更该做的是相信韩偃。”
褚春秋连忙说道:“没错,相信韩偃肯定能打赢温暮白,就像以前一样!”
但张首辅又忽然笑着说道:“可我不仅猜想,国师说有必要的时候会到场,其实就是在说韩偃和温暮白之战会出变故,毕竟变故已经发生了不是么?”
陈景淮沉着脸说道:“国师没出现。”
甘梨指着对面三楼,小声说道:“陛下,国师已经出现。”
陈景淮面色一僵。
微微抬眸,果然看见三楼里站着曹崇凛。
曹崇凛来得悄无声息。
他低眸默默看着韩偃和温暮白。
而神都某座石桥上,姜望伸个懒腰,喃喃说道:“这场雪该下大些了。”
......
鱼渊学府。
祭酒屋舍里。
陆玖客盘膝榻上。
风雪骤然凌冽。
他豁然睁眼。
屋舍门大开。
现出的是姜望的身影。
姜望旁边跟着阿姐。
小鱼不在。
陆玖客平静看着他。
姜望身在暴风雪中,眯眼笑道:“伤势如何了?”
陆玖客没说话。
姜望又再说道:“我可是状态极佳,甚至比那时候更好。”
陆玖客皱眉,“你来做什么?”
姜望说道:“带个人让你见见。”
雪雾卷积着,渐渐凝出一道身影。
雪姬站在了姜望身侧。
陆玖客瞳孔微缩,声音低沉道:“雪姬......你怎么会出现在神都里?”
姜望摊手道:“我带进来的。”
陆玖客看向他,说道:“莫说国师,有黄小巢镇守,你如何能将雪姬带入神都?”
姜望笑道:“我自然有办法,而且也不想跟你解释。”
陆玖客沉声说道:“就算你有办法把雪姬带进来,但如果想做些什么,黄小巢很快就会察觉,而你与妖为伍,便是犯下大罪,自寻死路!”
姜望说道:“你猜我为什么敢这么做?”
陆玖客皱眉。
阿姐百无聊赖在院里搓着雪。
姜望笑道:“这里仅你我三人一妖,不会出现第四人或者第二只妖。”
陆玖客不解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姜望耸肩道:“不装了,其实我是仙人。”
陆玖客:“......”
姜望咧嘴道:“平日里捧书装读书人的陆祭酒,也还真就应了那句老话,仗义多是屠狗辈,最是无情读书人,你是怎么害了自己恩人一家,还能这么多年心安理得的?”
“哪怕在前不久,我依然拿不定注意,怀疑你和姜祁名为师徒却形同路人是有缘由,可能是在演一场很大的戏。”
“但种种事件都在告诉我,你的确是敌人,那我也没道理非把你想成友人。”
陆玖客平静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姜望指着雪姬说道:“那你们好好聊,慢慢回忆,也别想着会有人来救你,反正你活不到那个时候。”
陆玖客攥紧手里的剑。
雪姬踏出一步。
暴雪倾覆屋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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