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程结束，陆恒顾不上和熟识的主办方聊天，目标明确，径直前往后台那个男孩的战队。
赶到为时已晚，早已被人捷足先登。
那里围满其他几个俱乐部的教练明星选手。
那男孩坐在中间，双腿岔开，两手交握，手肘撑在腿上，低头沉思。
身边的人看似友好的交流，实则谁也不肯让出这一好苗子。
而他置之度外，仿佛话题中心的人不是他。
夏北玖脑子只闪过一个词，bking。
“酒上来了啊，”其中一人注意到他们，“怎么，也来抢人啊。”
虽然人是笑着，但是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心里骂骂咧咧道，酒上来了，他们还凑个什么劲啊。
陆恒颔首，面朝男孩单刀直入，“有兴趣来gk战队吗？”
一句话在场的人都惊讶了，这可不是加入俱乐部，成为职业选手那么简单，而是直接加入战队，成为那支最强队伍的一员。
“这…酒上，给我们点面子不。”
谁知道长湖gp有酒神这个招牌，他还这么大方。
他们的带队教练也因为这句话而激动起来。
听教练说，这男孩所在的队伍是一支名不见经传的小队，没有所属的俱乐部，成员有些是网络上的游戏主播，临时组队，磨合几个月，没想到在比赛中杀出重围。
长湖gp派出的青训生仅仅只拿了个第四的名次。
陆恒盯着男孩，等着他的回答。
“我不去。”男孩站起来，拍了拍大腿，扒开人群，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一众人被晾在原地。
夏北玖看着陆恒，从男孩的离开中缓过神来，手扶着额，有些郁闷丧气。
一旁站着的人，两手一摊，“好了，谁也别想了。我看他们队其他人也不错。”说着便转战目标。
“走吧。”陆恒站了片刻，准备和夏北玖一起回去。
刚走没几步，身后有人叫住了他，“酒上，等等。”
是刚才一直站在旁边的教练，火急火燎地追了上来。
待他喘匀气，“那个炎淼，实力真的很强，接触游戏才一年多，天赋异禀，我希望你能劝劝他。”
夏北玖尝试共情，想象成莫扎特从小放弃了自己的音乐天赋，一下就能体会到教练这种急迫的心情。
“我出去就是为了再问问他。”原来陆恒并没有想放弃。
“那真是太好了。他其实并不是不愿意，而是家人不支持的缘故。我也问过他家里人，直接把我电话挂了。”
家庭的原因，这让陆恒皱起眉头，事情一下变得很棘手，“我试试吧。”
走到场馆门口，远远的就看到那个男孩的背影，蹲在楼梯口，头顶烟雾缭绕。
感应到人，自动门开启，男孩因为声音转过头来，看到是他们又转了回去。
陆恒直接在他旁边坐下，无言望向远处。
“要吗？”男孩递过一支烟。
他侧头，接过，刚想点火却看见夏北玖因为烟，手在面前扇了扇，皱起鼻子。
作罢，拿在手上把玩。
“不再考虑考虑？”
男孩吐出一大片烟，悠悠长长。“该说的我都说了。”
“你很有天赋。”
说到这，男孩突然扯着嘴角一笑，“所有人都这么说，那和你比呢？”
如今可是不管谁都说，酒上是无人可比的天才，过去的《荣耀》，可都是他的天下。
“你觉得呢？”陆恒笑着反问。
“你确实以前很厉害，但现在是该年轻人的了。”男孩收起笑容，认真地说道。
陆恒不见生气，轻笑几声，“对，我等的你有朝一日打败我。”
男孩吐着烟不做声。
“但你照你现在的情况，可以吗？”
回避问题不说话，他视线四处打转，慢慢地集中在他们眼前的夏北玖身上。
“我见过你。”
置身事外的夏北玖，反应了一会儿才确认他说的是她。
现在的小男生，都用这么老套的搭讪吗？
“见过我的人可多了。”
“三年前你在湛海拍过戏，你住在当地人的家里。”
夏北玖回想了一下，当是确实是住在当地一户人家里，但对眼前的人没有丝毫的印象。
“那是你家？”
男孩挑开话题，陆恒低着头，转着手中的烟，看似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耳朵却全神贯注地听着。
“不是，是一个女生的家，她很喜欢你。”
炎淼讲了些关于那女生一些事，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直到一旁的陆恒站了起来，两人话题也结束了。
“如果你愿意加入俱乐部，我可以尝试帮你说服你的父母。”
没等回答，陆恒又抛出一句，“介意我们去你家吗？”
数秒后，炎淼深深地吸了最后一口烟，仿佛做了个天大的决定，按灭烟头，站起来，“走吧。”
炎淼是个随意的性子，说走就走，连队友和教练都没打招呼。
夏北玖也是，莫名其妙就登上了去往湛海的火车。
一路上，她撑着脸望向窗外，落日的余晖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景物盯久了，让人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在动，还是地球在动。
“要吃吗？”蒋炎递来一桶泡面。
坐久了有些累，她摇了摇头。
见她拒绝，蒋炎不再多话，打来泡面盖吹吹凉，大口吃了起来。
蒋炎是他的名字，炎淼是游戏id。
距离到站还有两个小时，夏北玖看向对面的陆恒，他不知什么时候闭上眼睡着了。
夕阳恰好照在他靠窗的一角，其余都在阴影里，只有他周身阳光。
“你们是男女朋友吗？”
蒋炎的话打断她的注视，回过神来，“没…没有啊，我们是好朋友。”眼神飘忽，慌慌张张，下意识捋着自己的头发，生怕他看见了刚才的失态。
她怎么会…就这样看呆了。
索幸蒋炎不是刨根问底的性格，而是接着说，“我刚打《荣耀》时，那时的同伴就对我说，如果以后想打职业，一定要去找酒上。”
“因为他技术很厉害吗？”
“不是，是因为圈子里流传着一句话，‘想打电竞就去找酒上，他会告诉你奇迹是什么’。”
自从跟陆恒认识，她就从别人口中听到过无数个关于他的故事，但都与她认识的他相差甚远。
她熟识的此刻眼前的陆恒，疲惫，下眼睑有灰青色的痕迹，瘦削，手背青筋暴起，阴郁地不爱说话。
但睡着的他又是这样岁月静好，压在身上的皇冠，负累都暂时抛弃。
火车鸣笛，在灰色的天色中冒起白烟，历时四个小时到站。
陆恒帮忙提的夏北玖的行李箱，身份两极互换。
走下站台，便看见有一穿着鹅黄的外套，戴着白色针织帽女孩朝他们挥手，在一众黑色里格外鲜亮。
蒋炎比他们早看见，已经跑到前面，将女孩抱起至双脚离地。
他们走近，听到的就是女孩问比赛的情况，在听到冠军后竖起大拇指。
女孩子粉嘟嘟的，脸颊边还有个小酒窝，声音是糯糯的南方口音，说起话来慢吞吞的。
被晾了一会儿，女孩子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有人。
“这是池沐清，来接我的。”蒋炎介绍道。
夏北玖笑着打招呼，但她似乎是有些害羞，点点头，便满脸通红地躲到蒋炎的身侧。
时不时露出个眼睛，越看带着墨镜的姐姐越眼熟，“你是夏北玖吗？”
她问的小声，夏北玖并没有听到。
“夏北玖，”蒋炎突然叫住她，“晚上来我家吃个饭。”
夏北玖不明所以，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怎么又再提了一遍。
重新回到这里，一路上的街景与印象中的差别不大，只是路上少了点傍晚吃完饭散步的老人。
其他地方乍暖还寒，湛海冬天已经融化，空气中海水都在浮动。
车在一栋灰色的居民楼下停下，蒋炎的父母在对面的小卖部里等候多时，热情地拥抱迎接。
“走吧，我做了一桌菜。”
蒋炎的爸妈打头阵，提着他们的东西走进狭窄的小巷里。
走之前夏北玖还抬头四处望了一眼，小卖部红色的招牌破了一角耷拉下来，墙上贴着写着各种小广告，还有天上的那一轮月亮，勾起了她过去所有的回忆。
“看什么呢？”
她收回仰起的头跟上陆恒，“没事，就是很怀念。”
怀念以前奋斗着的苦日子，却再也找不回当初的心境，只剩下感慨万千。
从巷子里出来，池沐清先行告别。
夏北玖一下就认出来了，这是她那时拍戏住过的房子，当时还因为太破，被剧组修缮过，直到现在也没什么变化。
“不来阿姨家吃一点吗？”蒋炎的妈妈叫住她。
“我吃过了，太晚了，明天月考我要复习，你们好好吃。”说完，对着他们笑，在夏北玖的方向停留了几秒。
蒋炎嘱咐，“好好复习。”
“知道了。”随后把门关上。
之后他们就与蒋炎讲起池沐清的学习情况，高三，好像成绩不错，拿过全校第二名。
他们一家人聊着，陆恒和夏北玖插不进话，被落在后面。
弯弯绕绕，终于到了蒋炎家，东西还没放下，阿姨就热情地招呼他们吃饭。
“应该还是热的，赶紧吃，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夏北玖饿得都已经前胸贴后背了，听到这样说，也不客气，坐下摘掉口罩就开始吃。
“诶，你吃吃我们这的鱼，都是现捕的，可新鲜了。”
“我——”
“她不能吃海鲜，过敏。”还没等她回答，陆恒的声音就抢先一步。
“那我看看有什么别的，再给你做一点。”
“不用了，阿姨，我吃的不多。”
见阿姨这样热情，让她有些招架不住，蒋炎制止才作罢。
一起坐下吃饭，蒋炎妈妈盯着夏北玖看了半天，忽地说：“我看你感觉特别眼熟，像电视里的一个明星。”
“别人也总是这么说。”她嘿嘿笑道。
阿姨看着喜欢，眯起了眼，“你们跟小炎是怎么认识的呀。”
“打游戏认识的。”
夏北玖专注夹菜，奇怪没有人接话。
吃着饭再抬起头时，餐桌是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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