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厦大堂,清姨不停往电梯处张望。
看到少爷带着稚稚从电梯里出来,她才松一口气的迎了上去:“你前脚刚走,稚稚就闹着要来找你,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你去了公司的,打你电话也打不通。”
江殊点头:“昨晚忘记充电了。”
他骨子里厌恶多余社交,更没玩手机的习惯,充满一次电能用上好久,今日被父亲激怒,急着要去公司找他,才一时忘记给手机充电:“走吧。”
他说完,颈侧就响起小小声的央求:“爸爸,想吃麦当当。”
“你早上才吃过早餐,现在吃得下?”
“……吃不下,”稚稚认真思考一番后,给出诚实的答案之余,不忘给自己争取福利:“甜筒的话就吃得下。”
清姨掏出手机来,寻找最近的麦当当:“走两百米就到了,买完回来坐车回去。”
俨然已经默认江殊会带她去买甜筒。
江殊捏捏她的脸:“行,边走边说……清姨你在车里等我们,太阳太晒了。”
他也有话要和稚稚单独说。
雇主好意照顾,清姨就不推辞了,便在车里等待二人。
走在有遮蔽的阴影处,又不用自己走路,小团子没觉得多辛苦,还往爸爸怀里钻了钻,感觉自己非常受宠。二百米的路很快就到了,超大的m型黄色字姆和甜筒造型灯就嵌在高处,正是麦当当的甜品站。
甜筒很快就送到小团子的手中,
麦当当刚好上了新品,雪白甜筒外面浇着巧克力浆,冷却些许后便成了薄薄一层的脆皮。
轻轻咬开脆皮,吸溜一口云朵般的冰激凌。
江殊低头看她。
小朋友的一切都是袖珍版本的,舌头也小得跟猫崽崽舌似的,怕凉又贪吃。难以想象她有朝一日能长成和自己一样高的大人……他不禁想起母亲说儿女还是小朋友的时光不会太长,眨眼间就长得老大,飞出家门。
下巴被小朋友绒绒的发顶摩娑得发痒。
“对不起,我以后会把手机充满电,防止你找不到我,”他向小团子道歉,顺带说起在公司发生的事:“我家的家庭关系对小朋友来说可能有点复杂,也不是该让你去烦恼的,以后你就不要管好了,江别山……就是你生物学上的爷爷,不是好东西,我俩都不认他,轮不到他不认你。”
他怕稚稚被江别山说的话影响了。
有些话,他认为无论如何不该对小朋友说,江别山却没这意识,甚至仗着成年人能精准逮到小孩儿最在乎的痛点为荣,迫不及待地给予会心一击。
小团子仰起头时的双眼天真又纯净,不应染上半点阴霾:
“我总会认你的。”
大人复杂的关系她不懂。
但这不妨碍她不懂装懂,她小手故作成熟地拍拍他的肩,进行言语宽慰:“爸爸,什么叫你家的家庭关系鸭,你家不就是我家吗?我们应该是一国的叭!”
说完,稚稚觑了觑年轻爸爸的神色。
相处的时间尚短,还没有在她心中建立起本能一样的安全感——自小泡在蜜罐里的幸福儿童,特别是独生子女,是不会在这时试探父母反应的,因为他们理所当然地知道,父母的爱只能流向自己,由自己独占,有恃无恐。
察觉到这一点,他冷冰冰的眉眼陡然柔和了下来:“对,我们是一国的。”
他刚才的不愉快,全源自一个很糟糕的父亲。
对一个成年人来说,生父尚且有如此大的威力,何况幼童。
无论如何,江殊不希望稚稚有相似的童年体验,于是向来羞于表达自己的他强调一遍:“我会连着你爷爷的份来爱你的,你得到的爱不会比别人少。”
稚稚不是很懂:“那我可以叫你爷爷吗?”
“……可以。”
“为什么之前不准叫妈妈,叫爷爷就可以?”
“……偷偷叫都可以,不要在别人面前叫,别人会觉得你爸爸很奇怪。”
稚稚一边低头炫甜筒,一边思考爸爸说的话。
爱可以衡量多少吗?
该用什么量词,她得到的是一斤爱、一瓶爱、一滴爱还是一包爱?
既是爸爸,又是妈妈和爷爷,别人为什么会感到奇怪?
看小团子快把自己纠结得脑子烧起来,江殊随口抛给她一个新的思考题目:“我上学的时候,有同学传闻听说麦当当的甜筒格外香甜,是因为它由鸡油做成。”
“……”
小团子一脸震惊地仰起脸。
这个“传闻”让她一路震惊到被抱入车厢坐好,由清姨帮着绑好安全带。
清姨不禁好奇:“稚稚怎么这个表情,眼睛嘴巴齐齐滚圆。”
稚稚低头看一眼快被炫完的甜筒,又抬头看向清姨,得出没头没脑的结论:“鸡油……真好吃啊!”
司机:????
清姨语气里不禁微微带了责怪:
“怎么可以带稚稚去吃这么油腻的东西?算了,今晚做清淡点,就不做炸猪排了。”
稚稚一脸懵逼:“诶???”
她的炸猪排怎么没了!
“哈。”
江殊看她对甜筒剩下没雪糕的部份不感兴趣的样子,便接手过来两三口解决掉。
………
陪着稚稚回到家,将她托付给家庭老师后,江殊又出门了。
其实他根本不用回家一趟。
只是有爸爸陪着回来后,稚稚明显情绪好多了,跟家庭老师说话语气都是上扬着的活泼。
到了晚上,餐桌上果然没看到炸猪排的踪影。
稚稚失落地戳着西兰花和胡萝卜,表情好似遭了天谴。
在小星球都是喝着无味营养液的她,回到八百年后尝到无数美食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为什么还要让这个世界有红胡萝卜、西兰花和青椒呢!爸爸建立新世界秩序的时候,应该同时肃清部份蔬菜。
经历了算是多姿多彩的一天,稚稚却没忘记自己在小世界里的大业。
爸爸早上居然小看她。
她可不能被看扁啦。
于是在消食散步后,稚稚不用大人催促,就很自觉地在清姨的照顾下洗澡刷牙,往床上美美一躺,便催促系统:“赶紧放我进去呢!”
系统:【好的,请小主人尽量放松,精神太紧绷不利于投放意识。】
稚稚躺得板正,听到这话,不禁暗暗使劲想要快点放松:“我在努力放松啦。”
系统:【……】
本来不说这话都没这么紧张。
在精神高度紧绷的情况下,要强行将意识投放入模拟器之中,可能会对小朋友的脑子造成轻微损伤,系统只好又等了一会,等她真的放松下来,才将其投放进去。
意识昏昏沉沉之前,稚稚仍构想着美好未来。
哼哼,臭爸爸居然不许她进模拟器,她偏要干出一番事业来。意识是自由的,即使是爸爸,也不能限制她!
怀抱着美好且不切实际的野心,稚稚在小世界里睁开眼睛。
她这回特意挑了个安全僻静的地方下线,避免再发生在众目暌暌之下表演“车轮滚滚”的尴尬社死事件。果然,周围空无一人,她悄咪咪地溜了出去,预备再找点亲切的哥哥姐姐做帮手——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下线前玩得好好的虫族朋友,第二次上线时,总是遍寻不获。
除了对她这个可爱幼崽很亲切之外,虫族之间的感情似乎非常淡漠,无论她再怎么描述,也没人知道她说的那些朋友去哪了。稚稚只好接受现实,每次都从新认识起。
只是她才走了不到五分钟,面前的地面就暗了下来。
小团子仰起头来。
天空没黑,暗下来的原因是因为小小只的她身后站了个两米高的男人。
男人长着一张端正苍白的脸庞,五官轮廓深刻俊美,复眼流转着钻石般光芒,乍一眼看过去,像眼窝填充了无数碎钻,诡异又美丽。低阶虫族总有爱晃触角的毛病,他的触角却很稳当:“找到你了。”
因为它长得特别好看,见到的虫族也都对她很友善,稚稚便没防备地向他打招呼:“你好哇。”
没想到男人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一脸懵逼的小团子被打包带走,中途尝试性地挣扎,却没挣开它钢铁一般的箝制——面对小团子的百般挣扎,他倒是没有动怒的迹象,面上一派平静无波。如果稚稚再冷静一点,会发现这虫族男人甚至尽量在避免弄疼她。
挣扎无效,还把自己累得够呛的小团子尝试和男人交涉:“哥哥,我不认识你哇,你是不认错人了?”
惨遭无视。
稚稚努力回忆,因为在虫星上到处演讲爸爸威武事迹的关系,她见过许多虫族,可是她实在想不起来自己见到这个人了。而他的气质很特别,太有存在感,如果她和他见过面,应该不会完全没有记忆。
何况稚稚对自己的记忆力特别有自信。
小团子推推他的胳膊,气恼:“你怎么不理我呢!”
说了许多话,男人依旧无动于衷,只一门心思将她带往目的地,如同对待一件货物。
发生到这一步,小团子不禁有些害怕。
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往何处,遭到何种对待。
她瑟缩了一下,眼泪汪汪的有点想哭。
呜。
小团子吸吸鼻子,不愿意在坏人面前示弱,试图强硬起来,绞尽脑汁放狠话:“你、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他超厉害的!你对我不好,我爸爸肯定不会放过你!”
先是威迫,继而利诱:“但如果你对我好,我爸爸也不会亏待你。”
小小团子掌握甜枣与大棒的技巧。
眼看男人油盐不进,稚稚又疑心起来:“难道……你是我爸爸的敌人,想要抓走我来威胁爸爸?我我我我跟你说,门都没有!就算你对我使用什么酷刑,把我送进慎刑司,我也不会被你们利用来伤害我爸爸的!”
慎刑司是她在奶奶看的电视剧里学到的名词。
是用来严刑逼供的地方。
小团子擅自脑补了一大堆,说到最后被自己吓得泪花汪汪,浑忘还有强制下线一途,退一万步说,哪怕真的遭到严刑对待,痛觉豁免之后她受到的折磨也许不过是一直被人用勺子敲脑壳。
自暴自弃的小奶音掺了哭腔:“你把我打死叭,我是不会出卖我爸爸的!”
周围的景色渐渐陌生。
她蜷缩成一团,委屈巴巴的觉得自己马上要被千刀万剐了。
……
虫星至高点。
虫后曾经居住的巢穴,既不属于人类常见建筑物,也不全是原始的洞穴,它的所有建筑材料用的是连帝国联邦也眼馋的稀有物料,整体是圆形的,内部结构复杂得不可想象,也没有留下地图——在里面工作的虫族会接收前辈用触角传达的丰富信息,入职第一天就能跟第一百天一样娴熟。
在人类公司,走错路会被提醒。
在虫后的巢穴里走到不属于自己权限的区域,会被当场处死。
巢穴里的沟壑四通八达,比一线城市的地铁路线更加复杂。
这也是一直混迹在中低阶虫族之间的稚稚从未到达过的地方,男人抱着她穿梭于纵横交织的走道里,一路上遇到的所有其他人见到他时都目不斜视。洞壁回荡着小团子奶声奶气的抽泣:“呜呜……”
终于,男人走到了洞穴深处。
一抹纯黑的挺拔身影缓缓转过身来。
“陛下,我把她带过来了。”
当江殊见到自家闺女时,她眼角挂着豆大的眼泪,鼻尖也红红的,明显地哭过了。
他皱眉:“我不是让你别吓唬她吗?”
“我没吓唬她。”
男人否认:“因为我不太清楚陛下对吓唬的定义,所以我只说了一句找到你了,其余连一句话也没说,避免坏了陛下的事,”他一顿:“不过任务目标说了很多话。”
江殊:“……她都说了什么?”
下属将稚稚说的所有话重复了一遍。
听完后,江殊哭笑不得。
怪不得把小家伙吓哭了,对一心完成任务的忠实下属也不好苛责太多,便摆摆手让他将稚稚交还给自己后退下去。
小团子哭累了,正自暴自弃地趴在男人肩上闭着眼睛装死。
正潜心装死,软乎乎的脸颊就被拍了拍,她感觉到自己被转手到另一个人怀里。
她一激灵,下意识地咬住对方的手。
幼崽:超凶jpg
咬在黑色的皮质手套上,毫无卵用。
有点洁癖的江殊拢起眉,叹口气,耐心安抚:“不害怕了,是爸爸派了很多人去找你回来,中间发生了一点误会,宝宝不生气好不好,”他一顿:“要是实在不高兴,气他办不好事,他任你处置就是。”
回到虫星的环境里,他对生命就更淡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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