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赢和李万里刚到衙门,县令便迎来上来,喊道:“二位大师可算来了,快随我去停尸房。”
揭开尸体上的白布,陈赢忍不住干呕出声。
尸体是一个中年男子,且不论他相貌如何,此刻他皮肤呈青紫色,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咬痕,皮肉翻起。仵作将尸体的衣服掀开,肚皮上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血液已经干涸呈暗红色。
仵作又拿上来一个盘子,里边是几条带血的蛇蜕,他声音微颤说道:“这是从死者身上取下来的。”
陈赢皱眉看向李万里,问道:“是蛇妖吗?”
李万里点头。
霎时,周围的人皆是面带恐惧,唯有县令恐惧中还带了几分惊慌失措。
李万里捕捉到了县令的细微变化,问道:“死者,县令可认识。”
县令脸色更是难看,支支吾吾半天才道:“认识……这人是镇上的张姓富绅,前段时间涉及一件命案,不过经过审理,发现他是冤枉的……”
“可否让我们看看当时的案宗?”陈赢觉得蛇妖害人很有可能和那件命案有关。
县令颇为为难,半晌,才道:“让衙役带你们去吧,我得先回府上了。”
待县令走后,一名长相憨厚的衙役递上了案宗,还一边给他们解释。
此案的死者是一个农夫,因土地纠纷被人殴打致死,他老母亲前来报案,说是亲眼见到是张姓富绅动得手,却最终因为物证不足,张姓富绅被无罪释放,农夫的老母亲回去后没几日就去世了。农夫的妻子从娘家回来,看到这番情景,又去衙门闹了一会,被赶出去了。
陈赢思考着这案子,只觉得有蹊跷。农夫的母亲不至于平白无故冤枉人,这个富绅不一定就是无罪。现在富绅也死了,唯一的线索只有农夫的妻子。
陈赢和李万里交换了个眼神,看来两人想到一起了。陈赢问那衙役:“农夫的家在什么地方?”
“张家村。”
由那衙役带路,二人快马加鞭赶到张家村,来到了一座破败的房屋前,院子的围栏东倒西歪,院内杂草丛生,房屋西墙的瓦已经倒塌。
李万里解下剑,拨开杂草,低声道:“小心,这里妖气很重。”
听到这话,陈赢紧跟在李万里身后。
他们正要打开那扇腐朽的木门,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
二人回头,却不见那个衙役的身影。
刹那间,飒飒阴风四起,砂石草木狂舞,待到周围平静下来,杂草丛中出现了一个女子身影。身着白衣,面容悲戚,再仔细看去,衣裙下还有一条黑红花纹相间的蛇尾埋没在杂草中。
李万里不着痕迹地挡在陈赢身前,他面色冷峻,拔出剑,寒芒毕现,直指蛇妖,沉声道:“刚才那个衙役呢?“
蛇妖被剑指着,也没躲,幽幽回答道:“我已将他送出张家村。”
蛇妖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只是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他们,开口道:“鱼肉乡里、残害无辜的恶霸你们不管,草芥人命、徇私枉法的贪官你们要救,二位道长当真是除魔卫道之楷模啊。”
听到这话,陈赢想到那件命案,农夫含冤枉死,富绅被释放。难不成,这个蛇妖就是农夫的妻子?
李万里丝毫不为之动容,道:“这不是妖祸害人的理由。纵使你说得是真的,自有人间的律法制裁他们,轮不到你一只蛇妖兴风作浪。况且,稚子何辜?”
蛇妖听此话,突然狂笑,喃喃道:“稚子何辜,稚子何辜?那我夫君又何其无辜?我只不过进趟山,回来后我夫君被人活活殴打致死,婆婆伸冤无门气郁而死……”
蛇妖狂笑到极点,眼里流下了血色的眼泪,继续道:“那富绅打死了人,却因为贿赂县令而安然无恙。道长,你说说看,这让枉死之人九泉下如何安息……”
不待她将话说完,李万里一个飞身,直接将剑架到蛇妖脖颈上,蛇妖丝毫没有反抗,瘫倒在地。
李万里居高临下看着她,道:“人与妖,本就有悖天道。”
这一切就发生在瞬息之间,陈赢反应过来,连忙几步走到李万里身侧。令他惊讶的是,这蛇妖丝毫没有还手的意思,一副要打要杀随便的样子。
“呵呵。”蛇妖仰头,苦笑说道:“看来这位道长今天是必要取我性命了。罢了,反正我活着已经没什么意思了,只是可恨那个贪官竟然还活得好好的。”
李万里皱眉看着蛇妖。
陈赢知道,以李万里对妖深恶痛绝的态度,这只蛇妖今日必死无疑。他也知道县令幼子被她害得痛苦不堪,可听了她的遭遇,再加上蛇妖如今一心求死,他倒是产生了一丝怜悯。
陈赢觉得,一定是因为此刻蛇妖并没有伤害他们,所以陈赢不能以一种“她要害我、死有余辜”的心理对待蛇妖。
蛇妖笑得凄怆,闭眼道:“动手吧,道长。”
陈赢看着李万里神情复杂,同情蛇妖的话到了嘴边却迟迟没有说出口。
李万里道:“如果县令真的徇私枉法,我会将他的罪行昭告给知府,自有人会处置他。”
语罢,他的剑毫不犹豫地贯穿了蛇妖的心脏,伤口处迸发出耀眼的白光,蛇妖的身影变得稀薄朦胧,慢慢消散。
不知是否是错觉,陈赢觉得在蛇妖消失前,他在她脸上看到了心满意足的笑,或许,蛇妖一直在等这一天。
李万里将剑收入鞘中,问道:“陈赢兄,是否觉得我对妖太过冷酷?”
陈赢刚要开口说“原来你知道啊”,但转念一想:陈赢啊陈赢,人家一路上保护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他杀得可是妖啊,害人的妖不值得同情。
给自己暗示了一番之后,陈赢开口道:“妖各有命,或许这就是她的归宿。”
二人回到县令府中,蛇妖已除,那孩子的肚子也不在鼓起,虽然现在身体虚弱,但仔细调理就无大碍了。
县令和夫人对着他俩那叫一个感恩戴德,可是经过蛇妖一事,陈赢是怎么看县令怎么别扭。
县令冲下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心领神会,没一会就端出来一个盖着红绸的盘子,红绸揭开,是几锭白花花的银子。
这个数目,够陈赢几年吃喝,可一想到这银子可能是县令受贿来的,陈赢就觉得这钱有些烫手了。叹了口气,可能他就是个穷苦命吧。
李万里自然是对钱不敢兴趣。两人婉拒了县令,便要告辞。县令一看这架势,只当他们是不染铜臭的仙人,更是感激涕零,一路送他们出了府。
两人站在街上,陈赢想到白花花的银子还是忍不住啧啧叹息。
李万里看了他一眼,道:“你现在回去要,估计还来得及。”
陈赢翻了个白眼,说道:“我才不去。不稀罕脏钱。”
李万里笑道:“陈赢兄,好气节!”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道:“这个给你,当作陈赢兄陪我跑这一趟的谢礼。”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陈赢接过钱袋,一脸洋洋得意,又问道:“接下来去呢?”
李万里指了指东南方向,说道:“张姓富绅家。”
“他都死了,去他家做什么?”
“他死了,他家里人又没死。自然是去调查蛇妖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陈赢想了想,说道:“也可以去探探县衙的衙役。”
“那……?”
陈赢坚定道:“分开行动。”
“好,明日午时,此处会和。”
陈赢本来打算去县衙找那位带他们去张家村衙役,却又觉得这样做岂非目的太明显。就决定先打听下这名衙役的住处,他正物色去哪打听时,正巧就在街边的酒楼看到了那名衙役。
此时,陈赢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翻了翻身上,找出来李万里给他的银子,大步朝酒楼走去。
他选了那名衙役斜后方的位置,便将他们的谈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名衙役也不知是喝多了,还是嘴真没个把门,就这样大庭广众下,就和身旁的人说起了对县令的不满。
说了几句后,身旁的人惶恐地提醒他慎言,他这才悻悻地闭嘴了。
有意思。陈赢夹了口菜,一个主意涌上心头。
夜幕降临,那大汉吃饱喝足后便要回家,陈赢悄悄跟在他后边。
走到家时,衙役正要开门,陈赢拍了拍那大汉的肩膀。大汉惊起,回头一看是陈赢,顿时道:“道长,你可真是吓我一跳。”
陈赢冲他比了个“嘘”的动作,低声道:“你可知我为何找你。”
衙役挠了挠头,问道:“为啥啊?”
“因为蛇妖要来索命。你知道蛇妖为什么要缠上县令,因为他办了冤案,蛇妖要报复他。所有经手那件案子的人,都逃不了。”
陈赢说得有板有眼,且他那一身道袍还挺能唬人,再加上这衙役之前见过蛇妖,倒是真信了他这番话。
衙役神色慌张道:“那怎么办啊,道长,这可不管我的事。人证物证俱在,人是那个姓张的畜生杀的,都是县令那个王八蛋,收了钱,硬是给判了无罪。可跟我没关系。”
果然,那个蛇妖说得是真的。陈赢庆幸幸好没收县令的脏钱。
他装作神情凝重道:“这样吧,你写一张陈情书,把县令收了贿赂的事一清二楚写出来,我再递给蛇妖,它就不会来找你了。”
“好好好,我这就写。”
那衙役进屋内忙写了出来,还印了个手印交给陈赢。
陈赢心中窃喜,面上仍装作风轻云淡,说道:“我这便向蛇妖说明情况,必定保你平安。”
衙役赶紧谢道:“是是是,谢谢道长,谢谢道长。”
陈赢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
次日,陈赢和李万里会和。
李万里一脸凝重,说道:“他家的下人已经供出来了,因为土地纠纷,这位张姓富绅活活打死了农夫。”
陈赢也将那份陈情书拿出来,李万里看了之后,说道:“那蛇妖说得都是真的。看来这位县令实在是德不配位。”
陈赢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李万里手里攥着那张陈情书,说道:“听说这一片新上任的知府是位铁面无私的清官,你说,给他送一个政绩,他会不会收下?”
陈赢与他相视一笑,说道:“肯定会,新官上任三把火。”
李万里道:“还请陈赢兄在客栈等我半日,我去去就回。”
陈赢惊讶道:“半日?这里到知府衙门一个来回,日夜兼程少说也要三日。”
李万里笑问道:“那若是御剑飞行呢?”
御剑飞行!陈赢几乎要目瞪口呆的程度。与他这种招摇撞骗的道士不同,那可是只有仙门弟子才修习的御剑飞行。
他也曾梦到过,御长剑,游九天,俗世在脚下,浮云与肩齐。梦醒了,却还是那些只能糊弄人为生的算卦道士。
他这才明白,他与李万里,实实在在是天差地别。
说不羡慕是假的,可陈赢也清楚自己的斤两,这辈子怕是没机会学这御剑飞行了。
他笑道:“那我可只等你半日,你要是回不来,我就自己回吉祥镇了。”
“一言为定。”
这半日,陈赢在客栈里无所事事,便想起来他那个爹。难免有些发愁,也不知他爹饿死了吗?毕竟他不在也没人做饭。
哎,这一趟本来想赚点银子,谁知道遇上了这么个事。好在李万里给了他一袋钱,也不枉费来这一趟。
半日之期未到,李万里就回来了。
陈赢是听到叩门声去开门,便看到李万里抱着剑站在门口,挑眉道:“在下未曾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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