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大娘端上来一碗鱼头汤，笑容殷勤地给陈赢盛了一碗，说道：“翠花啊，你可得多喝点鱼汤补补，争取早日生个大胖小子。”
陈赢接过鱼汤，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
一旁李万里不咸不淡接了一句：“别愣着啊，翠花。再不喝鱼汤都凉了。”
陈赢恶狠狠地瞪过来，李万里挑眉回击。
好你个李万里！你不仁别怪我不义。陈赢端着鱼汤抿了一口，怪笑着说道：“娘，你别光顾着我啊，给铁柱也盛一碗鱼汤吧，他也要补补。不然我害怕他晚上心有余而力不足。”
说道“力不足”时，陈赢故意尾音拖得老长，眼神挑衅。
“哦对对对，瞧娘这记性，差点忘了铁柱。”大娘说着盛了碗鱼汤放到李万里跟前，说道：“铁柱啊，你媳妇说得对。毕竟这事她一个人也生不了。”
陈赢企图从李万里脸上看到他表情绷不住，但是并没有。李万里镇定自若地接过鱼汤，还说了句：“谢谢娘。”
陈赢恶趣味上心头，他从桌子底下找到李万里的脚，正要狠狠踩上去，还没得逞，他的脚便被李万里的腿钳制住。
桌子底下两人腿脚争锋，表面上两人眼神较劲。
大娘只当他们是眉目传情，满心欢喜地觉得自家儿子儿媳感情真好，看来她离抱个大孙子又近一步了。
这户人家除了正厅外，就两个居室。一个是大娘住的，另一个是夫妻二人住的，也就是陈赢醒来的房间。
晚上睡觉时，陈赢看了看唯一的一张床，想到从到了这幻境中之后，他对上李万里各种吃瘪。这会，一定要扳回一城。
他故意道：“诶呀，都是大男人。睡一张床也没什么好介意的。是不是啊，李万里？”
此话一出，李万里不吭声了，默默地铺好席，搬了床被子去打地铺了。
“万里兄。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啊。”陈赢盘腿坐在床上说道。
李万里已经扯过被子睡下，闻言，闷闷地说了句：“等出了幻境，我倒是不介意和陈赢兄你睡一张床。”
呸，谁要跟你睡一张床啊。陈赢觉得，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李万里这个人远没有看起来那么正气凛然。唱起反调来一套一套的，以前的他可不是这样的。总不能是被他带坏了吧？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李万里本身就是这样的人，只不过日久见人心。
次日清早，陈赢跟这李万里去到缙河边。一路上，看到镇子上垂髫欢笑嬉戏，老人悠闲聚在一起聊天，青壮年也是去缙河上捕鱼。
怎么看，也都是一副安居乐业的画面，与现实那副人间地狱的景象天差地别。
到了缙河岸边，放眼望去，河面上飘着不少渔船，靠近岸边的地方也停泊着渔船。李万里从一堆船中找到一家的船，对陈赢招招手，示意他上来。
陈赢跳上船，李万里将船划到河中央。陈赢低头看被船拨开的河水，清澈干净。再抬头看，天空中有飞禽掠过，岸边有家畜饮水。
和陈赢见到的死气沉沉的缙河完全不同。
陈赢看向船头划桨的李万里，问道：“你说这个泽期把我们送进这幻境到底是为什么？”
李万里看着水面上的渔船，说道：“你还记得泽期是怎样形容镇上这些人的吗？”
“记得。”陈赢道：“他说这些人贪婪、愚昧、麻木、残忍。”
“嗯。”
陈赢想起一路上遇到的人，说道：“我看这些人挺正常的。”
李万里说道：“也许，泽期是想让我们看到这些人确实如他所言，他想证明他那么做没有错。”
疯了吧。一个堕魔，还想要认同感。
陈赢的手在水中晃荡，带上一圈圈涟漪，他看着手上晶莹的水珠，皱眉叹道：“难不成我们还要亲眼见证他堕魔的过程？”
这时，离他们的比较近的渔船靠过来，船上的汉子看见二人，开玩笑道：“铁柱，跟你媳妇感情可真好啊！连出来打渔都要带上一起。”
听到这话，陈赢眼角直抽，心中暗骂道：你才感情好，你全家都感情好。
这汉子认识“铁柱”，可李万里却不认识他，就那样不说话看着他。
陈赢见状，暗自诽谤道：跟我说话不是挺能耐，怎么到别人面前就不会说话了。
那汉子被李万里看得浑身不得劲，忙岔开话题说道：“铁柱啊，你这怎么一个鱼都没捞上来，你看看我都捞上来一船了。”
陈赢循声看去，果真，那汉子的船里一网的鱼。
这次李万里倒是回他了，说道：“刚出来，还没开始打渔。”
“这样啊。”那汉子觉得“铁柱”今天有点不太正常，忙说道：“我先回去了，你慢慢打哈。”
看着人划船走远，陈赢环视了一圈水面上的渔船，说道：“照他们这个打法，缙河的鱼迟早被捞完。你看到没，刚那个人的船里，连小鱼苗都给捞上来了。要是这河上的渔船都这样，日日如此，哪个河经得起他们这样捞！”
“竭泽而渔。”李万里沉声道：“这就是泽期所说的贪婪吗？”
闻言，陈赢陷入思索。这些人依靠打渔为生，如此做法，何尝不是在自取灭亡？
沉思间，只听远处忽然闹哄哄的。有人喊道：“小孩落水了！快救人。”
话音刚落，离得近的会水的人纷纷跳去河中。
“找到小孩了吗？”
“没有啊！”
“这可怎么办啊！”
“那边找到没？”
“没有！”
下水的人皆是救人无果，那孩子的父亲也是第一时间就下水了，此刻在水面上急得直落泪。
李万里把船划了过去，只见水中出现一团白光，落水的孩子被一团白色的东西举着送到了父亲的船边。
那父亲连忙跳上船，把孩子拉上来。
此时，那团白色的东西也浮出水面，虽然只漏出了一个脑袋，但陈赢还是一眼认出。
是泽期。
此时的泽期还是个少年模样，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船上的男人。
那男人说道：“谢谢你呀。”
听到这话，泽期一愣，随即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朝男人摆摆手，然后又慢慢潜入河底，水面只留下咕噜咕噜几个泡泡。
船上的人议论纷纷，都说这是遇到传说中的河神了，还连忙在船上跪下说道：“河神保佑，河神保佑。”
由于今日泽期一闪而过。所以陈赢和李万里决定晚上再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毕竟现在的泽期看着没什么威胁，要是能趁早劝他不要堕魔那就最好了。
夜晚的缙河很安静，白日里的渔船都停泊在近岸处，河面上空无一物，唯有水面映着月色波光粼粼。
陈赢躺在船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看着弦月当空，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皎洁而又神圣。就这样躺着欣赏月色，好像也不错，他刚想翘个二郎腿，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女儿身，躺着做这个动作好像不太好。于是，腿翘了一半，又给放下去了。
他用脚踢了踢坐在船头的李万里，说道：“给我拿个苹果。”
李万里踢回去一脚，瞥了眼船里，抬抬下巴示意道：“就在你左手边。”
陈赢随手一摸，果然摸到好几个苹果，拿了一个。又觉得躺着吃会被呛到，便坐了起来，啃了口，说道：“你说泽期会不会出来啊？”
“不知道。”
“我记得白天时候有个小孩掉水里，他就出现把人救了。要不……你也掉水里试试？”陈赢说着就要过来掀李万里的胳膊。
李万里侧身躲过。
这一动静，船身不稳，晃了几下。
一次不成，陈赢还想再试，手刚伸过来，便被李万里钳制住。
陈赢挣脱间，船的一侧悄悄扒上来一双手，然后露出来一个白毛脑袋。
泽期睁着一双碧绿色瞳孔的眼睛，正好奇地盯着他们。
趁李万里分神，陈赢一个用力把手挣脱出来，又锤了他一拳。李万里看了他一眼，没计较。两人在泽期的一左一右，同时盯着泽期。
泽期左看右看，可能感觉到这两人的眼神不善，他一缩脑袋又沉进水中，水面留下了一串泡泡。
陈赢啃了口苹果，对李万里说道：“看吧！你把他给吓跑了。”
没一会儿，泽期又探出脑袋，盯着陈赢手里的苹果看。
察觉到泽期垂涎的眼神，陈赢晃了晃手里的苹果，笑得有些不怀好意道：“想吃啊？”
泽期舐唇重重点头。
“想吃也行，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泽期懵懂地看着他。
“答应我以后不可以伤害人类。我就把苹果给你吃。”
泽期又是重重点头，然后把手掌伸了出去。
陈赢觉得，少年时候的泽期还蛮可爱的，比他现实那副样子好太多了。于是陈赢在船里挑了最大的一个苹果，放到泽期手掌里。
拿到苹果后，泽期一笑，露出整整齐齐的牙齿。朝他们摆摆手，这次他倒是没有沉下去，而是游到了远处。
陈赢看着月光照在河面上，有个白毛脑袋顺着月光照耀飘向远处，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叹息道：“要是他能一直这么听话就好了。”
半晌，没人接话。
“你说是不是啊，李万里。”
又是没人吭声。
陈赢用脚踢了踢李万里。
李万里怪声怪气道：“他要是听话我们就不会进到这幻境。”
陈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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