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教郎上了讲台,不知是不是因其常拿拂尘来打人,学舍中当即安静得跟没人在似的。
就连袁一刀也止住了话头,把自己的腿脚收好,坐正了,乖乖地等着他讲话。
教郎站定了,先扫一眼台下的生徒们,轻咳一声:“都到齐了啊。”
别班出了个与魔勾结的莫晓明,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是人人都知道了。于学宫岛而言,现在有一个人齐了的班级,确实是件值得一说的事儿。
既然齐了,就可以开始讲正事了。林教郎往讲台上一靠,好像不是来讲课,而是来与大家谈天说地的,语音懒洋洋,说的却是要紧事。他道:“料想各位消息灵通,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咱们呢,今天就是在学舍里待的最后一天了。”
今天是最后一日,岂不是说明天就要出发了?阎昭皱眉:她还没修炼够呢。
好端端一个灵气充沛的岛屿,才待了几天就又要走,怪难过的。
她难不难过是一回事,生徒们如何想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众人一阵骚动,有依依不舍的,也有兴奋不已的。袁一刀看来是后者,她唇角带笑,凑过来和秦云溪讲小话:“听说咱们这回出门,随队的只有一位教郎和一位讲师,自由喽!”
然后便被拂尘打了脑袋。
袁一刀讪讪一笑,把拂尘捡起来,端端正正地放到书案上。
人也跟着坐正了。
林教郎将拂尘扔下去打人,面上倒依旧是那副悠哉悠哉的样子,继续道:“修行的内容呢,是五人一组,去当某地的‘仙官’。仙官啊……各位都知道的吧,这可不是什么轻松活儿,望各位对自己的属地多多负责,来年考评,咱们就叫当地的百姓来评价一二,看看诸君表现如何。”
此话一出,讲台下就是一阵按捺不住的骚动:原来去做仙官还不是天地广阔任我游的意思,听这话,好像是要给浮空岛上的民众们做牛做马一样——须知,此处是甲班,其中生徒大多都有来头,想着修行有成回去造福家乡的人,也有,但真是极少极少的。
叫一群少爷小姐去干苦活,这不是难为人吗?
况且还要叫当地民众来评判功过。
有家底殷实心思活络的,已经不自觉地抚上储物戒,开始思考怎么撒钱过关了。
台下人的小动作一多,衣裳摩擦,好一阵子窸窸窣窣的响动。唯两朵奇葩坐得端正,根本没在担心的,其之一就是秦云溪。他是一穷二白来的修仙界,本就没什么要端住的面子,且本人还是个热心肠,不仅没有苦闷之感,反而还有些期待的样子。阎昭偷偷听他心声,果然说的是:太好了,就是不知能去哪座岛。
好吧,他高兴就好。
另一朵奇葩就是袁一刀。小姑娘坐得笔直笔直,目不斜视,直勾勾看着林教郎。她面上是一种淡然的笑意,好似成竹在胸。
阎昭就又去探听她的心声,思绪刚一连上,便听到一声轻哼:哈,到时候我直接走人,回来找老徐,那么多人,谁还能专记我一个?
阎昭:……
嗯,这又是另一种高兴了。
不过袁一刀与徐教郎到底是什么关系呢?阎昭好奇,但阎昭不能问,只好先记在心里。
那边的林教郎任台下诸生闹腾了一阵,等他们闹完了,才悠悠继续:“五人一组,怎么分呢——安心,咱们很公平的,不会叫大家自己去组,咱们抽签。”
话音一落,他抬手把拂尘召回手中,又轻轻一挥。
也不知这拂尘到底是什么构造,白毛倏地炸开,好像一朵绒绒的蒲公英。自这蒲公英中又飞出许多晶亮的光芒,红橙黄绿青靛紫……七色都不止,足足有十好几种吧。光点肆意乱飞,引来惊呼声阵阵,最后各自落定,待在学生的脑袋顶上,不动了。
原来是这么个抽法。
袁一刀歪头一看秦云溪:“哦,蓝色。”
秦云溪也看她,一看就是微微一愣,而后稍稍勾唇,道:“你也是。”
能把大选头名和第二名分在一处,看来确实是挺随机的。
有了一位熟悉的队友,二人都不由得有了些期待,都开始左右张望,想再找剩下的三个小蓝点。旁的人或惊喜或紧张,也在转来转去、扭来扭去,迫不及待的模样好像一群找妈妈的小鸡仔。
把林教郎给逗笑了。
他轻咳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出来,道:“分组已成,接下来各组上来一个人,先抽要去的地方——对了,地方一定,就不能退回了哈。甲班先抽已经是大大的优待了,可别动歪心思哦。”
嘴里说这话,手里则掏出一个签筒外加一个黑盒子,另有一本册子,放在一边。
这抽签又是普通的抽法了。
林教郎的目光在人群中转转悠悠,最后道:“蓝组,秦云溪。”
秦云溪旋即应是起身。他身量见长,一站就露出短了半截的袍子,看得袁一刀眼神一直。少女的嘴角弯上去又压下来,起起复伏伏,简直要抖成一个波浪状。她本来是要去拍秦云溪肩膀的,忍了个笑,动作一迟,就变成了拍小腿。
秦云溪:……?
他人都走出去了一步,被这样一拍,整个莫名。转头回来,却见袁一刀的肩耸个不停,好像是鼓励的意思,口中也道:“努、咳,努力抽个好签啊兄弟。”
秦云溪:……
他低声道了句“好”,这回就一路无阻地上了讲台。林教郎朗声发话,给他解释也给其他生徒解释:“先抽签筒,看各位要去哪个岛屿;再抽箱子,看各位要去哪个地方。”
阎昭于是“咦”了一声,有些惊奇:“仙官原来不是管一整个岛的吗?”
看来这回的修行还真是挺特别的,既要人出门实战,又不给太多施展的余地。秦云溪倒没什么多余的想法,上前一步,他随意一抽——
怪哉,这签子居然是烫的。林教郎将签拿过来一看,转而对着众人,展示一下,道:“蓝队,岛廿一。”
嗯?岛廿一?系统反应最大,直接蹦了起来:“怎么又要回去了!”
秦云溪不动声色,阎昭却感到他是有些欢喜的,只是这欢喜中还带着一丝困惑,好像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抽到自家浮空岛。那边的林教郎催他:“继续。”
那就继续。签箱很深,独在顶部留出一个能过手的小口,其中漆黑一片,似乎还有法阵,杜绝了旁人窥探的可能性。秦云溪也没什么偷偷瞧上一眼的心思,直接探手进去开始捞。
既然已经是岛廿一,他难免有些期待:要是能回到翠屏山就好了。
更奇怪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青年心存犹疑,抽得不如方才那么干净利落,手伸进去,能摸到许多小球,不知哪一个才能通向家乡。他摸上其中一个——
烫的。
秦云溪:?
好奇怪,他面不改色地挪开手,又抓一个。
还是烫的。
一个两个三个,一一摸来,每个都是烫呼呼的。然而从箱子之外并不见其中有热气,青年不动声色的摸了一周,好像定了主意,先抓住其中一个,略略一提——
而后飞快地反手抓住另一只。
好嘛,明明刚刚摸过这只是烫的,此时落入掌中,却凉丝丝的好像冰过。秦云溪将它掏出来,取到一半,这只小球又烫起来。他将这球递给林教郎,便见对方接了过去,看上一眼,而后翻开小册子,似乎在对照。
“行了,蓝队,岛廿一,翠屏山。”
秦云溪:……
他有些僵直的样子,站在讲台上,没立马下去。林教郎却好像不耐烦了,催他:“行了嗷,后悔也没用的,快下去。下一队……嗯,红队来吧!”
青年被迫下了场,心中思绪纷乱了好一阵子,才迟迟与阎昭对话。他默默问:师父,是您在帮我吗?
阎昭:……
秦云溪抽签之时,阎昭也仔仔细细地观察了。那签文和球上的数字,开始之时并不是岛廿一或翠屏山的号数,被秦云溪的手一碰,这才显出后来的模样。然而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她走还来不及呢,谁要回去呀?于是毫不犹豫地回道:“不是我。”
不是她还能是谁呢?两人同时一默,心道:难道是哪家仙门?
心绪万千地走到了座位上,秦云溪沉默着坐下,与上台时是两副神情。其他人都在为着抽签而紧张,没一个注意到他的,唯袁一刀一身轻松,看他也看得很清楚。待他坐定,就凑过来问:“怎么了?这地方不好吗。”
秦云溪只是摇头。
袁一刀略略侧身,往后一看。坐他们身后的人,一个起身去抽签了,一个还在原处,但正勾着身子与同队人讲话。那样子,好像恨不得整个人都扑过去似的——反正是距离她与秦云溪很远,听不到他们的对话的样子。袁一刀又扫一眼前方,很好,也是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她定下心来,往秦云溪这边挪了挪,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生怕别人听到一样。
她道:“这是你的家乡嘛,我知道的。放心罢,没什么阴谋,是老徐老林他们故意的——别人要做什么我不清楚,但咱们是有任务在身的。”
秦云溪心念一动,而袁一刀屈起指头,在自己的刀上弹了一下。刀刃清吟一声,似乎也按捺不住的样子。
少女笑一笑,继续道:“你家曾有魔去洗劫过,魔嘛,可能是找不到了。但是这回,我们要去查清楚——把魔引过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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