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应寒的行动是如此的突然,整个人蓦地状若癫狂,也没跟队友们商量,一下子便扑进了水里。
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何谓“静若枯木动若疯兔”。
好大的水花啊,足足扬起有半人高,看愣了张小兰。她本来有话要说的,如是一来,也就咯噔住了,没说出口。
于是就见崔应寒在水中一阵扑腾,好容易潜入水下,霞光却已散尽,这金光跟着也隐了去。
他捞了个空,木愣愣地环顾四周,忽然身子一僵,真的跟个木头一般往水里沉了去。幸而修士不用开口也能传音,众人耳边便响起他慌乱的惊呼:“救我救我!我不会水!”
在场诸人:……
不会水还敢这么跳下水,真不知该说他是痴儿还是笨蛋。林教郎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捂着脸,将拂尘甩出去,白毛伸长,远远地把崔应寒给捞了回来。看得出这位是真的怕水,明明是修仙人士,落入水中,竟然既忘了闭气也忘了避水,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吧嗒吧嗒地滴水。
被拂尘卷上岸来,他是站也站不稳了,腿一软就跌在地上,嘴巴一张,“哇哇”吐出好几口水来。
阎昭:……
这也太不讲究了。
张小兰看着崔应寒这副狼狈样,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讪讪抬手,挠了挠脸颊。最后很小声地道:“我忘了说了,呃,这个金光,只在每天日出的时候有,很难见的。”
言下之意是:不好意思啊,让你误会了,扑了个空。
袁一刀笑着拍一拍她的肩,道了句“别在意”,自个儿也上前去看了看。现下的湖泊又恢复了那澄澈而又平静的模样,只有些许波纹正轻轻荡漾着——这是崔应寒搞出来的动静,非是自然而成——她探头看了一阵,不下水,只把歃血之上的裹布解了,露出刀身,继而随手往下一放。
刀静悄悄地没入水中,并没发生什么特殊的情况。
袁一刀遂将刀收回来,抖抖水,重新裹好了。她并不回头,只道:“湖里没有灵气,也没有妖气。”
旁人好像都见怪不怪了,尤其林教郎,他点点头,道了声“好”,显然是很了解歃血与袁一刀的。他又很耐心地等着崔应寒将水都吐干净了,身子不抖了、神志清醒了,这才问他:“小崔啊,你刚刚说‘上古阵法’,那是什么?”
听到这个崔应寒就不难受了,他站起身,细长而暗沉的眼睛中爆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他搓一搓手,跟要止痒一样,道:“刚刚那阵法我曾见过,在我家祠堂里供着。但那个也只是残谱,据说是万万年前的老东西了,据说那是神仙二界刚刚分开的时候。所以这真品……”
自然就是上古的东西了,说不定还是神仙传下来的。
说到这里,崔应寒难免露出几分遗憾:“不会错的,这就是那个上古阵法,可惜我家的传承断了,实在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林教郎“唔”一声,沉默片刻,又看向张小兰。
小姑娘紧张地缩了缩肩,旋即又逼着自己站直了。然而林教郎一开口,却同时喊了两个人:“小秦,小兰姑娘,你们俩在这里住得久,仔细想想,这湖除了日出时的阵法,还有什么别的异处吗?”
这是终于想起秦云溪的身份来了。
阎昭心道,这里的特殊之处可多得很呢:有秦云溪这种天才人类、有隐鼠这种古怪灵兽,现在居然还要再加上个上古阵法。真是奇也怪哉,她刚刚掉到人间的时候,分明是没感到这湖有什么特殊之处的,不然也不会把秦云溪推进湖里了——
别看她是魔尊,其实也是会看话本的。很多故事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少年跌进山下湖里或林中,就这么意外地得了机缘。所以阎昭做事之前是考察过的,这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湖泊,顶多是有些冷。
现在却不能这么想了。
翠屏山来的两位听了林教郎的问话,都是摇头。张小兰道:“以前有人把它当神湖,进来泡过澡,结果什么用都没有,第二天回家还染了风寒。啊对了,还有人试着喝过里头的水,和寻常湖水没什么区别,还冻肚子。”
秦云溪则补充道:“岛上有一家专门记载奇闻异事的著书先生,他们家的书我都看过,不曾有说天池如何的故事。”
但偏偏就是他们二人的家中找到了图纸的残片。
阎昭托着腮,看着这群修仙界的小孩儿们冥思苦想,心绪渐渐飞远了。她想,秦云溪说岛上有记奇闻的先生,他还看过人家的全部书,怪不得当时能讲一路的故事。山上风那么大,他背着一个人,走那么远,也不嫌口干的。对了,其中有一个妖怪还挺有意思的,讲的什么来着?
据说在廿一岛上有那么一只妖兽,它生了人的身子、老虎的头,两只手形如鹰爪。这东西倒也不会什么功法,就是力气特别大,靠着一身无穷无尽的力气,是走到哪儿就打到哪儿,什么门的阵啊的,根本就阻不住它,最后还是靠好几个人拿性命作引,将它引到高高的悬崖边上,这才叫它跌下去摔死了。
挺笨的,但是又很强的样子,当时阎昭就想:等我肉身恢复了,要是能和这玩意儿打一架,倒是挺有意思的。
就是不知道若这上古阵法和它对上,能不能挡得住它的铁爪。
嗯?要不现在就试试吧。
阎昭玩心大起,那边的崔应寒还拉着袁一刀找消失不见的阵法,她却偷偷催动法诀,给秦云溪送去一道很没道理的建议。说话的时候,她想到好笑的事儿,声音都有些颤。说的是:“小孩儿,一力降十会,你要不要直接拿你的神剑劈一下试试呀?说不定就破局了呢。”
她只是说着玩玩的,想也知道这些小家伙是舍不得这上古阵法的。然而话音刚落,秦云溪就有了动作,他点一点头,继而往林教郎那边走了去。一开口,竟真的说是要去劈一剑试试。
林教郎:……
阎昭:……
倘若林教郎说一个“不”字,这场闹剧或许会就此止住,若他更刚直一点,也许还要把秦云溪骂上一顿。谁知这位孩子们的好教郎听完此话,不仅没有出言斥责,还眼前一亮,左顾右盼一番,见周围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湖心,竟冲着秦云溪招一招手,叫他附耳过去。
而后道:“你等等,我先把他们叫出来,你准备好。”
是完全没在心疼阵法的。
说做就做,林教郎一转头,就把袁一刀给喊了出来。崔应寒倒还想留在原地,奈何他怕水怕得厉害,就算拿阵盘浮在水上,也是颤颤巍巍、胆战心惊的,没办法,只好先跟着袁一刀回来。
小刀姑娘依旧是来去随意的样子,她很快来到教郎身边,问:“怎么……”
“咔”一声,有疾风掠过,把她的未尽之言压了回去。
明虹剑光如白日一闪,声势浩大地从他们身边划了过去。神剑就是神剑,明明只是灌注金丹期修为的一剑,竟叫空气都隐隐抖了一抖,它们像是被剑势给狠狠压住了一样,挣,挣不脱,逃,逃不了,只得跟着这剑光一起,向着湖心压了过去。
湖面上登时有巨浪突起。
很奇妙的,水波被剑势劈成两半,向着旁侧飞溅,却没有一滴水是飞出湖面的范围的。它们好像撞在什么有形无色的墙壁上,徒劳地扑打了一下,就悻悻落了回去。然而这水回落的速度终究比不上剑快,湖中下起雨来,而秦云溪的这一剑飞速直入湖心,向下一压——
崔应寒的尖叫也止在半途。
明虹剑光进了湖心,眨眼便没了踪迹,但这并不是这一剑的尽头。只见那湖中忽而有金光游出,似与剑光呼应嬉戏一般,渐渐地飞腾起来。又是先前那样游走不定的模样,不过这一次,它们更有活力、更加欢快。
剑光散去,金光则成阵。
崔应寒都快不会说话了,“这这这”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厉害……”
阎昭:……
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啊。
崔应寒感叹完了,很快反应上来,招来阵盘就要往上飞——他又忘了自己根本不会游水,只一心想着一探究竟。别看这天池只称得上是一个湖,实际还是挺大的。上一回,崔应寒还没来得及游到湖心,阵法就散了。他做足了再次错失的准备,全力催动阵盘,目光紧紧盯住阵心,拼命地向它赶去。
然而刚到一半,阵盘就忽地不动了。
岸上人看得迷茫,袁一刀有些紧张,上前一步,想去接应对方。想不到才迈出去这么一步,她眼前就忽然一花,好像有千万道金光抵住她的眼皮,要往她的眼睛里窜,不痛,但是……
看不见东西了。
同样的事情几乎是同时发生在岸边的众人身上,可以想见湖心的崔应寒是个什么情况了。先是袁一刀,接着就是林教郎、鱼盈盈,当然也没有放过出剑的秦云溪。
唯有张小兰站得最远,又无意间听见了秦云溪与林教郎的“密谋”,早已经避到了山路上。
于是她就看见天池中下了一场雨,紧接着就爆出好大的金光,像是第二轮太阳蹦出来了一样。
这么大的阵仗,她是不敢上前的,在山路上等了又等、想了又想,直到金光完全散去,她才小心翼翼地走回去——
天池湖畔,没有金光也没有下雨,湖泊平静无波,湖岸鸦雀无声……也没有人在。
张小兰:???
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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