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随安也有些后悔,为何他要陪着赵县丞相看未来的妻子。只他一人实在是无处可去,家里待不下去,县里更是一团乱糟,无钱无银,那些个衙役捕快也并不听他指挥,跟他们吩咐一堆,结果各个完全不拿他当回事。
周随安无数次感慨,这平城实在是一块未曾开化之地,这人竟是各个凶神恶煞,吓人得厉害。
好在他手下的县丞既是本地人,家里也稍有人脉,二人就这么相互扶持着,带着衙门里为数不多的几个老实衙役,经过一个多月的日夜奔波,总算是统计出了平城县的具体人口。
然也只此而已,其他的实在是无力为之。如此,他只能这般赖着他的小县丞,以图往上挖上一挖,能否挖出一个背后“贵人”来。
于是,他早早便来到了这无相寺等候,这咏梅诗都做了十来首,他的县丞大人终于是姗姗来迟。
二人无事可做,周随安便提议接飞花令。毕竟,两个大男人也无事可做不是。
赵县丞更是接得头也昏花,脑也爆炸,实在是二人赶路也接,县衙里也接,如今休沐竟然还在接着飞花令。要知道自二人相熟后,他是夜夜梦里竟是还在行这该死的飞花令。
偏偏他拒绝不得,谁叫对方官大一级,死死地压住了他,反抗不得。
好在没多久,周随安便听到一阵喧哗哭闹声。二人寻声走至,打眼入目的便是斜对面一身着桃红装女子,那女子身姿婀娜,衣带飘飘,头挽高髻,髻中插戴一正红牡丹,花瓣于寒风中起舞,撩拨人弦,亦是刚刚赶来。
走进细看,那弯弯细眉,衬得一双杏眼更是目如朗星,秋波含情。尤是那勾勒的细长眼尾,再添三分风情,实在是叫人不愿移眼半分,只那姑娘脸上此时却是挂着一派鄙夷之色。
周随安紧紧捂住砰砰心跳,两只腿更是似那千年老树一般扎进去了雪地里,一动也不能。只因那女子便是自己遍寻不着,夜夜入梦的红衣女子。
孟夏自是也瞧见了十步开外的周随安二人。几人先后赶来,只她暂时也顾不得细瞧,只因对面正上演一出强抢民女戏码。
“你一个破落户家的丫头,竟敢瞧不上我们大公子?你们李家是个什么身份,外人不愿说破,你们自个儿倒是抖擞起来了,若不是我们金家抬举,你们怕是还在城头做那挥刀甩袖的屠夫呢,不过几年竟是收了尾巴认不出自个人的模样儿了……”一个青衣小厮指着地上女子痛骂。
那小姑娘跪坐在地,衣襟被雪水染湿,两手捂脸,哭得是梨花带雨,娇娇弱弱,好不可怜,只道:“小女子如何能做大公子的妾室,这若是叫姑母知晓,以后表哥和姑母在平城以后做人,便是姑父知晓也定然不会同意,求大公子放了小女子吧……”
“本公子抬举你,莫要不识抬举,今儿你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那公子一声冷笑道。
“公子便不怕我去登堂击鼓,告官不成。”那姑娘恨恨道。
“呵……县令大人?咱们的县令大人早就收了我们家金家的银子,你便是击了鼓又待如何?”
又是一阵嘤嘤哭泣……
孟夏听到了一会儿大概也理清了,这强抢民女的大公子乃元配嫡长子,这被逼迫的姑娘乃是后来妾室扶正夫人的娘家侄女。
好一番真实的后宅大戏。
穿越以来,虽有高家老太太和恶心姑母以及二房爱说闲话的家长里短,然凭借权势真正逼迫人却是今日头一遭见。
孟夏看着对面哭的肝肠寸断的姑娘,实在是万分纠结,因着穿越过来的身份不过一普通女子,自然是不敢招惹是非,然这姑娘哭得又实在让人不忍。
于是便在寒风中吹了好半晌的簌簌凉风,孟夏终究还是踏出了一步,略整了整仪容,端着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缓缓走向那小公子。
“小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看看面前的小公子一脸狐疑表情,孟夏赶紧朝他眨了眨眼。好在这公子虽是看着有些蛮横,倒也还算知理,不管是他出于什么,到底是跟着一起走向之前的梅林。
倒不是这金家公子乐意跟着,实在是听那李玉哭得叫人心烦,更兼遇到孟夏这般貌美女子主动搭问,虽有疑惑,心里却是极愿意同往。
周随安二人自是跟在后面一同前往,毕竟他们也好奇。
孟夏边走边阵阵轻叹,道:“小公子莫怪,我观小公子模样不过十五六岁,便如家中弟妹一般年纪。如此,实在不忍小公子叫人哄骗,不得不将小公子叫过来好生叮嘱一番。”
此话一出,别说那金公子,便是周随安,赵梓墨亦是身体一震,这姑娘怕是脑壳儿坏了,看不清情况?
“姐姐当真觉得……我没错?”
周随安,灵秋等人各个手心一抖,这若还不算错,甚得才叫错。
孟夏却是轻轻摇头,道:“小公子,我的意思并非是你强行纳妾是正确之举。”
“这意思还是说我错了?”那金公子哼了一声。
“小公子且听我慢慢道来。”说着,孟夏便将一行人引入梅林处一八角飞亭。说是飞亭,也不过是后山正中央一老旧古木所制的陈年已久的破落亭子,然依旧能挡风遮雪。
待众人落座后,孟夏道:“小公子,你且听我分析的对与不对。那女子是你家后母的外甥女,而你为了泄愤欲纳她为妾,是与不是?”
眼见对方极不情愿地点头,孟夏又道:“公子此番确实能解一时之恨,却偏偏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先不论你们金家后宅是非对错,但那女子有一句话确实真真说得极对,你父亲定是不会同意让你纳后母娘家侄女为妾,如若你那后母趁机,暗地里再稍微吹上那么一吹枕头风,不叫你纳妾,却是让你八抬大轿正经将这女子娶回家,你又该如何?”
那小公子原本还有些敷衍,只这一听,立马坐直了身子,“她一破落户人家儿,凭甚做我正妻?”其他众人也竖直了耳朵倾听解惑。
孟夏却道:“如何不能,就凭你看上了人家,死活非要人家。你摸着你的心口仔细想想,你父亲对你那后母是否言听计从,再者,她虽是普通女子,可你那后母和她既是出自一家,你那后母能做得,这姑娘缘何做不得?怕是你心里早早便有一杆秤。”
那金公子不语。
孟夏又道:“公子再细想,若这女子被她姑母笼络,将你一言一行全数汇报与她姑母,你又待如何?若是她听信了她姑母之言,日日与你作对,甚至与她姑母一道,挑拨你们父子二人关系,又该如何?公子再想,若这从一开始便是一个圈套,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做妾,就是想引你上钩,早早便与你后母站队,最终却是为了将你踢出金家大门,你可又曾细想过。金公子,你这一手怕是引狼入室,将那狼崽子带回了家。金公子,你可切莫要做那损己利人之事。”
灵秋跟着再补一刀,道:“你若当真娶了那女子,怕是很快要就被赶出家门,你那后母弟弟便继承着该你的金钱细软,使人将你围堵打骂,万般唾骂,再寻一说书先生为你立书写传,让你遗臭万年。”
那金公子和周随安几人一听,顿时各个手抖脚颤,脸皮发麻。
“两位姐姐一言,不过全是无中生有,妄加猜测罢了。”到底还是心有不甘,垂死挣扎道。
周随安摩挲着手中茶杯,听了半晌,终是道:“这位姑娘倒是所言并非无端揣测,我亦是听闻许多后宅女子为了谋取家产,无所不为。你不过是年纪小,不曾听闻罢了。”
原本孟夏也是自己胡邹乱编,只自己越说越觉可能,越可能就越瞎编,只要将这小公子吓回去便是,没想到灵秋二人当胸一刀当真是捅得及时,想来这公子不会再做这等子强抢弱女子之事了。
那金公子本是将信将疑,奈何众人都是如此这般说,他更是深信不疑了了。只见那金家公子本就白皙的脸更加青青白白,身子更是摇摇晃晃,终是站直了身子踉跄着双腿将欲离开。
却是忽地一把被周随安拉住。
“敢问……公子说给县令大人送银钱是何意?难不成那……大人……当真……收了不成?”
“哼……自是收了,我亲耳听我祖母说过,她老人家亲手送至县令大人老母手里,这还能有假不成,哼……这当官儿的又有几人清白?”说完,大步离开。
离开途中还依稀听见那姐姐温和闲适的声音:“这娶姑娘就得娶一个和自己琴瑟和鸣,惺惺相惜的好姑娘,若不然便是午夜也难安眠……”
话完便瞧见对面周随安那张青红交的花脸,以及周围二人,各个果不其然都盯着呢。
再一次给自己老母亲背锅的周随安只恨不能仰天长叹,好悬没当场直接挖块雪地,将自己掩埋起来。
丢人,实在是丢人,尤其还是在自己心仪女子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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