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香楼。
楼外明月挂枝头,雀鸟归巢,清风徐徐,蝉声鸣鸣。
看着自个儿的顶头上司虽已是步入而立之年,然依旧肤白皮子嫩,加之一行一动颇如行云流水,动作更是娘里娘气,故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不像自个儿皮黑肉糙,明明不过二十出头,看起来却是远比这上官还要老上几分。
赵梓墨越看心里越酸,怪道这周大人能在短短时日内便得了高家大姑娘青眼,靠得可不就是这一身的皮子。
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他就是一副显老的模样,他又有甚么法子。
“大人,您到底使了甚么法子,让高伯父高伯母和大姑娘同意了这桩婚事?”
周随安自是无奈,眼见自上任以来,一直兢兢业业的县丞如今茶饭不香,借酒浇愁,随即想了想,拉着赵梓墨的手左右而言他道:“梓墨,我想了又想,我这小小知县,尤其是娶了夫人,咱们地道的北地姑娘,到底也得入乡随俗不是。”
那赵梓墨听得不甚明白,这些南人就喜欢拐弯抹角,一根肠子恨不能在肚自打上几百个结,“大人不妨直言。”
周随安抬头看了看天,总不能直接告诉自个儿的属下,自个儿的身子不够壮实,支吾道:“唔……看着你们北地的汉子们各个骁勇善战,虽说我这大人自是不必亲自下场,到底也不能拖了咱们平城汉子们的后腿不是。”
赵梓墨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酒盏,将自个儿的上官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心里顿时乐了,他这上官大人总算也有那么一处不如人意的地儿了,遂重重拍了拍周随安的肩道:“大人放心,有我在,必不会叫大人拖了咱们平城的后腿。咱们这些新衙役们也应该操练起来了,不若到时,大人……就照着他们的一半儿操练,如何?”
周随安悄悄揉了揉先被拍扁了下去的肩,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有些稳了下来,心道,一半儿倒也还行,就是不知这武将是如何操练,好在他们也不过是普通练家子,想来自个儿也是可以的。这赵县丞果到底还是个不错的,除了实在爱出些风头之外,遂道,“都听梓墨的。”
“那我的事儿呢,大人?”赵梓墨道,解决了大人的事儿,可是自己的事儿还没解决呢。
“唔……我就直接请了官媒去高家屯儿提得亲啊。”
赵梓墨一听,是啊,他如何糊涂了,这瞧上了姑娘,可不就是应该先使人去提亲,当即便是虎躯一震,哈哈大笑。谁料这咧开的大嘴还没能合上,便被周随安接下来的话砸得七晕八旋。
“被拒了?这咋得被拒了?那你们又是咋成的?”赵梓墨急道。
“看把你急得,”周随安面带嫌弃,然一想到府里那贤惠周到,颜若冠玉的夫人,脸色当即便柔和下来:“夫人拒婚时却是提出要同我见上一面,只我哪里还能等得,当即便赶往了高家屯儿,说来梓墨大约不信,不过半下午,夫人当即同意了我二人婚事。”
话完,粉面含春,眼角含笑,晃了晃手中酒盏,一饮而尽。
赵梓墨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似听明白了,又好似不大明白。
“这话是说我得先让我爹娘上门提亲,是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确实得先叫家父母上门去,怎可私定终生,灵秋姑娘怪道会恼了我。”又狠狠拍了拍自个儿的脑袋,“我这蠢驴,怎地将这般要紧之事忘了,多谢大人教我。”
话完,一溜烟儿,人没了。
好在那菜还未点,也不过两壶酒罢了,周随安也不计较,付了酒水钱,赶紧一路赶回县衙。
好在如今大街小巷值夜的巡检一直来来回回,尤其是那县衙内里里外外一圈人,都是那些来回屯子里不方便直接留在县衙里休息的衙役们。
此时的县衙后街,更是灯火辉煌,无数还未曾休息的衙役们,哪怕浑身脏乱不堪,然各个都忙得不亦乐乎。
远处的几个闲汉压低声儿道:“我就说这银子拿不得,你们偏是不听,你们瞧瞧,那大人就在眼前一亩地来回,尤其现下城里守卫森严,那县衙前前后后就跟个铁桶似的,咱们如何找到机会……”
周随安赶回后衙自是先去了正院与周老太太请安,一番寒暄后,夜已是愈发深了。
待得撩起袍子,急赶慢赶跑回了东院儿,远远便听见了一阵阵欢声笑语。
推开院门,眼见院内无数灯笼随风摇摇摆摆挂在树影间,从前荒芜一人的院子如今挤满了来来晃晃的人影。
他的夫人正坐上首,被他的儿女们紧紧包围,不仅如此,还有那个他一辈子都不愿瞧一眼的邹姨娘,甚至那前几日里正眼都不敢瞧他一眼的丫鬟们,左边一个“夫人,这个好吃,您吃一口……”,右边一个“夫人……我觉得这个好吃……”
“夫君……你回来了……等了你半晌才知你不回来,这一桌子的菜我这也吃不下,便叫上孩子们一块儿过来乐呵乐呵……”
眼见家里的孩子们一个个儿一扫之前的低沉阴霾,个个眉开眼笑地跟自己请着安,连那邹姨娘也再不如往日一般,见了自己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尖着嗓子嚎叫,仿若没见着自个儿似的,请过安便趴在桌上大口吃肉,好似一辈子也没吃过好的一般。两个儿子更是同座一处,勾肩搭背,喝得满脸通红,哪里还能瞧得出来,前几日这二人还如同生死仇敌一般。
眼见他夫人倒打一耙,周随安偏偏说不出来一个不是。毕竟是他自个儿也以为自己回不来了不是,心里好酸,偏偏说不出,肚子里还一个劲儿地咕噜咕噜乱叫……
看着连只蚊子都挤不进的饭桌,周随安:梓墨……你可当真苦煞我也……
赵家。
“你你你……你说啥?你看上了高家二姑娘?”赵太太眼前一阵发黑。
赵家三兄弟也有些发懵,这弟弟是打着不能跟高大哥在一处,便打着娶人家妹妹的心思?这可是有些不够道德了。
赵梓豹率先道:“弟啊,我觉得你跟二姑娘有些不大般配。”
大哥赵梓虎也道:“就是,你俩年龄差得也忒大了些。”
二哥赵梓熊更是道:“尤其那二姑娘看起来就是一副水灵灵的模样,你俩看起来实在没有夫妻相啊。”
言外之意:你太老了,自己长得啥模样,自个儿心里没点数吗。
赵老爷却是拊掌大笑道:“我儿果然好眼光,”狠狠拍了怕儿子宽厚的脊背:“好眼光,若是跟县令大人做了连襟,可不就有人能将你再拉扯一把……”
就是家里没关系,中了举人的儿子只得回原籍谋了个没有油水的县丞位置。尤其是平城内,哪家不笑话他们家,如今风水轮流转,便是不升官儿,凭着知县大人的谋略,将来也有一番造化。
赵太太当日相看之时,一心挑着孟夏的理儿,实是对灵秋无甚留心,由记得不过眉眼清秀的小姑娘,只这姐姐打眼瞧着就是个狐媚性子,将自家男人栓得忒紧,尤其是先吊着她儿子,转眼又勾搭上了知县大人。
“不成,这先时便同姐姐相看,现下又要同妹妹相看,这要是叫人知晓,咱们平城可得有笑话听了,不成不成……”赵太太一力反对。
“如何不成,想当年爹娘可是应了我,若是我考上功名,这婚嫁便由得我自己,娘怕不是忘了不成。哼……现下家里读书的侄儿们可是都在呢,哼哼……”
赵老爷也哼道:“就是,如何不成,咱们平城你还能再找个比着高家更好的姑娘,咱们县令大人便是娶了高家大姑娘后福运连连,你就不想叫你儿子沾上一星半点儿的福。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正好前些时日我瞧着家里准备下聘都准备得差不离了,明日一早我便带着儿子去高家屯儿。”说完,背着两手掉头就走。
那赵梓墨本听他娘道不同意,心里浑身难受,他就知晓这世上最难缠的便是他们赵家的妇人,好在当年他精明,加之这回他爹好歹是发了回熊威,正了正他们赵家的男子气概。
大儿媳王氏觑了觑婆婆不甚喜悦的眼色,赶忙上前抚了抚赵太太的背,心下却是想着,这高家二姑娘若是果然进了门儿,自个儿这个掌家娘子怕是也要退避三舍,尤其是这回连着家里的三弟都已经领了县衙里的职,如今可就只剩下自家夫君和老二。为了家中孩子们读书,也跟着在城外领了一份修路的活儿,虽也有银钱拿,却是比着老三老四更是辛苦上许多,银钱更是少了一多半儿。
为此,王氏只能违背心意劝道:“看婆母说得,那二姑娘若是进了门儿,难不成还能仗着她姐姐姐夫的势,欺负了咱们不成。再者,咱们赵家向来那可是平城顶顶好的人家儿,婆婆您又一向不同于其他人家里苛待儿媳的人家儿,将咱们妯娌一应几个,各个看作是自个儿的亲闺女似的,待那二姑娘进了门儿,想必也是同咱们妯娌几个一般,一心一意侍奉婆母。”
这话自是将赵太太哄得弯了弯嘴角,“那可不,这平城里可再也没我这般慈祥的婆母了。”
“就是,咱家的儿郎们各个又都是顶顶好的。”
二儿媳温氏依旧温温顺顺,跟着弯弯眉眼。婆母虽说又是凶了些,确实从未对他们几个有过苛待,加上婆母与上面的大嫂是个厉害性子,家里的男人们虽看着魁梧健壮,然实则瞧见家里的女人,各个便如同那老鼠见了猫似的。
三儿媳花氏却是背着人翻了个大白眼,能不好吗?家里两个母大虫,将整个赵家管得服服帖帖。可惜那二姑娘这般好的姑娘,竟是叫你们在背后这般编排,可偏生自家大嫂说得也都是大实话,这世道能有个不可待儿媳的婆婆已然算是烧了高香。
那花氏趁着上首的婆媳话完,心情好上一些,扭着腰上前朝着赵太太福了个福,一句话将赵家几个女人砸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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