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里斯河刚好将乌普萨拉分成两个部分:城市的西面是古城区,保留了历史的风貌;而城市的东面是行政,商业和居民区。
乌普萨拉大教堂就位于西面的乌普萨拉市区,是这座城市的标志建筑,它是一座典型的哥特式教堂,有非常高的穹顶和布满彩色玻璃的窗户。
黄昏时分的菲里斯河璀璨得如同融金,霜月顺着河边的草地走向不远处的红色雄伟建筑物,两座高耸入云的尖塔几乎将天空分成三片。
但在霜月看来,铺展在天际的黄昏就像一个上了麻药的病人躺在手术台上,塔尖顶着他发皱的皮肤。
抹消自己的存在感,霜月悄然进入这座北欧地区最古老的教堂。
教堂中间为一排排的座椅,两侧摆放着若干大主教的石棺,中间走廊上有硕大的管风琴台座,最里面则是牧师做礼拜的圣坛。
大教堂很美丽,里面有着辉煌的支柱和天花板上的壁画。
很漂亮,霜月想道,以后有空可以和卡耀一起来玩。
她拐入旁边的走道,进入一座小礼拜堂,找到其中一个座位。
在这恢宏而神圣的地方,谁能想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地窖下面是贩〇集团的秘密接头地点呢?
座位底下的缝隙里夹着一张锡纸,就像是普通食物的包装纸碎片,上面印着一串简单的字符。
很简单的错位加密暗号。
她将锡纸恢复原样放回椅子底下,顺便提前在大教堂里探路。
霜月不相信神明的存在,或者说不相信神明会垂爱那些虔诚祈祷的信徒。
她对神明毫无敬畏之心。
她只会单纯地欣赏这座教堂古老的美,她欣赏肃穆的氛围、漂亮的石棺、甚至神职人员脸上的虔诚,也欣赏整座教堂隐隐的神性。
“孩子,现在并不是礼拜的时间。”
身后突然传来温厚而苍老的声音,霜月略显惊讶地转过身。
是一位神父,他并不是在对霜月说话,而是对另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
柔软的金色短卷发,碧蓝的眸子,男孩沉默地望着穹顶上的天使壁画,执拗地没有回话。
神父耐心地等待着,与他站在一起抬头仰望壁画。
男孩身上带着不符年龄的死寂和平静,带着几颗雀斑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若非不时眨一下眼睛,他看起来几乎就像是一个精致的人偶。
霜月看了一眼伫立在座位之间的两人,毫不留恋地转头离开。
这世界上有太多人,也有太多故事。
她没有兴趣一一去了解,她连自己第一世的记忆都并不清楚。
她唯一一个主动去了解的人是卡耀,原因是一时兴起。
了解一个人的全部需要太多时间和精力,她向来懒得花费这些精力。
对她来说,只要能够掌控住他们现在的心理达到她的目的就足够了。
————
和速水怜汇合,霜月毫无戒心地带着他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站在门口犹豫片刻,速水怜在霜月的催促下关上房门,艰难地挪到房间里。
他们订的是豪华单人间,空间很大,除了柔软宽敞的床以外还有一大片休闲区域。
他们将从目标地点得到的情报都摊开在桌子上,两人对着相同的暗号陷入思索。
“是芬兰语。”霜月会一些芬兰语,她闭上眼在脑海中将暗号排列组合,结合瑞典及其周边的风俗习惯得出结论。
速水怜对着霜月写出的暗号解读沉默片刻,感受到了自己知识面的局限性。
芬兰语是一种黏着语,动词、名词和形容词都有格的变化,也是一种综合语,词与词之间的语法关系主要靠词本身的形态变化来表示,所以看其印刷的文字,即使是地名的词尾有许多种变化。
由于大多数欧洲语言都属于印欧语系,而芬兰语属于乌拉尔语系,因此造成了芬兰语单词词根和绝大部分其他欧洲语言差别很大,又因其语法非常复杂,所以被公认是极其难学的语言。
在瑞典也只有大城市里的少数民族会使用芬兰语,后来英语的引入更是让年轻一代中懂得芬兰语的人更加稀少。
“别担心,毕竟这本来就不在卧底的学习范围内。”霜月安慰道。
卧底·速水怜眼皮一跳。
这个时候提起他是卧底,卡兹黛利是在隐喻什么吗?
“这边的词尾……到前面……这两个词之间的语法关系应该是……”
速水怜暗暗观察着少女,没能从对方的神情中找出异样,她真的只是在安慰他?
“三天后晚上十二点,西格图纳s2。”
霜月最终在纸上写下结论,她扬了扬下巴:“虽然用了随机的错位,还从英语和瑞典语绕了一圈,但毕竟只是用来和成员联络的暗号,不会太复杂。”
纸上令人头大的字母仿佛张牙舞爪的小人,速水怜头一次感到自己的逻辑思维毫无用武之地。
如果是zero……
不,就算是zero也不能凭空学会芬兰语,速水怜沉默。
霜月的知识面太广了,各方面的知识储备也很深厚,若不是日常的相处,他或许会认为对方是个上百岁的老怪物。
实战能力、枪法和爆破能力也强得可怕,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少女被绷带裹着的手。
如果在火车上他没有听错的话,那个清脆的声音是骨头发出来的吧?
他不认为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可以伤到霜月,之前是碰到什么让她受伤了吗?
上一次见到霜月是她刚和boss见完面,脖子戴上了定位仪。
是boss对她做了什么。
他暂且得出结论。
“西格图纳坐落在梅拉伦湖畔,历史上它曾经是瑞典的首都,但现在的常住人口还不到一万。”读了很久旅游手册的霜月缓缓念出简单的信息。
这边车站的旅游手册信息还挺齐全,莎斯拉家人的住址也有,连安德森的接头地点也有。
她的思维短暂跑偏了一下。
她带了速水怜过来,但对方对瑞典并不熟悉,能在短时间内收集到三个人的情报足以证明他的能力。
破译暗号的工作还是需要熟悉当地的霜月。
不过……
“这个据点的代称基本上没有可以推理的依据嘛。”霜月露出半月眼,“应该是随机取名然后对照地点的。”
“会不会是指south?”速水怜提出了一个毫无营养的猜测。
但这还真有可能。
“或许是的,”霜月随手拨弄了一下绷带的打结,“暗号的来源与发明者的生活环境息息相关,就像码头工可能会用集装箱的号码、医生可能会用药品编码、学生会使用课本的页码等等,如果我是〇贩,是贩〇集团的头目,我不会用货号来做暗号,那样太容易被警方发现……”
“最简单,最不可能的方式反而是最能够放心的。”她的表情古怪起来,“你的猜测说不定是对的。”
速水怜只是行动组的成员,往常也更习惯于服从命令,直到这两年被归入卡兹黛利手下才开始担任策划和指挥,但他的能力绝对不差。
其实只是随便提出个猜想的速水怜:“……”
“反正西格图纳也不大,”霜月放下草稿纸,决定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这边有一些外围成员是住在西格图纳的,让他们去试探一下不就好了?”
已经在思考万一卡兹黛利打算直接把西格图纳轰一遍的速水怜莫名松了口气。
那可是有一万居住人口的小镇,更别说现在是六月份的旅游旺季,前来旅游的客人不在少数。
卡兹黛利再怎么嚣张也不至于拿炸/弹开地图炮吧?那样很可能会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甚至是战争。
速水怜收起自己荒诞的想法。
组织有一条低调的原则,卡兹黛利已经因为九年前的飞机事件被责罚,她应该不会重蹈覆辙。
察觉到速水怜有些怪异的眼神,霜月疑惑地看向他:“……我的规划有什么问题吗?”
为什么要用一种「你不会想把西格图纳全炸了吧」的眼神看着她?
不,不对,问题是她为什么能读出这么复杂的意思?
哪怕她对别人的情绪感知能力很强,也是故意透露出九年前那次任务的内容,可她在速水怜心目中的形象还不至于疯到随意屠城吧?!
这里至少还是和平世界,不是什么火〇、海〇之类的高危世界吧?
霜月回顾了一下自己这几年来的行为,比起炸飞机和美国icpo总部已经收敛很多了吧?
于是被她用无辜而单纯的疑惑眼神看着的速水怜也开始反思自己。
瑞典分部的老人对卡兹黛利的评价非常一致:疯子。
再加上最近两头跑压力着实有点大,他可能对霜月的脑补有些过分了。
速水怜揉了揉太阳穴。
少女与他的相处之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感,真心实意劝告他离开组织,再次见到格兰威特时选择沉默不揭发,第二次提醒他离开组织,两人达成的秘密合作……
“霜月,你多大了?”他问道。
少女眼中的疑惑更甚,甚至带了些看智障儿童的眼神,最终在他的坚持下回答道:“……十七岁。”
是啊,她也不过还是个十七岁的孩子。
他十七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在读书,在和zero逛街的时候聊梦想和未来,收养他的亲戚对他也很好,他有关系好的同学和朋友,有兄长不时的关心,他会因为幼年时的经历失眠焦躁,但他生活在阳光下,没有随时面对一群危险人物的紧绷。
霜月从小就生活在组织里,她从栽种的土壤里汲取到黑暗的养分,在最恶劣的环境下为了生存而拼命,能够长成现在的花朵已经是在深渊之中挣扎的结果,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她生长成美丽的向日葵?
她的叶片带着锯齿,花茎带着尖刺,花朵带着剧毒,可她拼命收敛着身上的危险试图融入一片向日葵花海,没有伤到身边的人。
公安那边想要剪去她的锯齿、拔掉她的尖刺、化开她的剧毒,但那太痛苦了,速水怜想道。
他只想为她带来一些阳光,给她松松土,一点点浇上清澈的水流和足够的营养。
她不需要成为向日葵。
她不用否定前半生的黑暗和罪孽,她可以发挥自己的才能,用锯齿磨开铁丝、用尖刺扎破黑暗、用她的毒杀死害虫,她应该偿还这些罪恶,然后更好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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