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相谈甚欢,竟不知何时来了一帮子吊儿郎当的年轻人,竟有二三十人之多。他们围过来,将俩人像包饺子似的围在中间。
刚那拍手叫好的,像是领头的,下巴上长了一撮毛。
他打量着俩人:“你俩从哪来的?”
宣六遥拱一拱手:“在下自慧州而来,来此地是为......”
话未说完,一撮毛抬腿一脚,正中他的肚腹,他仰面飞了出去,撞在身后站着的那些人身上。那些人又是反手一推,将他推得踉踉跄跄地直往一撮毛扑去。
眼看又要挨第二脚,莫紫萸一把抱住他,怒视众人:“你们干什么!”
一撮毛使一个眼色,好几双手抓上莫紫萸的肩膀,要将她拖到一边去。莫紫萸抱着宣六遥挣扎着,怒吼道:“放开!当心我把你们的手剁下来喂狗!”
那些人嘻笑起来:“来呀,小娘子,你来剁我们的手啊......”
他们都围拢了过来,将俩人挤在中间,嘻嘻哈哈地推着宣六遥的头,逼他去亲莫紫萸——真是闲得蛋疼的一帮子混混。
他自然是愿意亲她的,但不是这种众目睽睽的逼迫。他也只要挥起腰间的朔月剑,剑过之处自然血飘满天,但他们只是混混而已,罪不至死。
他抱着莫紫萸的腰,被推得嘴巴在她脸上蹭来蹭去,香是香,却颇有些无可奈何。
却听一阵急促的蹄声响起,那些人推搡起来,将俩人差点挤倒,只听几声“哎哟”连起,几个混混横七竖八地飞了起来,纷纷跌落在田头。
“驴!这臭驴竟敢顶撞我们,弄死它!”
混混们看清只是一头灰驴,顿时来了胆气。有些抽出棍子,劈头盖脸地朝白鹿打去。
白鹿将混混们接连顶起,却也被打了几棍,一向温顺的它似乎来了气,旋着身,低着头,两枝长角挥动如影,唰唰唰,顷刻间,将那二三十个混混顶得满天乱飞,在空中互相撞击着,又跌落在地。
一时间,混混们铺满田头,呻吟声四起,各各嘴角血迹斑斑。
“哇......”莫紫萸早已放开了宣六遥,满眼倾慕地看着白鹿,“这驴比你......还有血性......”
她觉着失言,自然声气已经低了下去。她转头看看他,欲盖弥彰:“我是说.....它真是头倔驴,妙得很。”
可他分明已经听到了。
他又岂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
若是旁人说什么,他不会介意。可她不是旁人,她说的话,对他来说,要么甜如蜜,要么硬如核.....这句话,便是用了枣核的尖头,狠狠地掷在他的心上。
他心头一痛,脱口而出:“那你和它相好去......”
啪。
一个巴掌。
他自己打的。
他懊恼地低下头。
莫紫萸盯着他看一会,噗嗤一笑:“倒是很会窝里横。”
这话说的!
他气得真想抽出朔月剑当场斩杀一个混混,让她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只会窝里横。可他只是牵过白鹿,手指一捻,白鹿的障眼术对她失了用处。
她睁大了眼睛,惊叹一声:“哇——好美的鹿啊......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
“你的戏法是好,可也改变不了它是驴的事实。”
宣六遥气得笑:“是,你说的是。莫小姐请上驴,小生送你回去。”
那帮混混,就让他们在田头躺着吧,什么时候能起了,自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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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遥,你这戏法真好。我觉着自己坐的就一头真的鹿,它的毛发摸上去如此柔软光滑,像一匹绸缎似的。看着也好,你看这鹿角、这鹿背,还那有鹿耳朵,处处就跟真的一样......哎,你倒是坐上来啊。”
宣六遥牵着鹿绳走在前头,听着莫紫萸一路絮絮叨叨,却是头也不回。
她不是嫌弃自己嘛?
那自己何必热脸贴她冷屁股。
“六遥!”莫紫萸又叫一声,“我们这么走,可是要走上几日几夜才能回温将军那儿。”
他依久不理她,只晃晃荡荡地走着。
亦是好久没走长路了。他就想把脚底再磨出一层厚茧来。
“哎,这倔驴.....”她在鹿背上嘀咕一声。
她滑下鹿背,追到他身边,看他一脸淡漠:“不高兴了?”
“没有。”
“你就是不高兴了。”
“你说是就是吧。”
宣六遥不紧不慢地回道,亦不紧不慢地走着,看都不看她一眼。
莫紫萸楞在原地,他的不冷不热让她心里像被刀子刮着似的难受。她知道是自己心直口快,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出来了。这话却是伤着他的面子了。
刚刚那些混混欺负他俩时,宣六遥确实文弱得很,连反抗都不曾反抗一下,就是驴都比他有血性嘛,她也不曾说错。
还说不得了?
她看着他和白鹿慢慢远去。
上次,他不小心把她从鹿背上掀下,害得她走了大半日的路,倒也情有可原。可这次,他若是真把自己扔下,这四五百里的路,可如何走得过去?
昨日才说皇殿下不做了,要跟自己一辈子,还要生孩子,转眼间就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他便把自己抛下了。
果然是小孩子的话,作不得数的。
罢了,先回温家营再说吧。
她怏怏地跟上去,却见宣六遥停下脚步左右张望,又摸着鹿背上上下下地找,也不知是不是在找她。
他一回身,远远地看到她,一脸的仓惶才换成了释然。
总算还是有点良心的。
莫紫萸心下略略轻快了些,脸上露出笑容,加快脚步,待到近了才嘻嘻笑道:“我们快些回去吧,别让他们担心了。”
宣六遥仔细看她的脸色,像是没有生气,才放心地点点头:“好。”
他先爬上鹿背,让莫紫萸坐在身后,坐定后,轻拍鹿头:“走。”
白鹿腾云驾雾地飞奔起来。
这一路,莫紫萸没再把下巴搭到他肩上,双手也只是轻轻揪了他腰间的衣裳,像是怕冒犯了他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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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营,听说乌伤的人不肯来投军,温若愚也没太意外和失落。反正圣上的批复还未下来,自己也不一定能攀上封宰相这门亲事,到时有没有足够的军饷也难说。
眼下,先把手头的兵训练好吧。
日子平静下来。
宣六遥闲来无事,常去操练场边看兵士们训练,与温若愚便走得近了些。莫紫萸却不凑这热闹了,整日整日地,要么跟在表哥后头学医术,要么让温不苦教她剑术。
她想,若是她会了剑术,将来就可以保护宣六遥他们了。
剑术要靠资质和苦练,温不苦不好驳她的面子,也就应了。
这一日,莫紫萸早早起了床,她与温不苦约好在一个操练场,趁无人之际,好好地施展一下他的剑术。
外头竟然下了大雾,各处营帐影影绰绰。
她摸到约定的操练场边。操练场亦是没在白雾之中,白雾中却有一条深色人影,正是温不苦,他挥着剑左右腾挪,剑花隐没于大雾,却将雾气搅得天翻地覆,如云海生幻、又从那云海中生出无数道雪亮白光,如劈开天地一般,气势恢宏,迅捷有力。
“好!太棒了!”待温不苦收了剑,莫紫萸立时送上好一顿夸赞,“不苦,你真是世间罕有的少年英雄。刚才我还以为自己看到是的一只鹰隼捕猎,那气势简直是天上有世间无,我真是太崇拜你了!”
“莫姑娘谬赞了。”
温不苦的头发被雾气沾得湿湿的,羞红的脸蛋也沾了露水似地,一向稳重的他竟有些拘束起来。
莫紫萸猛地一拍他的肩膀:“别见外,叫我紫萸好了。”
“好,紫萸。”
他果然听话,立马改口。
太可爱了!
莫紫萸喜得伸手在他头上用力揉了一揉。多好的孩子呀!
温不苦害羞地瞄她一眼,低下头去,却突然抬起头持剑向一边冲去:“什么人鬼鬼祟祟?!......哎,宣小公子......”
宣六遥?
他怎么来了?
莫紫萸追过去,却见宣六遥已经转身走了。不过几步,那浅色的身影便隐没在雾中。她和温不苦都不知他来做什么,莫明其妙地对视一眼。
“不管他了,我们练剑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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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了帐。
她兴致颇高,陪着胡不宜念了好一会儿书,才把她交给佘非忍,自己坐到床边,去逗弄早已头朝外躺在铺上的宣六遥:“小先生!”
宣六遥闭着眼,没有应声。
莫紫萸以为他睡着了,去摸他的耳尖,她总觉着这耳尖有趣得很,形状有意思,手感也特别,明明一层耳肉软软糯糯,偏偏里头像是有一层筋骨牢牢撑着,犟得很,似乎要捏出吱吱的声音。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宣六遥伸手将耳朵盖住,朝里翻了个身,也不理会她。
她的手尴尬地停在他脑后。
半晌,她回头看看,胡不宜和佘非忍好像没有在意她,她把手收回来,在膝上蹭了蹭,悻悻然地睡到最边上自己那个铺了。
一翻身,也把背对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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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剑进程缓慢,不到一个月,莫紫萸又想出了新主意:“不苦,要么你教我骑马吧。我会骑驴,想来学骑马快得很。”
“好。”
她说什么,温不苦就应什么。
反正那时她要练剑,他跟父亲温若愚禀报,温若愚一挥手,说:她想学什么,你就教什么吧。
他俩就在军营外头练,从操练场望过去,也是一眼看得到。
先是温不苦牵了一匹马,教她上马、骑行,等她熟了,再牵一匹马,陪着她往远处奔驰。
宣六遥已经看到过很多次了。
他觉着,莫紫萸跟温不苦在一起时,笑得更开心,想想若是上次在乌伤,陪着她的若是温不苦,温不苦定然当场拔剑,将那帮子小混混打得满地找牙,哪又会如自己这般窝窝囊囊、任人摆布?
即便自己有不拔剑的理由,但,被欺负了就是被欺负了,到头来还要靠一头“驴”来解救。
难怪她嫌弃他。若是自己是她,想必会更嫌弃自己。
身旁,温若愚垂着眼看他好一会儿了:“不苦是不是有些逾越了?我即刻让人把他喊回来。”
“不必。”
“你不高兴?”
“没有。”
“你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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