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师父既然不让他说,佘非忍也只能抿了抿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话咽回去了。
温若愚看他俩眼色,自然知道里头必定有事。
但宣六遥不想说,也就罢了。
他低头对仍跪伏在地的月晴说道:“行了,你跟你姐姐回去吧。看在宣小公子的份上,诬告之罪,暂时就不追究了。往后若是再敢有此等行径,别怪我温某不客气。”
月晴低低地磕了个头,爬起身去扶起贺雪消。
姐妹俩互相搀扶着,低着头在众目睽睽下往慧州城方向走去,步履蹒跚。若不是刚才做的这等恶事,着实让人看着可怜。
宣六遥慢慢走下高台,走近佘非忍:“非忍,你去赶了马车,把这姐妹俩送回城里。”
佘非忍目瞪口呆:“师父,她们俩这么害你......”
“去吧。”
“是。”
佘非忍不再多言,转头离去。
宣六遥拉起胡不宜,步履匆匆地往军营里边赶,一边走一边大声吩咐秋岁和封玳弦:“秋岁,玳弦,替我去作个证,把刚才那些话告诉紫萸!”
“好!”
秋岁人高腿长,奔到他们前头去了。不一会,却从她们常呆的营帐里转出来,一脸困惑和着急:“紫萸不在。”
宣六遥一楞,一想可能是躲到哪个角落去了:“再找找。”
秋岁带着几个女兵满军营地找去了,宣六遥跟胡不宜也在营地里一块块地找过,他们找了近一个时辰,把整个军营都翻找了,也没找着莫紫萸。
宣六遥急得团团转,他一把抓过跟在胡不宜身后的白鹿:“胡不宜,我出去找紫萸,你在这里好生呆着。”
“我也去!”胡不宜拉着他不放。
“好。”
宣六遥拍拍白鹿的角,白鹿蹲下身子,两人跨坐上,他又拍拍胡不宜搂在他腰间的手:“抓紧了。”
白鹿迈开步子,腾云驾雾似的往外冲去。
在旁人看来,一头灰驴驮着两人不紧不慢地往外走,只不过一眨间功夫,他们就走出了好远......看来是有一点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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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州城外几乎全是平野,但也有人家居住。靠东的地方,稀稀朗朗,大多屋子都空着,靠西的地方,倒是都住了人。只不过找下来、问下来,都没有莫紫萸的踪影。
她好像是平空消失了一般。
日色渐落,眼看快要天黑了。
宣六遥终于想起自己还有天眼这个本事,他在旷野中停下白鹿:“胡不宜,我看一下莫姐姐在哪里,你莫吵我。”
“好。”胡不宜在他身后乖顺地答应了,却又加了一句,“我觉着莫姐姐快要没了。”
“胡说!”宣六遥大喝一声,吓得胡不宜身子一抖。他回过神,有些愧疚地摸摸她圈在自己肚腹处的小手,“莫姐姐会回来跟我们在一起的。”
胡不宜没有说话,只把脸贴在他的背上。
宣六遥平静了心神,闭上眼睛,打开天眼,眼前的情形让他吓了一跳。
莫紫萸手脚被绑着,嘴里被塞了一块抹布,侧躺在某个角落。他四处张望,这是个空屋子,屋子里什么也没有,不过门窗还算干净,并没有灰尘四布,倒象是有人打理或废弃不久。
宣六遥在心里大声喊:“紫萸!紫萸!”
她像是听到了,抬起头往各处看,但显然是看不到他的。她有些疑惑,脸色沉重地把头靠回地上,微闭着眼,一动不动。
“紫萸,你等着我,我来救你!”
宣六遥在心内喊完,退出天眼,睁开眼睛开始用手指盘卦。
被封印过的天眼总是欠缺了些,它不能透过实体去看背后隐藏的东西,若不然,他此时再在空中一看就知道她在哪了。
好在卦象能告诉她的方位:东边。
他不再犹豫,一拉缰绳,白鹿往东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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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紫萸此时仍沉浸在哀伤和痛苦之中。
当她确认贺月晴已失贞操时,她觉着她比月晴更觉羞耻。
她原本以为,爱上一个小少年已经够让她觉着丢人了,她以为他高洁如山泉,她原本打算慢慢等他长大,可不曾想到,他竟如此下三烂不堪!
她所抱着的自以为美如梦幻的爱情,竟是一团破烂肮脏的垃圾,令人无法呼吸,令她的心碎成虚无。
她自己也不记得是怎么游荡到此处。
看这里的院门开着,就进了来,想讨点水喝,可是屋里没人。走到后院,发现杂物间的一只箱子大开着。
她本没有多想什么,不料箱子里钻出一个穿着普通的年青男子,两人对视之间,都楞了一楞。莫紫萸心想这是人家的地道或密室,竟是撞破了人家的秘密。她尴尬地说了声:“我什么也没看见。”
她掉头匆匆离开。
还未到院门,只听背后一阵急促的脚步,正想回头,后颈突然一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被绑着扔到了这间空屋。
刚才听到的宣六遥的声音,想必是头被砸了之后产生的幻觉吧。
她在心里苦笑一下,还不如直接砸死她算了。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屋外边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一惊,难道真是宣六遥来了?她的心里升起侥幸,即便宣六遥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若是能把自己救出去倒也好的呀。
门吱呀打开,那人走近,一双黑旧布鞋出现在她跟前。
不是宣六遥,他穿的是靴子,袍子更是细软软亮润润的。
她有些失望。
那人蹲下来看她,原来是从大箱子里钻出来的那个,想必也正是把她砸晕的人。莫紫萸瞟了一眼,不再看他。
他去扯掉她嘴里的布,嗡声嗡气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她心里一动,莫非人家不想杀她?
她反问一句:“你呢?”
“我叫阿飞。”
阿飞把她扶起来,让她靠着墙边坐着。她略略舒服了些,觉着他或许是跟在林宁时遇上的朴实乡亲一样,她微笑地回道:“我叫紫萸,我是温家军的人。老乡你是住......”
话未说完,阿飞却变了脸色,恶狠狠地将刚拿出来的布又塞进她的嘴里,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莫紫萸惊讶地忘了抗议。
他与温家军有仇?
温家军可是替他们抵挡海寇的啊。
不过阿飞已经出去了,她的嘴也说不出话,只能等会儿再找机会解释了。
门又咣地打开。
竟是宣六遥,他满脸焦急,见着她,眼睛一亮,兴奋地冲进来:“紫萸,终于找到你了!”
六遥!
她情不自禁在心里喊了一声。
喜悦刚升上心头,便被今日之事的阴影打了个无影无踪。
好在他身后又扑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是胡不宜,她也来救她了,她才泛起欢喜。
宣六遥替她扯出嘴里的布,一边解她手脚的绳子,一边急急地解释:“紫萸,是她们诬陷,你相信我。真的......”
“真的?”
她心里腾起希望,是啊,他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呢?
“真的真的,不信,回去后问温将军,问非忍,还有玳弦和秋岁,随你问哪一个......你问胡不宜!”他一把揪过胡不宜,“你说给莫姐姐听,今日月晴是怎么说的?”
胡不宜离她一尺远站定,认真说道:“她说什么姐姐让王秀才,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哎?”莫紫萸一时没听明白,但是宣六遥和胡不宜都很认真地盯着她,她也就认真地想了想,突然明白了是什么意思,破啼为笑,“行吧。”
这里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有那个阿飞尚在暗处。
她迅速起身,拉着宣六遥,又催促胡不宜:“我们快走。”
她快出半步跨出门槛。
回头看时,那黑漆漆的门外却闪起一道白光,白光直向宣六遥的脖颈而去。她想也没想,用力一拉,自己转了半圈,将他护在自己怀里。
后颈却是一凉,全身的力气像是从凉处窜逃而去。
脑海里突然如走马灯似的飞快地转动起来。
她看到一座仙气飘飘的高山,似灵山,却知是灵台山。
山上有一个英俊的无境上仙,正是曾在她的脑海里浮现过的模样,然而她此时知道,他正是眼前十三岁的宣六遥,而无境上仙身边站着的那只赤红狐狸,正是她自己。
她看着无境上仙跳下堕仙池,也看到尚是灵狐的自己在一日后失足落池,后来,她变成了胡不宜,跟在宣六遥的身边......
走马灯才走了一小半,却突然卡住。
眼前是宣六遥那张俊朗如月的面孔,杏核似的黑眼里清亮焦灼,他低声呼唤:“紫萸?紫萸?”
她勉强笑笑,用尽全身仅剩的一点力气回道:“我知道我是谁了。”
宣六遥楞住:“谁?”
“我是胡......”她突然发不出声音,眼前也满是白光,笼罩了整个天地,连他的面孔,也完全不见。
“紫萸?”宣六遥不敢相信地轻呼一声。
她的身后,气愤的胡不宜早已刺倒阿飞,正紧握着判官笔泄愤地一下一下地钉他的胸口。鲜血飚了她满脸,她面目狰狞,不停地嘟囔:“打死你,打死你!”
莫紫萸睁着眼,眼神涣散,身子一点一点地冰冷下来。
宣六遥楞楞地抱住她,任巨大的悲伤铺天盖地地将自己淹没,淹得难以呼吸,淹得无法动弹。他觉着自己也要死了,直到听到嚎啕的哭声,他才清醒过来。
他低头看着正抱着他和莫紫萸身子大哭的胡不宜,楞楞地想:“胡不宜这么抱着紫萸,她不怕被针扎吗?”
大约是她不会再用“针”扎胡不宜了。
胡不宜,即便会放电,紫萸也觉不着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们把莫姐姐抱到鹿背上去。”
“好。”
胡不宜流着泪,帮着宣六遥一起把莫紫萸的尸体搭到鹿背上。宣六遥问她:“胡不宜,若是这里还藏着坏人,我们俩把他们找出来杀掉,你怕吗?”
她摇摇头:“不怕。”
“好。”
宣六遥替自己和胡不宜结上结界,把夜明珠挂在她的脖颈上,两人屏声静气在院子、屋里寻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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