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他又带了道袍、胡子离开梅花观。
他去买了把防身的小刀,毕竟是去孤身行骗,没有师父、师妹这种硬货色在旁保护,仅凭白树真,也不知道关键时刻能不能杀出一条血路。
也不知道佘宅里怎么样了,想来朱青颜这次被折腾得够呛,最好她和她儿子一命呜呼。
他换上道袍,又扮成归来道长,在佘宅门前的路溜达。
佘宅的大门半开着,看门的家丁换了一个,是从前在厨房里打下手的,好像叫阿午,正靠在门框上打磕睡。
佘非忍来回溜达了两圈,阿午也没睁眼看一眼他。没办法,只能过去主动打招呼了。
“福生无量天尊,善哉善哉。”
阿午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睁开眼茫然地东张西望,却是无人。一低头,一个白胡子、皮肤特光滑的老道正仰着头直勾勾地看着他,可不正是前几日来过的那个归来道长?
“你的名字阳气太重。”归来道长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啊?”阿午没听懂,莫名其妙。
“你叫什么?”
“你不是知道我的名字么?”
归来道长很干脆地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的名字里火气重,因而生阳。阳气太重,若是与火靠得太近,对你的运道相当不利。”
在厨房里打下手,当然算不得运道好。阿午不由得信了几分,尤其前几日他也亲眼见着了这归来道长手擒妖孽,又出手慷慨,令他心生向往。他一下子恭敬起来:“道长,小的名叫阿午。这名字不好么?”
“阿午?”佘非忍装模作样地掐了掐指,摇摇头,“午,正是赤日当头之时,火气最盛,阳气太重。不过,也有它的好处,若是能得阴之助,发达之日不久矣。”
“阴之助?什么意思?”阿午不识字,听不懂文绉绉的。
佘非忍却不回答,只往他身后瞧:“咦,上次看门那小老弟呢?”
“哦,托道长的福,上次他得了十两银子,没藏好,被马房阿七偷了去,两人打了一架,都被赶出宅子了。”
“哦。”佘非忍在心里嘿嘿一笑,脸上却现出一丝可惜,“也好也好,我瞧这宅子里有凶气,离了此地倒也能避过一祸。”
阿午立时紧张起来:“道长,你是说,这宅子呆不得?”
佘非忍一脸为难,摸摸山羊胡:“我可什么都没说。不过,我说过了,你若能得阴之助,自然发达,何愁惹祸?”
“道长,什么是......阴蜘蛛?”
佘非忍为难地搓了搓手心,仿若在嫌手里空空。
阿午立时乖巧地凑近:“道长,小的虽然没有银子,但道长要打听什么,要帮你办什么事,都可以吩咐小的啊。”
“嗯,”佘非忍左右瞧瞧,“打听倒也不用打听,贫道望气便知吉凶,只是太细的事情望不到,小老弟知道些什么,不妨拿来与老道嚼嚼,说不定你们主家有什么难处,贫道也能一并帮了呢?”
“是是。”
阿午会意,半开着门跟佘非忍唠了起来,把以前的事,还有近年的事都告诉了他。琇書蛧
原来朱青颜生了一个儿子,取名佘清寒,先天不足、体弱多病,朱青颜请了各路郎中、名医,人参、灵芝这些猛药也都用着,却仍是三天两头闹病。
大家都说是因为朱青颜逼了姐姐自尽,自己嫁了姐夫却又虐待姐姐留下的儿子而得的报应。自佘家的嫡长公子被逼走之后,佘宅的家主佘景纯对朱青颜很是冷淡,虽然不曾休了她,但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尤其上次闹那道白光被吓晕后,朱青颜卧床不起,佘清寒也奄奄一息,看着都哭不出声了,只怕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阿午说完,眼角竟然冒出了泪花。他抹了抹,期待地看着佘非忍:“道长,什么是阴蜘蛛?”
佘非忍掏了半吊铜钱递给他,又招招手,示意他弯腰:“阴,是指女人。你要有女人,而且,一个女人只能用一次,所以,你要跟不同的女人......”
阿午瞪着他,若不是他刚给了半吊钱,几乎要疑心是不是被耍了。
半晌,阿午才犹豫地说道:“道长,你看小的就一个看门的,哪有女人愿意跟我?能有一个就谢天谢地了,还不同的女人?”
“实在不行,要有女人用过的贴身衣物,”佘非忍又左右张望,生怕被人听到似的,“最好是没洗净的,要穿身上......”
阿午倒抽一口冷气,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佘非忍拍拍他的肩:“祸福自担。贫道只能帮你至此,能不能发达,还是靠你自己。行了,你去禀报你家主母,就说凶气仍在,可否需要贫道进来再看一看?”
“好好。”
阿午下意识地转了身往宅子里走,一边走,一边低着头摇头晃脑,似在思索佘非忍刚刚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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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青颜居然让他进去了,大约也是信了他的鬼话、做的妖事。
她依着床靠在卷起的被子上,瘦得颧骨突起,一张原本如桃花似的小嘴干巴巴地裂着痕,连着说出的话也有气无力:“道长,等你多日了。”
佘非忍心里一惊,难不成这是个圈套等着他来钻?
朱青颜却也没有拍床而起、也没有家丁们从床下、帐后涌出来将他摁倒在地,只听她仍是怏怏地说道:“上次那看着像蛇的妖物是我姐姐招来的么?”
佘非忍略略放了心,故意低下头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她只想要她的儿子。”
“呜---”朱青颜掩面发出一声悠长的呜咽,“他自己跑了,我去哪儿找他?我也派人找了,可是找不着他。”
佘非忍不信她派人找他,要找,也是被佘景纯逼着找的,她巴不得他死在外头。他的嘴角扯起一丝冷笑,随即,脸色肃然地盯着她。
朱青颜等了一会,听不到归来道长出言安慰,抬眼看他,却见他瞳仁乌沉,隐现杀机,不由得有一线慌乱:“道长?”
“嘘......”佘非忍示意她不说话,却仍是一眼不眨地盯着她,却是眼神虚空,仿佛在看她,又仿佛不在看她。
朱青颜被盯得发毛,又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又是一阵低沉的呜哩哇啦,朱青颜知道这是归来道长和她姐姐说话,也就屏声静气,直到眼前这小老道士问了一句:“夫人,可曾听说过夺舍?”
“夺舍?”朱青颜一楞。
“对。令姐说你当初没有认真找她的儿子,她打算替了你,亲自去找。”
“替了我?”
“对,替了你。”佘非忍重复一遍,顿了顿,看朱青颜脸上现出恐惧,才继续说道,“她已经进入你的身体,只要呆够三七二十一天,就可将你的魂魄挤出身外。从此,她会顶着你的身体,做着她的事。”
朱青颜半晌没有说话,待那股被吓住的麻劲过后,才勉强问道:“姐姐在我身子里?”
佘非忍点点头。
“那......如何是好?”
“法子有,只怕夫人不愿。”
“我愿,我愿。”
佘非忍长叹一声:“怕是夫人要受苦。”
“我不怕苦。”朱青颜欺许地看着他,看他仍不怎么愿意说话,立时吩咐丫头桃红,“拿五十两......不,一百两银子给道长。”
“不是银子的事。”佘非忍仍是长吁短叹,“贫道实在不忍心......”
“是要滚铁钉,还是上刀山?......妾身可以。”
这都可以?
佘非忍的眉头微微跳了跳,铁钉和刀山做起来太麻烦,不如就地取材。他追问一句:“夫人真吃得了这等苦、受得了这等罪?”
朱青颜咬咬牙:“我若被挤走了,我的儿子怎么办?我情愿在铁钉板上滚上十八遍,也不能把这身子让了。”
“好!”佘非忍心头愤恨,她的心里只有她的儿子,而她姐姐的儿子--就是他,却是死活不论,既如此,他也不客气了,“拿鞭子!”
他气势恢弘地一伸手,不明所以的桃红赶紧递上用作家法的竹鞭。
“夫人倒也不用滚铁钉、踩刀尖,只要用这鞭子,每日十鞭,抽足三七二十一日,令姐自然受不了,再占不得你身。这头十鞭,必得贫道出手!”佘非忍盯着半躺着的朱青颜,缓缓说道,“请夫人下床,面朝东跪下。”
朱青颜原本神情一松,想来鞭打总要轻些,却又被佘非忍眼里冒出来的恨意有些吓着了,何况还要跪下,她尚书夫人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可佘非忍死死地盯着她,说话虽慢,意在催促:“你跪,令姐亦跪。你痛,令姐亦痛。若是夫人不忍,那便算了。”
朱青颜再不犹豫,在桃红的挽扶下,挣扎着下了床,找了个垫子垫在膝下,真的面朝东墙跪了下来。
佘非忍“好心”提醒:“一会儿痛得很,夫人可咬些软物在嘴里。”
桃红急急忙忙卷了帕子,让朱青颜咬住。
佘非忍再不客气,猛地一鞭子甩下去。
叭!
朱青颜忍不住痛呼一声,帕子从张开的嘴里滚落下来,她撑着地大口喘气,显然痛极了。
“夫人,要不算了?”佘非忍冷冷地盯着她的后脑,说出的话听着却很是不忍。
“不。”朱青颜捡起帕子重新塞进嘴里,顽强地挺直了后背。
那就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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