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继续劝:“大将军送姑娘过来,若是他们不受,倒驳了大将军的面子,到时候也不好看。再说,大伙跟着我们走了这么些日子,早就......干渴得很。那阿香不过一个舞姬,本来就是干那个的,皇殿下又何必为了一个别人的舞姬寒了自己人的心呢?”
宣六遥瞪着他,气得声音发颤:“这是人干的事么?你们为何不先通报给我?”
“......卑职不是不知道么。”
“好......既然如此,这事你也脱不了干系。你先去治阿香,这笔帐,总归要跟你们算的。”
“是,是。”宋子规应着,匆匆地往外走了。
宣六遥瞪向苏四海的屋,却见他若无其事地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他,日光斜斜地落在他睫毛,深凹的眼珠子乌漆漆的,闪着狼一般的光。
倒真是一个狼心狗肺的恶人。
宣六遥冷冷地看着他,心里慢慢冷静下来。
苏四海却突然咧嘴一笑,白牙更显唇色红紫,似干涸的血痕。他扬声说道:“皇殿下,生什么气呢?”
他也不走过来,就这么拄着手杖站在屋门口,似乎此时谁先迈开步子,谁就先服了软、低了头。宣六遥笑笑,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能怎么办?
苏四海是守卫西北边境的大将军,若是他死了,西北就乱了。若是他反了,大梁朝便乱了。
他微笑地看着苏四海:“苏大将军,本宫和手下的兵士感念大将军的费心招待,不过那帮家伙都是不知轻重的人,大将军往后只送些吃食、美酒,他们便高兴得很了。其它的,他们无福消受。”
苏四海自然留意到称呼的变化,但也没说什么,只拍了拍宣六遥的肩,亲热地把手搭在他背后,把他往里引:“歇会儿,晚上再热闹热闹。”
宣六遥是不想热闹了。苏四海搂着他坐在一张长条宽椅,手臂始终搂在他肩后,他一闭眼,眼前便出现阿黑血淋淋的样子。他知道他冲动了,但也不后悔,只是心里说不来的难受,堵得胃也满满的,不觉饱饿。
偏偏苏四海不知趣地搂了搂他的肩,凑近耳边说道:“皇殿下,你喜欢什么样的?”
宣六遥斜眼瞥他,苏四海明明个子更高些,却歪着身子,把头俯得跟他一般低,乌亮的黑眼珠灼灼的,像一团火苗,又像一把小刀,目光落下时,亦不知是烫还是痛。宣六遥避开他的视线,勉强笑了笑:“什么什么样的?”
苏四海盯着他,吃吃地笑:“行了,我知道皇殿下不好意思,晚上多安排些让你自己挑。殿下可以多试些,就算是一块肉,嫩了吃、老了吃、煮了吃、炸了吃,味道都是不一样的。”
“本宫肠胃不好,吃不了多少荤的。苏大将军留着自己吃吧。”
“皇殿下,你先尝一口,尝了才知道妙处,哈哈。”苏四海仰头笑起来,又低下头来,“苏某像你这般年纪,也不知开化,只知道舞刀弄枪,后来才知春宵一刻值千金,百花折来万花开。眼下又不在京城,没人盯着你,该快活就快活。男人嘛,要的不就是这些?”
说着,他又溜了一眼莫紫萸。
莫紫萸是不想跟进来的,但是胡不宜亦步亦趋地跟着宣六遥,她也只能跟着。她原本对这个苏大将军印象颇好,觉着他长得俊、对她又温和,只是今日这苏大将军看她的目光鹰隼似的,像要在她身上挖下一块肉来,便觉着有些害怕。
她紧紧地贴着胡不宜,心里直盼胡不宜能突然长高,把她挡在身后。
可胡不宜是不会突然长高的,她此时只盯着宣六遥。她看得出来他脸色不好,似乎很讨厌身边的苏大将军,可那苏大将军只是不停地跟他说话,倒也没做别的举动,她也就不便上去教训。
苏四海不知自己随时可能会挨一顿揍,他看宣六遥只挂着微笑,这微笑也挺勉强,他一时有些没了招数。正如他所说的,他在宣六遥这般年纪只知舞刀弄枪,所以他不知这个少年皇殿下心里是如何想的,可这个皇殿下也不像是喜欢刀枪的人。
似乎也不喜欢女人。
苏四海估摸他是没有开窍,此时正劝着他,却好像没什么用。他无奈地向幕僚柯祖明望去。
柯祖明正是当初教过佘非忍的那位先生,他当年得了点化,跑出来给同窗好友做幕僚,但也不算顺利,辗转来到西北,当上了苏四海的幕僚。他看得出苏四海对这荒凉之地不甚满意,他也不满意,趁着苏四海有次醉酒发牢骚,他怂恿着他动了谋反之意。
最好的步骤便是以皇殿下的名义赶走现下的圣上,毕竟皇殿下是当年皇后嫡子,再把皇殿下牢牢掌握在手里,迅速部署自己的势力,待势力稳固后,再干掉傀儡皇帝,让苏四海登基。如此,苏四海做了皇帝,自己就是皇帝身边的红人,甚至比他已经死去的父亲——柯少傅,更有权势。
柯少傅,当年在宫中曾跟平阳并驾齐驱,却被干掉了。连累他这个儿子也被剥压了功名,一辈子不得再录取官员。
要想翻身,只有把姓宣的皇帝干翻了。
他此时也看出皇殿下对女人不感兴趣,但约摸是年纪还小,不懂男女之事的乐处,既然说不通,到时再来一次霸王硬上弓,等他尝着了甜头,到时只怕不给还不行。
他朝苏四海使了个眼色,默默地走出屋,安排晚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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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更热闹了。
大约边塞的物产总匮乏了些,舞姬们虽比昨晚多了,但身上的布料却越发少了。昨晚好歹只露着胳膊,身上的衣裙可是好好的,今晚倒好,裙子变成了布条,白晃晃的大腿遮也遮不住,看久了,像是一根根白嫩的蛏管从海边跑到了沙漠,被他们捉着上阵来了。
肚皮也露着,肚脐眼上挂着亮晶晶的贝片,一晃一晃地闪人眼。
那胸脯也是白嫩嫩地露了大半,随着她们的扭动起伏,那些薄窄的布条眼看挂不住似地要往下掉。
宣六遥独占了一个桌——倒也不全是,身边围了好几个侍女,皆薄裙透纱,年纪却是参差不齐,往上数,三十余岁的也有,往下数,不足十岁的也有,个个都是肤白大眼,长相艳丽。
他左右上下,目所及处皆是女色,干脆定了神去看舞姬,好歹还有些意思。至于她们露的那一层白净软乎的肌肤,露就露呗,不跟衣服一样?都是着相罢了。
身边的侍女若是贴得太近,他便往旁边闪闪,若躲不过,便擒着朔月剑柄,顶着她们的胸脯慢慢往外推去。
总归心里,还是把她们当女人的。
苏四海在上首,身边亦是女人围绕,他一直留意着宣六遥,却见他谁也不感兴趣似的,眼睛只盯着场中的舞姬,想来还是喜欢这一类的,心里便觉有了数,大约昨晚皇殿下是不好意思罢。
于是晚宴结束后,宣六遥的屋里多了六个舞姬,除了昨晚的阿茉,还有五个也都是今晚跳舞的。苏四海亲自把他送到屋门口,叮嘱道:“皇殿下,今晚能讨着你喜欢的,往后还可侍候你。你不喜欢的,我就把她们赏给将士们去。”
他又俯下身,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安排了人在屋外头听着,殿下若是玩累了,叫人送水什么的,叫便是了。干净被褥也都备着呢,皇殿下别担心弄脏了被子。阿茉是个懂事的,她一会先侍候你。”
说完,他直起身,在宣六遥肩上意味深长地按了按,转身走开。
六个舞姬皆是薄纱短裙,玲珑凸显地站在床前,脸上虽堆着笑,眼底却满是恐惧。
宣六遥站在屋门口,身后站着胡不宜和莫紫萸。他当然听明白了苏四海的意思,这些舞姬,他若不要,便会和阿香一样的下场。他背在身后的拳头捏了又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一口茶后,他便不用担心了这个问题。
“住手”两字堵在喉咙口,他直直地往前伸着手,徒劳地想要抓住些什么。
一滴,两滴,三滴......
指背上,是溅着的鲜血。
那些鲜血,从那几个舞姬紧实的肚腹间喷薄而出,像一道血色的彩虹,落了半地,有几滴,隔得远远地,落上了他的手。
胡不宜站在她们一侧,判官笔咻地收回袖中,她满意地看着她们一个个呻吟着倒下,然后转头笑眯眯地对他说道:“你别怕,我把女妖怪都杀了。”
......是,都杀了。
杀得还不够利落,满地血泊中,有两个还在大喘着气,努力昂着头向他爬来,白净的颈间、胸前沾满污血,面色痛苦,几近狰狞。
宣六遥的头皮慢慢炸开,像天会山上的积雪落到了他的头顶,寒意一点点地延漫全身。
他轮回那么世,也见惯了杀人场面,此时,他一双腿,却像被冻住似的动弹不得,甚至有一股尿意蠢蠢欲动。
那两个爬向他的舞姬无力地低下了头,把脸浸在血泊中,再也不动。
他扑通跪下。
为这六个枉死的舞姬。
胡不宜踮着脚,跳过血泊,奔到他身边,欣慰地趴上他肩头,小手轻拍:“宣六遥,你别怕,我会护着你的。”
宣六遥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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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着热水壶、帕子、水盆候在屋外准备听壁角的两个仆役看着那个俊秀的少年皇子苍白着脸被一个娇俏女娃和一个俏丽少女扶出屋子,在台阶上闷闷坐了将近半个时辰后,那俩纳闷的仆役才想起进屋看看,随即屁滚尿流、四肢并用地爬出了院子。
正在床上大战四方的苏四海听到屋子外边有变了调的叫喊,初时他听不懂外头在喊什么,不过他直觉发生了什么大事,当即停了鏖战,一边穿衣一边跳下床冲到屋外,冲着那两个瘫坐在地上的仆役问道:“出什么事了?”
“死....死人了!死了好些人!”仆役慌乱地指着宣六遥院子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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