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众人正抬着头看,他又送上一朵,那一朵烟花燃尽时变成一个小火球直直地落下,在他们的头顶消声匿迹。
若是这样,这两个兵士还回不来,他真想不到别的好办法了。
过了半个时辰,他正要再送一朵烟花,听着林子里有人喊了一声:“有人么?”
阿万立即应了一声,不消半刻,那俩兵士灰头土脸地从树林中钻了出来,劫后余生地说起他俩如何见着烟花,如何循着之方向找回来。
可是谁也不知这烟花从何而来。
宣六遥已经在树屋下躺定,佘非忍和胡不宜挤在他身侧,比着劲似地把头凑到他头边,隔着他的脸互相吐舌头、翻白眼,胡不宜吐地一口唾液,佘非忍一闪,只落了点点滴滴在宣六遥的唇上,他只能用衣袖抹抹嘴,然后认命地躺好,看着他俩口水不成,又上拳头,小手指戳来戳去,有意无意地戳到他脸上。
真是两兵交战,伤及友军。
还是莫紫萸好啊,文文静静地,一点也不讨人嫌。
他微微抬起头,看到她正安静躺在胡不宜身后,他放心地躺好,心里又想起了林宁。虽然他知道她的面孔就是莫紫萸的面孔,但此时,记忆中的她,却面目模糊地站在他跟前,他只记得,她的唇在他的唇上啄过时的悸动,还有他吻她时的深情。
他压根没想到,他思念的这个人儿,就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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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丢失的六个兵士却未归队,宣六遥在天眼里寻找他们,却吃了一惊。
那几个人被关在一间屋子里,屋子中央挖着一个水池,水色看不清颜色,只看到这些人赤身裸体地泡在里边,倒是活着,只是神情痴呆,有些坐,有些站,皆不言语。
他数了数,这池子里只有五个人。
再进入天眼,他吃了更大的一惊。
那个兵士亦是不着一缕,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花依依跪坐一旁,低着头,拿着一把小刷子,在他身上不知在涂抹什么,看着滑腻腻、光泽泽,像是要把他腌制一般。
从头到脚涂完后,花依依从嘴里吐出一只黑色爬虫塞进了那兵士的嘴里,过了一会,兵士的肚子处起起伏伏,似乎脏器正互相挤来挤去地翻滚,他的脸上也现出痛苦之色......
宣六遥一阵反胃,天眼随即关上。
四周夜深静寂,只火堆在噼噼剥剥地响着,值夜的兵士坐在火堆旁,盯着林子深处发呆,神情也有几分痴呆。
宣六遥忍不住无声地干呕了几下,他颓然心想,怎地朝廷封的大臣里会有这种妖邪之物?比平阳更邪。
平阳最起码一看就不是个好人,而花依依,美得如尤物一般。
他得赶紧早些出林,把花依依揪出来弄死,省得她再害人。
正想着,却听着一阵淅淅沥沥,随即噼里啪啦,豆大的雨点打了下来,很快倾盆似的,大雨哗啦啦地倾了下来。
头顶的树冠根本没用,雨水打了下来,连着浅溪里的水也暴涨起来,溪边的火堆转眼间全熄了。
众人被惊醒,挤在树屋下在黑暗中发抖。
宣六遥取出夜明珠,柔和的珠光照亮了周围。
溪水淹了上来,他们只得往树上爬,没了大树叶的遮挡,他们很快从里到外、从外到里地被淋了透湿。
可是怎么办呢?
他们只能忍着。
当天亮时,雨也渐渐停止。一停,日头便出来了,却连风也没有,林子里顿时有些闷热。等水退去后,他们从树上下来,各自整理行装。薄被、衣裳都湿透,干粮也泡烂了,只有那些肉干,已经变成了湿肉,但赶紧吃掉,若不然会坏掉。
那装药粉的布袋子,自然也只剩下布袋了,里头只残余了一些糊糊。
宣六遥估摸着自己的灵力不够,也就没有一一去吹干,只把自己和胡不宜三人,还有白鹿身上弄干了,再和兵士们一起找了树枝把湿衣、湿褥摊上,等着日头晒干。
等忙得差不多了,阿万惊呼一声:“阿柴呢?”
阿柴不见了。
不知何时溜走了。
宣六遥在天眼中看见他一个人走了。
扔下他们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干粮没了,驱虫的药粉没了,连向导也没了,这接下来的路,还能怎么走?
“回去吧。”宣六遥说,反正他也想早些出林,能不能找到圣药却在其次。
兵士们精神一振,连行李都不打算要了,一日路程,顺利的话,天黑也就回到寨子了。问题是,他们乱哄哄地去找回去的路,却早已不知是从哪条路过来的。
阿万看着四处乱钻的兵士,一时有些无措。宣六遥只能吩咐他:“让他们都回来。”
“是。”阿万得了令,大吼一声,“回来!”
兵士们不曾走远,也知道脱队的危险,也都三三两两地返回,聚到了一处,等着下一步的行动。
宣六遥站到众人面前,不慌不忙地告诉他们:“眼下我们离寨子只有一日路程。若是胡乱行走,说不准会越走越深。眼下有水源,不用担心缺水,水里有鱼,林子里有鸟、兽,不用担心缺粮。我们仍是要做好一些准备,可能会在林子里转上两三日。因此,行装依然有用。阿万,你们一部分人捉鱼,一部分人设些陷阱,就布在附近。今日只做这些,明日开始寻找回去的路。”
“是。”
宣六遥顺便又教他们如何鱼和做陷阱,看他们有条不紊地去忙了,才找了个干涸的平地盘腿坐下,打算打开天眼看一下他们的位置。
他突然想起在宫里,有一次上央曾把他隔空从晚晴宫取到千山苑,心里一动,念动心诀,双手合拢,手指如莲花盛开,捏出一个隔空取物诀——平素里取一些小物,他已经无需如此繁杂,但要取一个大活人,还是认真些为好。
嗵!
浅溪里突然溅起好大的水花,有个人扑腾着从水里站起身来。本以为是哪个捉鱼的兵士没有站稳,定晴一看,竟是阿柴。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知他为何从如此清浅的小溪里钻了出来。
阿柴抹着脸左右环顾,一脸迷惑与仓惶,当看清是他们时,他从嘴里冒出几句叽哩咕噜的话,连宣六遥也听不懂,但看他一脸的愤愤不平,总归不是什么好话。
阿柴从水里爬上岸,拔腿就想走。
宣六遥对着阿万一个眼色,阿万这次总算聪明了些,冲过去一跃而上,将阿柴一把扑倒在地,压了个结结实实。
阿柴虽瘦巴巴的,力气却很大,几乎要从阿万身下挣脱出来。胡不宜几步上前,冲着他的头“梆”地一脚,阿柴头一歪,晕倒过去。
阿万趁机将他绑上,再取了溪水泼他一脸。
阿柴悠悠醒转,挣扎了几下,发现已是动弹不得。他只能抬头看向坐在石头上拿着一把小刀削树枝的宣六遥哀求:“皇殿下,我们身上没有药粉了,再往里走,各种长虫、猛兽就会袭击我们。别说往里走,若是再下上一场大雨,这边泥土里的药粉也就冲没了。我不走,就得跟着你们一起送死啊。”
宣六遥瞥他一眼,悠悠说道:“为何不把我们带出去?”
“你们,不是要找圣药么?”
“我们没了命,拿什么找圣药?”
“这个......花寨主没说。”
宣六遥突然来了兴趣,放下小刀和树枝,专注地看着他:“你们花寨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柴楞了一楞,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他吱唔了一会:“很有本事。”
“什么本事?”
“就......很有本事。”
说了跟没说一样。
宣六遥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扔到阿柴面前,虽然他此时拿不到,但目光在银子上打转,也是心动了的样子。
“阿柴,你从小在三分二分寨长大么?”
“是。”
“花依依当这寨子多少年了?”
阿柴想了想:“从我记事起,她就是寨主了。”
“哦?”宣六遥奇道,“她的年纪跟你差不了几岁吧?你记事时,她也是个小孩,怎么可能当上寨主?”
阿柴看了看银子,回道:“从我记事起,花寨主就是这副模样。”
“什么?”
宣六遥又是很惊奇,阿柴肯定地点了点头,以示自己没有说谎。
阿柴二十出头,花依依也是二十多岁的模样,她竟然已经至少四十岁了?或许远远不止四十岁。宣六遥只能继续问:“寨子里的老人有提过她多少岁么?”
阿柴的回答更让人惊讶:“我没见过有老人。我们寨子里除了寨主,全是男人,而且,都是年轻的,三十多岁的都已经很少了。”
宣六遥眯起眼:“既然你没见过老人,你又怎知道年轻和老人有什么不一样?”
阿柴争辩道:“殿下,我阿柴是向导,外头来人都是我带着他们进林。寨子里没有老人,外头有老人来啊。”
“他们来做什么?”
“买药。或跟你们一样,进林子找药。”
宣六遥想了一会:“你们只有男人,没有女人,怎么生孩子?难不成花依依一个人生?”
“自然不是。有人专门从寨子外找孩子进来。”阿柴自觉失了言,沉默了一会,眼光又从面前的银子上转过,又望向宣六遥,“皇殿下,你能把我带出去么?能的话,小的就带你们继续找药去,而且不用回三分二分寨了。”
“我们的马匹还在那儿。”
阿柴垂下眼,又下了决心似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你们若是回去,多半是走不了。花依依会吃了你们。”
梆!
他的脑袋上又吃了一脚。这回踢的是阿万,他斥道:“胡说什么?花寨主是朝廷命官,不是妖魔鬼怪。”
宣六遥抬手止住,身子倾向阿柴,他温和地说道:“阿柴,本宫信你。花依依是如何吃人的?”
众兵士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觉着他到底是个少年,一唬便唬住了。
阿柴昂着头扭了半晌,沮丧道:“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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