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工们被惊动,有人扑到船舷边叫起来:“鲛人!”
何怀玉急匆匆从船舱里出来,衣裳都未系好:“在哪?”
他们指着女鲛人。
那女鲛人也不知躲藏,始终跟在船的不远不近处望着宣六遥。宣六遥忍不住将手笼在嘴前大喊:“快走!你快走!”
何怀玉朝几个船工使了个眼色,自己不紧不慢地走到宣六遥身侧说道:“看样子这鲛人是被皇殿下迷住了,皇殿下可要小心,它们惯会迷惑人心。”
“本宫明白。”
宣六遥竟未辩驳,倒让何怀玉有些意外。他想了想:“皇殿下,您回舱吧。您在这里这鲛人不会离去的。”
“好。”宣六遥点点头,转身喊上胡不宜和佘非忍,“走吧,回去。”
等他回到二层舱间,再往外张望时,那女鲛人已不见身影。
想来是离去了。
却不知此时女鲛人正被困在一张网中往船舷上吊去。何怀玉使的眼色正是让那些船工悄悄下水将她捕了上来。
有一条鲛人,总比没有的好。
女鲛人长得极美,何怀玉都有些不忍下手。
他将她放在一只装满海水的大木桶里,大木桶放在大船舱的空处,他自己站在桶边欣赏她的美色。
她大眼高鼻,肤白唇红,与中原女子的婉约有着不同的美艳。尤其中原女子无论何时都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而女鲛人,却是不着一缕,身子的线条顺滑玲珑,身前饱满白润得惹人血脉贲张。
有人将手伸了上去,重重地捏了一把。
女鲛人受惊,猛地扎入水面之下。
何怀玉火冒三丈,啪地甩了那人一个大嘴巴子,那人嘴角渗出血丝,愕然地看着他:“何怀玉,你打我?”
那些人在当兵前便是乡邻,称呼时亦无大小。
何怀玉骂了一句脏话,斥道:“滚一边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何怀玉你是不是想独吞?”
“你以为是一条鱼,独吞?吞得下么?”
“那怎么就摸不得了?你要先干,干就是了,兄弟们看着你干,等你干完了我们再......”
何怀玉抬腿便是一脚,正中那人胯下:“你是驴啊!就知道干!”
那人捂着胯下,涨红着脸愤愤不平:“何怀玉,你为了一条鲛人打我......老子,老子......”
“老子怎样?”何怀玉不屑,“滚,你们都滚。”
一旁围着船工们都倒吸一口气,愕然地看着他。
何怀玉并未察觉,转了头往桶里看。女鲛人仍没在水下,乌发都漂在水面上,柔顺如水草,他伸手摸了摸,突然听到一阵惊叫。
他想回头去看,后颈处却是剧痛,竟是转不了头了。他惊讶地抬手摸了一把后脖,满手的鲜血。这,这是怎么了?
他想不明白,随即一阵晕眩,一头栽进大木桶,额头蹭在女鲛人的肩上,他想:真滑、真香啊。
......
船工们怔怔地望着举刀的那人,他刚刚被何怀玉打了耳光、踢了裆,怎么说都是让人同情的,可此时,他却砍了何怀玉。
船晃了一晃。
众人如梦惊醒,这是仇啊。
“你这王八蛋!”有人上去打那人,不想却被反手一刀,啊地一声惨叫:“杀人啦!”
杀人啦!
谁还没一把刀呢!
他们看着刀光乱晃,不由自主地拔出自己的刀,也不知为何打了起来,因为不打,就会死在旁人刀下。而打了,可以死得慢一点。
他们曾经也是乡邻,曾经也是同伴。
此时,也不知为何刀剑相向。
血光飞舞中,女鲛人从桶里慢慢冒出头来,只露着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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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层的舱房中,莫紫萸正磕磕巴巴地弹着七弦琴,弹得铮铮当当,宣六遥坐在一旁看着她的手法,暗笑她竟在满天的风声之中弹出了刀剑之音,倒也是天赋异禀。
胡不宜紧贴在他身旁好奇地看着,小嘴巴就在他的耳边,他听着她的呼吸声和时不时发出的惊叹,不由得勾起唇角。
若此时莫紫萸是“她”,想必他心里也无憾了。
佘非忍却听得清楚,他偷偷溜到舱门梯阶处往下张望,看到船工们正相互砍得血溅如花,不由得砸舌:乖乖,比我还狠心哪。
他使了个隐身术,蹲在船舱处,闻着浓郁的血腥味,看着满眼爆起的血瀑,听着满耳的惨叫,喜笑颜开,浑身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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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晚了。
宣六遥往外张望了一眼,满天的残霞美如锦绣:“紫萸歇会儿吧,我去看看饭可曾做好了。”
出了舱房,却是弥漫的血腥味。他想:这是捕到了多大一条鱼,怎地像杀了人似的?
“师父。”佘非忍从甲板噔噔噔奔上来,“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宣六遥有些惊讶。
“他们全死了。”
“啊?谁?”
“他们啊。”佘非忍停住脚,楞楞地抬头看他,“如今这船上只剩我们几个了。”
宣六遥迷瞪瞪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说的意思。半晌,他才急匆匆地下到甲板上。从船舱里已蔓延出大滩的鲜血,印证着佘非忍说的话。
他踩着满地粘稠的血,慢慢走进船舱,舱内的地板上,他们果然都在,也都死了,躺得横七竖八,血肉模糊。
宋怀玉仰面朝天,脚底对着一只大木桶。
木桶边沿,那女鲛人搁着柔腻的手臂,把下巴搭在上面,对着他笑靥如花,像是一朵开在忘川河边的彼岸花,开得越美艳,那些死去的人越显得凄凉。
一股寒凉从他的头顶直窜到脚底。他不知这女鲛人怎么在这船上,那些人又怎么全死了?
女鲛人看到他,倒是不唱歌了。
这是他略觉欣慰的地方。
他退出船舱,扫视一眼四周。船周的海水里,有长着三角翼的杀人鱼出没,想来是被鲜血的味道吸引,再远些,满眼是茫茫的蓝至黑色的海水。波光粼粼,刺痛人的眼睛。
佘非忍站在梯阶上看他。
他说:“要么,我们把宋怀玉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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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着佘非忍、胡不宜包扎好宋怀玉的脖子,然后将船工们的尸体扔下海,从海里吊上海水,一桶一桶地清洗甲板上的血迹,等都弄干净了,才跟莫紫萸要了起生回生珠,挂在宋怀玉的脖子上,轻轻念叨一句:“去你娘的,呸!”
宋怀玉的眼皮动了一下。
胸口开始起伏了。
眉头皱了起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
“&%¥¥#@&…………%........”从他的嘴里冒出一串听不懂的话。
“哎?你是谁?”众人一惊。
“&……&%……&%……&.........”还是听不懂。
宣六遥一屁股坐在甲板上,垂头丧气。
这起死回生珠多少有点靠不住啊。
噗。
啊!
却是两声异响。
宣六遥抬起头,看着佘非忍将一把短刀从宋怀玉的脖子上拔下,惊愕至极:“你做什么?”
“这个是贼寇,把他杀了,再用起死回生珠,宋怀玉就回来了。”
好像有些道理。
就是旧伤未愈,又插一刀,还能再活么?活过来能撑得住么?
佘非忍也有些后悔:“我应该让他先养好伤,再把他杀了。”
宣六遥掩面长叹。
只能再试试了。
“去你娘的,呸。”
咒语再一次被念响。
突然间舱外云层卷起,狂风大作,船被吹得左右摇晃,他们一时没有站稳,竟被晃得一会滑到左,一会滑到右。放着女鲛人的大木桶倒是没滑,却也晃泼出许多水,女鲛人扶着桶沿眯着眼笑,她喜欢这样的风暴。
她喜欢,他们不喜欢啊。
没人掌舵!
“快抱住柱子!”
宣六遥急得大喊,率先抱住舱内一根木柱,隔空取来一条长鞭抛给胡不宜。胡不宜将另一头甩给佘非忍,两人拉着鞭子绕着柱子迎面跑了两圈,将鞭子紧紧绕在柱上,然后一手抓着鞭,一手抱住宣六遥。
仨人抱成一团,只要船不倾覆,倒也没事。
宋怀玉的躯体在木地板上慢慢滑动着,拖出几道血渍,越来越浅。滑过他们身侧时,他转过头来,半睁着眼失神地望着他们仨人,从嗓子眼里挤出低弱的声音:“宣小公子......”
宋怀玉!
宣六遥下意识地要朝他奔去,却被胡不宜和佘非忍紧紧抓住。他急得大喊:“他醒了!”
“师父!”佘非忍也喊,“你就老实点吧,等风停了再去!”
他是越发长大了,也是越发不听师父话了。
宣六遥惆怅地看着他:“非忍,你如今翅膀硬了不是?管起我来了?”
佘非忍看着他咂咂嘴,似在惋惜他的不识好人心,看神情,佘非忍是打算放手了,但只是一松,又将他抱得更紧了。他喊得更大声:“师父,要怪,只能怪你武功太差。你若掉下海去,还得连累我们救你。我们救——不——了——你!”
“对!”胡不宜也在他耳边大声喊道,“我们会护着你!别怕!”
“我不怕。”他弱弱地回道。
一个大浪打进舱门,淹没了他的声音。他突然想起来,“紫萸,紫萸在上面!”
莫紫萸一个人在上面,她一定怕得要命。
想着她柔弱的身躯在舱房里滚动,一边滚撞一边恐惧地哭喊,宣六遥有一丝心疼。
可此时他也无计可施。他只有希望她也同他们一样紧紧地抱着什么,而且二层的舱房平素都关着窗,想来也没有被甩出去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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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不知刮了多久,但总归也有平息的时候。
外边的天色亮了,乌云褪去,船渐渐恢复了平稳。
宣六遥没来得及理会宋怀玉,径直奔向二层:“紫萸!紫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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