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漓走上桌前,瞧见桌上摆着清粥,并着三盘小菜,遂顺势坐了下去,不忘朝江枫道谢。
江枫一夜未眠,被凌风拆了台面,脸上似是有些挂不住,对她道谢的兴致不怎么好,只淡淡“嗯”了一声,端起碗喝了口粥。
月漓在心底暗道:不去看他!只当这个人不存在。
如此想着,便心底轻快许多,嘴上道了一句“不客气”,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就在这时,店小二手中端着一屉包子,朝着桌前走来:“三位客官,后厨刚蒸了一笼包子,特意拿来给三位尝尝味道。”
凌风急道:“哎!我们可没要包子,没银子给。”
店小二道:“不用给,不用给!只须三位客官尝过味道,给小的提点意见就好。”
闻言,凌风这才痛快的接了过来:“好说!”
江枫侧目,眯了眯眼冷声道:“凌风,流云阁近来缺银子使?”
世人皆知,流云阁名为璇玑宫钱袋子,传出去吃包子不给银子,难免让人揣测,在无尘公子手下做事,平日里如何少吃少喝,叫他江枫脸往哪放?
凌风被他呛得急眼,辩解道:“少主!咱们没要包子,支出中就不该有这项账目,总不能他端上来强卖,咱们就得吃这个哑巴亏的道理罢?”
江枫目光微沉。
凌风见状,心知他竟真动了气,遂放下碗筷耸拉着脑袋道:“属下知错。”
江枫不再与他计较,转脸目光正好落在桌前,怔在当场。
就在两人说话功夫,原本堆得冒尖的三盘小菜,如今露着盘底并着些汤水,看着甚是凄凉。
凌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惊愕道:“月漓姑娘……”他嘴边话顿了半晌,不知该接句什么才好,下意识朝江枫面上看去。
江枫不禁拧眉,沉声令道:“端水来!”
得令,凌风不敢耽搁,转身找店小二要茶。
月漓端着碗,拨着碗底剩余的几粒米喂到口中,放下碗见江枫拧眉看向自己的眼神,似是有几分担忧?
她下意识低头,望着被自己风卷残云的饭桌,神色些许赧然,很快又正整颜色:“多谢江公子照拂,月漓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告辞!”
江枫转头,吩咐店小二把桌上未曾动过的包子装起来,适才转过脸朝月漓道:“带着路上吃。”
月漓站起身:“多谢江公子好意,月漓心领了。”说完,转身离开桌前,朝门外走去。
江枫拧眉望着她神色匆匆,陷入沉思。
南晋?
她去那里做什么?
又是怎样的事,令她连吃饭、睡觉都不遑多让?
月漓前脚走出客栈,忽然脚步一顿,转了个弯摸到客栈后院。
晌午,凌风“啊”了一声,痛苦的惊呼在后院响起,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
直惊了一厩的马,纷纷嘶鸣着躁动不安,整个后院热闹的似是被人扔了个炮仗。
闻声,江枫沉着脸走出来,还未来得及斥责凌风,抬眼见他们赶路的马车,如今只剩一副车厢,用以拉车的马却不见了踪迹,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呼吸一窒,心口隐隐作痛。
很快,他忆起月漓朝自己借马的事,顿时心下了然,面上顿时少了几分心痛,再听着耳边凌风的破口大骂,却多了些许愠怒,抬腿一脚便踹到凌风腿肚子上:“住口!不嫌丢人?”
凌风倏然转过头,一张脸气得通红,张口便是痛心疾首的哀嚎:“少主!那可是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
江枫默了半晌,道:“既是汗血宝马,总该物尽其用,再教我听见你嘴里不三不四,自己找根针线把嘴缝上!”说完,转身就走。
凌风望着他背影气得发抖,咬牙切齿道:“凌风可没少主这么好脾气!若是让我见着偷马贼,非把他剥皮抽筋不可。”
马厩角落,喂马的杂役哭丧着脸站起身。
他喂过那马,自然知晓其血统纯正,乃当世不可多得的良驹,见如此阵仗,恍以为自己闯下大祸,顿时两腿打着摆子一步一挪,胆战心惊的凑上前,张口便是带着哭腔:“爷……其实那偷马的人您也认得,就是今晨与你们一同来的那位穿白衣的姑娘。”
凌风愕然:“谁?!”
杂役四十出头,满脸写着沧桑,一辈子到这岁数也没能说上个媳妇,穷得只能混口饭吃,如今丢下这样一匹有价无市的汗血宝马,教他拿什么来赔?
想到此,顿时吓得尿了裤子。
初盈走了出来,见杂役从裤裆到裤腿湿了一片,不由得拧眉一脸嫌弃,适才冷着面孔一针见血道:“马车停在后院,自有杂役喂料、看顾,若非熟人,岂能轻易在人眼皮底下一声不响走出客栈?凌风,你可是越发蠢了!”
七日后。
月漓只身入南晋。
城中,墙面随处可见府衙的官差,正三三两两出现在街头小巷,忙着贴告示。
顶头,“玄霜楼”三个大字,格外醒目。
月漓白纱覆面,立在人群后抬眼围观,暗自庆幸好在有江枫的汗血宝马,原本半个月的路程,只用了七天。
可惜,马儿却活活累死在城门外,她甚至来不及将马儿掩埋,便匆匆入了城。
好在,好在!
终是赶上了,而今玄霜楼和朝廷方才贴出告示,想来青锋剑还算安全。
一连十日。
月漓白天睡在客栈,夜里潜入玄霜楼,然而却一直没能寻到青锋所在,很是焦虑不安。
莫非……尹逍将青锋剑封印了?
连幻铃都寻不到青锋剑所在,不得不说,尹逍真的足够谨慎。
玄霜楼大手笔,舍得出银子,再加上朝廷出面。
很快,月漓看着第一批自愿而来的,足足三百人聚集在南晋后山,开山采矿。
彼时,榔头锤子的敲击,山石坍塌的巨响,响彻在南晋上空。
玄霜楼按月发饷,钱来得快。不论老幼只需气力,即便挥不动锤头,只要能肩挑背扛,就有银子赚。
消息传了出去。
短短月余,原先观望、犹豫着庄稼人,纷纷选择荒废田地,去后山出卖苦力。
仅仅一个月,便空了一座山。
月漓遥望着挖空的山头,万千心绪涌上心头,她长长舒出一口气,满面愁容。
尹逍很聪明,懂得先挖出存放神兵利器的山洞。
月漓在等,等青锋剑现世,等尹逍动用青锋剑的那一天,这些时日她只能日复一日的熬着,守在此处,以至于心底越来越焦虑、不安。
小白还在等她。
她等不起,却又不得不苦苦等候。
眼看,挖空存放神兵利器的山洞,又挖空了半座山,尹逍终于有了动作。
这天夜里。
南晋后山,响起第一道敲击声,也是这一天起,后山采矿不分昼夜,没日没夜。
月漓催动幻铃。
紫色灵力似一道轻薄的烟雾,朝着一座山飘去。
月漓隐着身形,伴随着一声声敲击步入山洞,迎面扑来近乎窒息的热浪,夹杂着各种复杂、且令人作呕的气味,她下意识抬手捂上口鼻。
山洞内,火光冲天,男人们几乎不着寸缕,只在腰间围了块破布。
月漓从他们身边走过,自熔炉上空飞身跃上一座圆形高台前,就在足下踏上高台一瞬间,手背幻铃灵力倏然消散,垂眸望向脚边,映入眼帘皆是密密麻麻铭文。
月漓心知,她再也无路可退,遂稳定心绪缓步上前。
一步之外,青锋剑垂直悬在半空,下方是炼矿熔炉,橙红火光印得剑身通红,同时印在她神色复杂的脸。
这个距离,青锋剑触手可得!
望着眼前青锋,后颈汗如雨下,月漓心底却意外平静,此时出手,会与高台还有她手中青锋剑,一同坠入熔炉化为灰烬。
抬眼打量四周。
好得很!竟无一处可以借她立足之地。
月漓唇角弯起,笑得一脸讽刺:“尹逍,我霁族神器在你手里,岂非只是一件死物?”
说完,她扬手趁着剑锋划破掌心,紧紧攥成拳的手,任由鲜血自剑柄浇灌至整个剑身。
不多时,整个青锋剑颤动。
连带着整个山洞,亦有些地动山摇,下方炼矿熔炉似是地底翻涌的岩浆,亦随之热闹起来。
下方。
不知谁喊了一声地震,男人们纷纷扔下手中工具,一窝蜂朝洞口涌去。
山洞中,龙啸声响起。
在如此空旷的洞里,听见这声龙啸,无异于一道惊雷劈在耳边,令人闻声丧胆。
很快,随着青锋剑灵力暴走,山洞开始崩塌。
越来越多的山石,从天而降,月漓脚下退了两步,跌坐在刻满铭文的高台,双眼失神的望着青锋。
娘亲说:霁族神器当中,封着五种神兽生魂。
以霁族之血,可唤出神器当中的生魂,可驱使生魂完成自己一个心愿。
“汝有何愿?”
恍惚间,月漓听见一道悠远空旷的声音,自青锋剑内响起,是青龙生魂。
她一时有些怅惘。
月漓十指指尖深入掌心,嵌入伤口的右手,痛得她红了眼眶,几次张了张口,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霁族身为地仙,也未尽然皆是做好事,唯一做得最错的一桩,便是以阖族之力将青龙、白虎、凤鸟、玄武、黄龙。以生魂炼制神器,造出青锋剑、浮生莲、赤羽翎、亢悔木、五色土。
生魂炼器,魂体禁锢器身,仅作为一件杀生灭世的神器而存活,供霁族驱使。
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还是那四个字。
月漓深吸一口气,再次坚定心底信念,轻道:“青龙,我要你毁了青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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