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漓下意识抬起眼,见着一个少年,不觉一愣。
世间,竟有人长得像某个人?
远远瞧着,少年约摸十一二岁的年纪,左手持一柄三尺长剑,剑鞘朱红。
一身青衣白靴,将一头乌黑发亮的墨发梳的整整齐齐,由一指宽青色发带扎成马尾,高高束在发顶,发带尾两端各镶着一截镂空银饰,随他步伐走动,发带尾处的镂空银饰,亦随之在脑后轻轻摇摆。
他眉眼弯弯,朝月漓面前走来,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多男子,眉眼间正色凛然,两人皆一身青衣长袍,瞧着便不像普通人。
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月漓颤着牙齿双手紧抱臂膀,努力让自己声音听上去平静些:“多谢二位救命之恩,不知该如何称呼?”
少年摆了摆手,喜滋滋道:“不谢不谢,我名唤琳琅,琳琅满目的琳琅,这位是我大师兄,我们……”
“我师兄弟二人路过此地,忽察觉到城中地动异常,在方才来的路上,见着许多逃生的百姓,他们道有位姑娘掉了下去,救人不过举手之劳,还请姑娘莫放在心上。”
月漓见男子不欲暴露身份,是以缓了缓气息,适才站起身从腰间摸出一块玉牌,朝两人面前递去,道:“我名唤月漓,乃大渊人士,此番有要事须先走一步。
这里有块玉牌,倘或二位将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只需拿着这块玉牌随意找家胭脂铺,将这枚玉牌交给掌柜的,再报上我的名号,他们自会带你们见着我。”
闻言,那名唤琳琅的少年转头望向身后,似是在征询青衣男子意见。
青衣男子迟疑一瞬,张口疑声道:“姑娘说得,可是天下随意一家胭脂铺?”
月漓颔首:“不错!”
青衣男子顿了顿,转头向琳琅道:“收下罢!”
琳琅当即喜滋滋的伸出手,接过玉牌来打量了一眼,见着两指宽的玉牌,颜色介于白色和淡青色、淡绿色之间。他仔细看了两眼,不免“咦”了一声,再凑近眼前看了看,最后朝青衣男子面前递了过去,甚是惊讶道:“大师兄,你瞧这玉上雕着什么?”
青衣男子方才抬眼望去,眉眼间似有些不解。
月漓便率先开口,一字一句道:“魑魅!”
闻言,青衣男子面上神色微沉,拧眉朝月漓面前望去,声音有些冷:“鬼门的人?”
月漓再次颔首:“不错!”
琳琅扬起脸,一脸不解的望着青衣男子道:“大师兄,鬼门是什么地方?”
月漓面不改色,神色淡然的抬起眼,迎面与青衣男子对视,她是鬼门中人,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已做好被人当做洪水猛兽的存在,甚至可能面临被人道破出身份,就拔刀相向的地步。
青衣男子将她打量半晌,见她如此镇静自若,一来有些吃不准,究竟是实力允许?又或是内心强大到,不屑于他人异样目光。
倘或是前者,又岂会掉下去便上不来?
倘若是后者,他便容不得这种罔顾他人性命,视人命如草芥的人活着!
想到此,他伸手将琳琅揽至身后,道:“琳琅,我同这位姑娘有几句话话讲,你先去城门下等我。”
琳琅急声唤道:“大师兄?”
“还快去!”
琳琅见他言辞间不容推脱,只得歪出半颗脑袋,朝月漓挥了挥手手。
月漓唇角微动,回以那少年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不知为何,她对这少年总有股莫名亲切,瞧着他就像是看见了一个故人。
待琳琅走远。
青衣男子剑指一动,一柄银白色的佩剑“铮”得一声出了鞘,被他握在手中:“既是鬼门的人,今日便留你不得!”
月漓见着他手中佩剑,不由得面色煞白,惊呼道:“云霜剑?”
下一刻,青衣男子面不改色道:“不错!”他以为,月漓听说过这柄剑。
转瞬之间,月漓渐渐缓和了神色,一字一句道:“清云门掌门首徒,景钰!”
凡界有仙门,名为“清云”,一柄云霜剑,天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十年前。
霁朝覆灭之时,并非仅一族浴血奋战。而今的清云门掌门,也曾亲领门下弟子,上霁朝助阵。
月漓行走江湖多年,自是听闻过景钰名号,清云门掌门首徒景钰。
这几个字密不可分!
清云门,为仙门翘楚,所谓翘楚,便是景钰这个掌门首徒,代掌门行走江湖为清云挣来的名声,也是他的荣耀。
一柄云霜剑,一身青衣。
月漓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惦记的云霜剑,竟以这种方式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这些年,她不是没想过要回这柄剑。
可是细想想。
一来,上仙门抢剑?
怎么说?
你手里是我霁族灵剑,得物归原主?
……算了吧,这不等于将她身份大白于天下?她直觉得除非自己疯了,否则决计做不出这般疯癫的举动。
二来,清云在当年,曾为协助霁族出力不少,此番这柄剑落入景钰手中,多少那么点报恩的意味。
而今可倒好。
她还没去找景钰,人家倒是拎着剑找到她了!
不待月漓再次张口,云霜剑兜头劈了下来,她只得催动手背幻铃,抬手去挡。
“叮铃”一声响。
铃铛清脆的声音,引得景钰侧目,只看一眼便不由自主深锁眉头,这铃铛……
他记得,霁族便是使铃铛招魂。
月漓见他如此,忙不迭自证身份道:“景钰!你可还记得十年前霁族?而今我虽身在鬼门,却不曾滥杀无辜一人,不论是以前或是将来,月漓只会是霁族人!必恪守代天执法、救死扶伤则责任,绝不是你以为的那般……”
景钰半信半疑道:“如何证明你是霁族人?”
月漓又道:“若不信,我可召幽冥阴司之人,来为我作证!”
说着,她伸手将指尖自云霜剑剑尖划破,凝着血的手挥掌至半空,竭尽最后一丝灵力开启生死界门,冷声喝道:“不论是谁,给本尊出来!”
片刻间,吕岱惨白着一张脸自生死界门走出,躬身揖礼唤道:“下官仵官王,见过尊主!”
月漓拧眉望向吕岱,欲言又止。她有一肚子话,不知从何说起,而今最要紧是向景钰证明身份,她道:“此人怀疑本尊身份,还请仵官王替我证明一二。”
吕岱方才直起身,还未来得及开口。
倏然,景钰收回云霜剑,冷声道:“够了!”说着,他兀自转身离去,“今日只当我未曾见过你,你也不曾见过我,今后倘若让我知晓你滥杀无辜,必定以你霁族云霜剑,亲手取你性命!”
月漓见他转身要走,出声拦道:“慢着!”哪知她脚下方才迈出一步,忽觉一整个天旋地转,歪着身子眼看要倒。
他逃什么?
月漓下意识觉着不对,自己方才验明正身,他急着跑什么?
莫非是怕她要回云霜剑?
月漓跌坐在地,头晕目眩。
只得眼睁睁看着那道声音飞身离去,想阻拦都做不到。
吕岱见状,慌忙上前一步伸出手,正欲打算扶她一把,哪知刚伸出手,远远察觉有凡人靠近,遂一转身遁入生死界门,溜了。
月漓下意识伸出手去拽吕岱,手下扑了空,不由得一声惊呼:“吕岱!”然而只能眼睁睁见生死界门合上,不禁气得咬牙切齿,好容易寻着正主,未来得及说两句话,又让他溜了!
一个是这样,再另一个也是这样!
跑什么?
她是吃人么?
月漓抬眼望着跑来的男子,顿时气上心头,“不是让你照看何大人?回来做什么?”
那人跑得气喘吁吁,道:“姑娘!快、快去看……看看,何大人、何大人不好了……”
闻言,月漓面色微僵:“什么?”
男子身后背着月漓,朝着她熟悉的路,一阵风似的小跑,不多时来到何钰租住小院的方向。
远远见着,曾经两进两出的小院,已成废墟。
何钰疯癫似的趴在坍塌的废墟里,双手鲜血淋漓挖着,口中不断唤着:“娘……娘您在哪?”
月漓拍了拍身下男子的肩膀,两只脚落地时几乎站不住,她脚下似是踩在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凑上前,停在何钰身后轻声劝道:“何钰,别挖了。”
何钰呜咽着哭,对月漓的话置若罔闻,他不信!
月漓转头望向身后,见前来逃难的众人三三两两坐在一堆,远远望向此处,她幽幽叹了口气,转过脸又道:“逝者已矣,还请何大人保重自身,莫要让死去的人,连最后这条路都走不安心。”
忽然间,何钰似是想到了什么,满面涕泗横流的转过身,朝月漓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
月漓面上有些不忍,伸手想要扶他起身:“何大人!你明知熟睡中遭逢地动,很难有人活得下来,又何必自欺欺人?”
“不……我不信!你一定有办法,我第一次见着你,你便劝我有时间多陪陪她……她、她才过了几天好日子……”何钰一脸悲痛欲绝。
月漓道:“大人所言,月漓全然记不得,但你既说我曾劝过你,想必自那日起至今,你们母子二人还有时间相处,总不至于抱憾终身。
须知,这世上多得是临分别前,尚来不及有最后相处机会的人。”
何钰不肯听劝,转过头又开始挖。
见状,月漓抬手将其打晕,唤人来将他抬走,最后抬起头朝面前狼藉的废墟扫了一眼,指挥着众人挖开一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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