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淮抬手扶额,遮掩着眼底笑意,嘴角抽了两下强忍着没笑出声,再意味深长道:“大人出手,自然是一人可抵千军万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月漓脚下上前一步,眯着眼问:“你说什么?”
云淮听出她声音里带着一股威胁的意外,适才反应过来自己用错了词,当即正整颜色,放下手一脸真诚回望月漓道:“呃……属下是说您英勇无敌,所向披靡、势不可挡。”
月漓不欲与他计较,转过身道:“以后再敢胡言乱语,仔细本尊拔了你舌头!”
云淮当即苦笑,他哪里是跟的主子?简直跟了个祖宗!
西屿由三座大岛,十几座小岛组成,前往铁木岛,还需要再坐七日的船。
这日,好容易等船靠了岸,月漓两脚踩在地面上,整个人不受控制的东摇西晃,似是还飘在海上的感觉,胃里阵阵翻江倒海,只得就近扶着块岩石,吐得天昏地暗。
她晕船的厉害,是以上船后就没怎么吃过东西,是以大多吐得是酸水和胆汁,甚至干呕。
云淮见她吐得辛苦,探出手的手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轻轻替她拍着后背,耳边听着海浪拍打在岸边岩石的声音,抬眼环顾四下。
就在这时,远处走来两个灰色衣袍的人,云淮顿时面色微变,低下头朝月漓道:“大人,他们来了!”
闻声,月漓强忍着胃里的不适,噙着泪花抬眼朝远处望去,暗自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帕,擦拭着口鼻直起身来。
“什么人?”
云淮不予理会,兀自扶着月漓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适才冲来人道:“玄霜楼,云淮。”
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眼,其中那个瘦得颧骨突出的男子道:“你说你是玄霜楼的人,可有什么证据?”
云淮伸手自怀中,摸出一块腰牌来,朝二人面前晃了一眼便缩回手道:“瞧清楚了?你们四长老在南晋时,曾得我多番照拂,他说日后到了西屿,定要我上铁木岛坐坐。
如今见你二人态度……怎么?你们铁木岛就是这么对待玄霜楼门人的?”
月漓没有言语,瞧着云淮煞有其事的诓骗人,直在心里认可他这桩本事不错,暗自叮嘱自己以后对他的话,决然不可全信!
这厢,两个铁木岛的人面上闪过一丝歉意,拱手朝云淮道:“实在对不住,进来岛主有吩咐,务必对每一个上岛的细细盘问,一时多有得罪,既是四长老的客人,请!”说着,错身让开身后的路。
云淮转过身,扶起月漓便要往里走。
“等一下……这位是?”另一个脸上长了麻子的铁木岛弟子,一双眼犹豫着将两人打量,最后落在云淮小心翼翼搀扶着双手,看月漓将头发盘在脑后,忆起方才见着一个弯腰在吐,另一个出手照顾,随即面带赧然神色,挠了挠头道:“哦,原来是尊夫人!二位的感情可真好。”
月漓脚下一顿,扭过脸横眉冷眼就飞了过去,恨不得化作刀剑就地结果了他,正欲说些什么。
忽然,云淮改搀为搂,一把将月漓拥在怀中,眉眼带笑道:“二位有怪莫怪,我家夫人脸皮薄的紧,让二位见笑了。”
月漓恨得咬牙,登时一脚踹在云淮腿肚子。
云淮吃了痛,微拧着眉朝月漓望去一眼,小心翼翼赔着笑告饶道:“夫人饶命,为夫知错了!”说着,强行推着她往前走,一边朝两人打诨插科的应付着。
顺利入了岛。
自有下人领着两人进了一间客房。
云淮方才关上门,转过身便被一只手扼喉抵在门上,后背猛地撞上房门发出一声巨响。
门外,小丫鬟担忧的声音传来:“云公子?什么声音……”
云淮垂眸望着月漓满脸怒意,瞧见她眸底若隐若现的血红,微微怔了怔回道:“不妨事,你下去罢。”
小丫鬟应声离去。
月漓扼喉的手紧了紧,凑上云淮面前,极力压低声音恨道:“本尊警告过你,莫要胡言乱语,你说哪个是你夫人?云淮,你可是活得不耐烦,想早点去幽冥阴司报到?”说着,她掌下缓缓收紧五指,眼见着他面上逐渐变了血色。
云淮强忍窒息,急声辩解:“护法大人!身处险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难道大人连这点简浅易懂的道理都不明白?他们误会他们的,你我也省得找理由和借口,何乐而不为?”
月漓眉头微拧,直觉得不该相信云淮,却又从这话里挑不出半点错,犹豫半晌,终是缓缓松开五指,冷声道:“下不为例!”
一朝得了自由,云淮伸手抚上咽喉,那里还留着她淡淡的体温,他喉结滚动暗自咽了口唾沫,望着那个危险的女人转过身,眸色深沉。
铁木岛岛主,铁无双。
一个身材魁梧的四十多岁男子,满脸络腮胡子,听闻玄霜阁来了客,当即派人去请。
正派以璇玑宫为首,下来就是玄霜楼。
玄霜楼楼主尹逍,为璇玑宫宫主义弟,在江湖上颇有威望,他铁木岛远离中土,而今见四长老去一趟玄霜楼,便结识了玄霜楼的人,自然欢喜。
当晚,月漓与云淮赴宴。
月漓望着一桌酒肉,登时别开脸胃里翻江倒海,她一手捂着口鼻急急忙忙站起身,由小丫鬟搀扶着去吐。
铁无双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以为吐了便是有孕,当即一脸喜色朝云淮乐道:“云兄弟,尊夫人一看便是有孕在身,我瞧着夫人身形未曾显怀,想来是刚怀不久,此处长途跋涉辛苦二位了。”
云淮一边赔着笑,一边拿眼朝门口觑去,心道:得亏这些话没当着月漓的面说,教她听见那还得了?
只怕当场大开杀戒,也未可知啊!
好容易吐完,月漓累得直不起身,由小丫鬟扶着送回了客房。
许是长途跋涉,也或许是累到极致。
回了房,月漓歪着身子倒在床上,原本想歇口气缓缓,哪知竟阖了眼便睡得昏昏沉沉,愣是衣服都没脱,一觉睡到大天亮,中途未曾醒过。
翻了个身,缓缓睁开眼见着眼前一张放大的脸,猛地一下坐起身,连带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云淮,待她好容易安稳下惊魂未定的心,一脚便将云淮踹下了床。
云淮一个不防,人已滚落在地。
月漓恨得咬牙切齿,唯恐声音太大教外面的人听了去,努力按捺着火气,压低声音道:“云淮!本尊觉着你实在不必活着了,现在就给我去死!”说着,捡起手边枕头砸了过去。
云淮下意识抬手挡下枕头,一脸茫然地望向月漓道:“大人这是做什么?一夜没睡好?清早起来这么大脾气?”
月漓气结,光着脚便下了床,三步并做两步来到云淮面前,一把拽着他领口:“你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爬上本尊的床!”
云淮面上微怔,脑子里开始回想昨晚的事。
原来,昨晚他被铁无双拉着喝了不少酒,推开门走进来,见着月漓面朝里睡在床上,偌大的双人床空出一个人的身位,彼时他尚且残留几分清醒,记得月漓先前对自己的警告,遂摇摇晃晃,一屁股坐在床下摆着的踏步,将胳膊架在床沿,昏昏沉沉的犯起了困。
云淮实在不知,怎么一睁开眼就躺床上去了。
只是,好歹他堂堂三尺男人,即便是错上了床,两人个人衣裳好好地穿在各自身上,做什么就像他把月漓怎么着似的?
思及至此,云淮拧眉不解道:“大人,您究竟是气属下上了床,还是气那个人是我?”
闻言,月漓不由的一愣。
想当初,她可是当着江枫一缕幽魂的面,尚可脱去衣裳请他为自己疗伤。
而今她这是怎么了?
她不是曾信誓旦旦说,行走江湖,有哪个迂腐又古板地在意男女大防的?
月漓手下倏然一松,神色复杂地站起身,光着脚往床边走去,耳边似乎还荡着云淮的那句话,一时也想不明白,自己而今为何气愤。篳趣閣
云淮直觉得心口发堵,抬头望向月漓背影看了一眼,猛地自地上爬起身道:“属下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说完,不待月漓有任何回应,几乎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间房。
整整一天,月漓再没见着云淮,一日三餐皆由小丫鬟送进房,再不见任何荤腥。
她知道,定是云淮吩咐的。
直到天黑,整个铁木岛忽然骚乱起来。
月漓站在门口,见着无数人来来回回疾步奔走,心里隐隐猜到,许是那日与铁木岛长老纷争一事,传了回来。
夜色中,云淮一身紫色长袍近乎与天色融为一体,他远远见着月漓立在门前,脚下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拽着她臂弯拉入门内,顺手带上了房门。
月漓见他如此,深知事情严重性,是以并未与之计较,静静等他开口。
“大人可还记得,那日逃跑的铁木岛弟子?”
月漓颔首道:“记得,怎么?”
云淮道:“他死了!”
月漓面上微微一怔:“死个铁木岛弟子,至于这么大阵仗?”
“不!是那名弟子的尸首,与他们长老一起被送了回来,眼下铁无双正在大堂,你留在这里不要现身,剩下的事交给属下!”说着,伸手捞门。
不对!
月漓恍然忆起,那日云淮一反常态为了把羽扇折回去,难道……
想到此,她蓦然伸出手按住他拽门动作:“云淮!那日你折回去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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