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不过细想想便猜得到,就凭铁无双那榆木脑袋,定是又不知教何人当枪使,只怕他自己还不得而知,于是领着小白着急忙慌往北武赶。
哪知他们前脚刚到,就听闻月漓已离开北武,往西屿去的消息。
这一个月,他愣是什么事都顾不上管,一路尾随在月漓屁股后面团团转,累得半死够呛且不说,她倒是身边又不知跟了个什么人,瞧着一副阴柔长相,竟还胆敢与她夫妻相称?
江枫直觉得,气得他肺管子生疼。
凌风见他不语,是以默然转身离去,出门时望向床尾偷着招了招手。
小白坐在床尾,对于凌风暗示理也不理,好容易见着月漓,眼下又见她伤成这副模样,哪肯离开?转过眼,抬头望着江枫那张脸实在不敢言语,低头再瞧着气若游丝的月漓,忍不住又抽泣了起来。
不过一个多月没见,怎么就成了这副光景?
不多时,江枫听她越哭越起劲,忍不住侧目拿眼斜她。
这厢一抬头,迎面见着江枫如此目光,惊得小白登时抽出一个嗝来,赶忙用两手捂着嘴,瞪着惊慌失措的眼站起身,往门外逃。
凌风见她一阵风地溜了出来,顺势一把关上了门,喜滋滋揶揄道:“我方才那样给你使眼色,你竟好心当作驴肝肺,理也不理,这下好了?教少主横你一眼,跑得飞快!”
小白听到了,登时朝他飞去一记“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眼神,瞥他一眼。
凌风吃了瘪,面上喜色瞬间消失,一脸委屈道:“我去吩咐他们开船。”说着,兀自转身往船头走去。
小白红着双眼,迎着海风朝整座铁木岛望去,直觉得好似遗忘了什么,半时天却没忆起来。
“启航!”
随着一声令下,船头破开稍显平静的海面,整艘船渐渐动了起来,驶离岸边。
紧接着,一道紫袍身影飞过半空,堪堪落在船头,云淮的不请自来,致使几个船夫撂下手里的活计,撸起袖子冲上前,质问道:“什么人?敢上老子的船?”
凌风一看来人是云淮,正欲动手。
见状,云淮掏出五色土,五指紧紧攥着葫芦,现下他只需稍稍用半分气力,便可将五色土化为齑粉,遂伸手指着凌风威胁道:“带我去见江枫!”
船舱内,江枫动手解下月漓覆在眼前的布条,见着她睫毛上沾着近乎干涸的血痂,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缓缓攥着那根布条,一脸的痛心疾首。
他暗地自责,只怪来得太迟,倘或早来那么一步,也不必教她伤得如此。
“霁族虽与天地同寿,不老不死,但你也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为何每次遇到困境,你的选择永远是孤注一掷,难道你也不会痛?”
明知她听不见,江枫却还是喃喃自语的问着。
“少主!”
门外,传来了凌风的声音。
江枫的思绪被打断,适时正整颜色,暗自打开紧攥的拳头,垂眸望向掌心,问道:“何事?”
凌风抱拳伫立在紧闭的门前,听出江枫声音里,有些被打扰后的不悦,虽知晓他看不见,却还是躬了躬身:“他要见您。”
闻言,江枫登时反应过来那个“他”指的是谁,原本还算平静的面色倏然一变,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一字一句道:“不见!”
说着,他蓦然将摊开的手掌攥成拳,声音里隐隐有些怒意,冷冷丢下一句:“扔下船,喂鱼!”
凌风下意识扭头望向身侧,见着云淮脸色很是难看,遂清了清嗓子,转过眼硬着头皮道:“少主,五色土现今在他手里。”话说一半,他迟疑着再道:“这鱼……还喂么?”
船舱内,静了半晌。
安静到,凌风恍以为船舱内无人,只得小心翼翼再唤了声:“少主?”篳趣閣
下一刻,船舱门被人从里面,猛地一把打开来。
凌风登时吓了一跳,连话都说不利索:“少、少主,他……”
江枫抬眼越过凌风,直直望向云淮,倘或眼神能杀人,他此刻已立地将此人大卸十八块,冷冷打断凌风嘴边的话:“下去!”
凌风只得应声退下。
船内光线不好,唯有江枫身后,船舱里微弱的油灯带来一丝光亮。
云淮默然不语,头一回不带任何个人情绪,认真望着眼前传言中的江公子,一张俊俏模样,唇红齿白。的确是可引来无数女娘心仪的脸。
他与月漓之间,不是露水情缘么?
为何名动天下的江公子,却口口声声说月漓是他未过门的妻?
江枫头一回被一个男人这样细细端详,眉眼间隐隐有些不悦,继而不客气的伸手道:“拿来!”
云淮面上微怔,适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遂伸手从袖中掏出那只五彩葫芦,扬手朝江枫面前扔了过去,一出手便是用了三成功力。
下一刻,江枫不动神色的抬手,稳稳当当将五色土接在掌中,顺势塞入了袖中。
见状,云淮不禁一愣。
江湖传言,江枫生来带有胎毒,不是不会武功么?
江枫见着他如此,先前不顺的气登时平了大半,似是从大人手里偷吃到糖的的孩童,暗自窃喜。
云淮不过微怔,很快便明白过来,此人功力绝不在他之下!心念至此,他下意识望向床上的月漓,转过眼再望向江枫时,笑得一脸讽刺:“原来如此,想必江公子不但瞒着天下人,也瞒着她罢?”
话音刚落,江枫一记眼刃飞出,眼底威胁的意味极浓。
依着他平日里小心谨慎的性子,原不该在任何外人面前,露出自己会武功一事,唯独面对此人,江枫亦不知为何,竟不愿显现一星半点稍逊于他,哪怕假的也不行!
一朝发现如此不得了的事,云淮早已在心里笑翻,他很期待到月漓知晓真相的那一日,看江枫如何自圆其说?
尽管对方掩饰极好,江枫依旧从他眉眼看出些许别的意味,自是不必去猜,定是打算看一场好戏,当即不胜其烦道:“不劳阁下费心,找江某何事?”
“江公子带走的是我鬼门护法,云淮身为血峰堂掌事,岂能眼睁睁看着护法大人,落入你璇玑宫手中?自然要随侍大人左右。
再者,想必江公子已替护法大人验过伤势,一筹莫展,无从下手罢?”
闻言,江枫面上一沉:“凭你,也配随侍她左右?”
云淮一脸正色,颔首道:“不错!就凭云淮知晓,如何才能救下护法大人。”
“何以见得?”
云淮唇角微动,应道:“护法大人亲口所言,若想医好她双眼,非得铁无双手上亢悔木不可。
亢悔木,属木,主生,素有化腐朽为神奇功效,治疗一双眼睛不在话下,至于大人身上的伤……。”话说一半,他转眼望向床前,欲言又止。
江枫不解道:“怎么?”
云淮收回目光,若无其事道:“无妨,总之江公子只要肯将大人交予我,云淮可拿性命担保,大人必定安然无虞。”
江枫一双眼定定望着云淮,暗自将他所说的话,在心里反复思量。
见他迟疑,云淮缓步走上床前,低头望着月漓面无血色的脸,不禁紧锁眉头,接着抬手覆上她劈裂的指尖处,暗自催动灵力。
“放肆!”江枫一个箭步上前,挥手便是一拳。
说时迟那时快,云淮一个偏头脚下匆匆退了两步,险险避过江枫这一拳,随即在心里暗骂一声“小人”。
江枫见他躲过,挥拳欲要再上。
云淮倏然抬起左掌,指尖劈裂鲜血淋漓,顺着他手背往下淌,他微抬下颌冲江枫使了个眼色,幽幽道:“江公子动手前不妨低头看一眼,再动手不迟!”
江枫循声望去,只见先前被他覆着的那只手,伤口恢复如初,不由得一愣。
不过短短一瞬,此人竟能将月漓伤势转移到自己身上?
这是什么能力?
法术?
云淮没时间与他耽搁,毫不客气的沉声催道:“江枫,我祖上与仙族有些渊源,身体里流着一半仙族血脉,且已让你见识了我的能力,眼下护法大人伤势刻不容缓,随时有性命之忧,你若还想救人,把她交出来!”
江枫适时收回拳脚,冷声道:“交给你?倘若你真有救她的办法,不论你想做什么,江某无不应允,条件是……须在我视线之内!”
云淮顿时气结,他肯将能力让外人知晓,已是不得也为之,不该叫他知道更多,却担心再耽搁恐月漓撑不下去,只得咬牙应道:“好!”
整整一夜,两个人谁都没有睡。
直到天边方亮,云淮惨白着一张脸,强忍着胸腔内一点一点撕裂的疼痛,双手因痛苦而微颤。
看到此处,江枫蓦然起身拉门而出。
凌风站在甲板,听见脚步声顺势回头,却只见江枫独自沉着一张脸从船舱走出来,随即快步迎上前,再往他身后望了一眼,问道:“少主,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江枫沉声道:“血峰堂掌事,云淮。”
“云淮?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好似在哪看见过?又或是在哪听过……”
这时,小白打着哈欠站起了身,她因担心月漓不肯回船舱去睡,又恐云淮与江枫一言不合打起来,更是寸步都不敢走远。
如今见着江枫如此,遂猜测他二人应是达成了某种约定,遂揉了揉眼,迷迷糊糊往船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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