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有人靠近,凌风扒饭的动作一顿,抬起头见着“江枫”走来,顺手将筷子插在碗中,站起身抹了把嘴,解释道:“少主,属下刚刚已经把饭菜送去你房里,却没见到你在。”
一旁,原本有说有笑,热闹的众人忽然逐渐安静了下来,纷纷好事地斜着眼看向两人。
“江枫”低头,往他手里的碗中看了一眼,抬手轻轻拍了拍他肩头:“无妨!吃过饭要他们再开快点。”
一句话,众人纷纷不满,嚷了起来。
“江枫”顿时黑了脸。
凌风循声看了眼身后抱怨的船夫,转过脸望着“江枫”阴沉的面色,小心翼翼道:“少主,所谓在海航行看风看水,咱们如今是逆风而行,风势也不小、海浪也大,并非他们不愿,实在天气不允许,再说依属下看来,这船开得算不上慢,倒觉着您这是心急所致。”
说到最后,凌风一脸躲闪的表情,声音也几乎有些听不清。
“江枫”默了半晌,丢下一句:“既如此,就等风向变了再开快些。”说完,转身离开。
待“江枫”离去,凌风看着众人不满的神色,顿时陷入了尴尬,坐下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只得端着碗朝一旁的空地挪了过去。
当天晚上,江枫一个人幽幽立在船尾,望着与西屿越来越远的方向若有所思。
他承认自己斗不过厉温,却又心有不甘。
如今有龙珠在手,江枫的魂魄被龙珠蕴含的灵力滋养着,再不似从前那般浑身无力,连走路尚觉着虚弱不堪。
这时,有喝醉了酒的船夫,手里拎着巴掌大的酒坛,不知从哪钻出来,浑身酒气地趴在船沿低下头,往海里不断吐着。
江枫一拧眉,抬手捏着鼻子别开了脸,转过身便要走。
忽然,那船夫大着舌头,吐字不清道:“你……你别走!”
江枫脚下倏然一顿,一脸惊讶的转过头,望着那船夫吐过之后转过身,歪歪斜斜的靠着船滑坐在甲板,不觉一愣。
他能看见自己?
这个想法方才冒出头,江枫直觉得不可能,他见此人最少两三次,回回皆是见他目无斜视地从身边走过。
该不会是他喝了酒,自言自语?
江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打算再看看情形。
趁着漆黑夜色,船夫望着眼前一道模糊不清,却又看得出是个人影的江枫,打了一个酒嗝道:“你、你是男的,还……还是女的?”
江枫低头看了看,登时黑了脸。
他虽知晓自己长相秀美了些,但不至于比不过云淮,也未见哪一个跑去云淮面上问他:你是男的女的?
怎么他做了回鬼,还被人问上这么一句!
江枫脸上有些挂不住,却还是耐着性子试探着开了口:“你看得见我?”
船夫又打了个酒嗝,差点再一次吐出来。
见状,江枫看得直拧眉,他怕不是疯了,才会对着一个喝醉的酒鬼说这话?
船夫砸巴着嘴,含糊不清道:“听……听这声,该、该是男的罢?”
江枫眼前登时一亮,缓缓放下捏着鼻子的手,他竟没想到此人真的看得见,还能听见他说话,尽管此人浑身臭烘烘的酒气,哪怕隔着十步之外都能闻见,而他此时也顾不得这些,脚下上前一步,急道:“你竟见得到我,先前为何不言语?”
船夫登时失笑,歪着脑袋说:“谁、谁见了鬼,还到处……与人讲,还、还能告诉鬼“喂!我看得见你”?”
闻言,江枫面上释然。
这倒也是,世人有几个不怕鬼的?若非此人喝醉了酒胆子稍大一些,只怕也未必敢与自己说话。
“小……小时候,我娘说、说鬼都是欺软怕硬,你表现的弱了,自然……自然让别人觉得你好欺。”船夫举起手中酒坛,顺势仰头朝嘴里灌下一口。
江枫怔然。
细细想来,初见月漓便是一副逞强好胜的模样,的确觉着她不似一般的姑娘,那时至多心生几分惊奇,后来相处久了,倒也习惯她处处以势凌人的脾气,却忘了如她这样的身份,要与幽冥阴司斗,岂能是一副温柔的模样?
想到此,江枫拧眉劝道:“你醉了,别喝了!”
船夫“咕咚”一声咽下酒坛里最后一口酒,扬手将空酒坛反手扔下船,顺势仰头望向天空,见着阴沉的天色,不见星月:“在船上……不喝酒,还能干什么?”
原以为,再有两日就能回家,又被人临时改了道,重新折回去,等他再回到家,至少半个月过去了。
航海的生活,枯燥且乏味。
因着他这双眼,从小到大见过不少鬼魂,成年后为了生活,不得已做了一名船夫。
好在日子枯燥乏味,却能少见着鬼。
江枫心知,他这是不满船折返回去,低头默了半晌。cascoo.net
船夫低下头,见他忽然不出声,疑惑着问了一句:“我若记得不错,刚开船和回来时,未曾见着有你?”
“不错!那日你们昏迷之后,我才跟着出现的。”江枫抬起眼,诚然道。
他想了想,忽然问道:“你既见得到我,可瞧见着雇船那个公子,他有什么不同?”
“好似有些不同,却……又说不上。”
江枫脑海中突然有了想法,如今云淮与自己皆被厉温防备着,眼下唯有找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才有可能得手,想到此他脚下上前一步:“我若告诉你,我就是那个雇船的公子,只是落入海底后被别人夺了壳,你信么?”
闻言,船夫顿了半晌,半信半疑道:“你叫什么?”
“江枫!”
船夫自然知道雇这艘船的是谁,他问这话多有试探之意,如今见他毫不犹豫说出口,迟疑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从别人口中知道雇主名号的?”
江枫细想了想,出言道:“明日,你可寻我那个叫凌风的属下,提醒他三日后便是月圆之夜。”
船夫不解道:“这话什么意思?”
“我自幼身体不好,每逢月圆之夜必定会犯病,此事唯有我贴身之人才知晓,你只需要找他说出这一句,自然知晓我说的是真是假。”
船夫默然不语,静静望着眼前不甚清晰的魂形,暗自将这事琢磨着细想了想:“告诉我这些,想做什么?”
“我想请你帮我,重新夺回躯壳,作为报答,不论你想要多少银两,我都可……”
船夫摆了摆手,十三岁他就上了船,这些年随船奔波,连家里唯一的老母亲都没时间照看,三年前老母亲因病而故,从此孑然一身。
要来金山银山又有何用?
江枫不由得一怔,随即释然道:“条件随你提,只要我江枫办得到,无不应允!”
船夫扶着身后船沿踉跄着站起身,对于江枫提议,既没有说可,也没有说不可,沉默着望了他半晌,提着犹如千斤重的双腿,摇摇晃晃往远处走去。
江枫微微拧眉,他如今迫切需要此人相助,却也明白现在决定权在他手上,急也不是办法。
铁无双的命,还有他自己的命,皆在此一举。
第二天一大早,江枫见着船夫时,他依旧旁若无人的从自己面前走过,兀自在船尾清理着甲板,他走上前尝试着开口问道:“你可还记得,昨晚我与你说的话?但凡你有任何条件,皆可说来听听。”
船夫自顾自地忙碌着,置若罔闻。
见状,江枫趁着他转身之际,倏然出现在他面前,终于见着他整个人一顿,继而一言不发,侧身避让着走开了。
从头到尾,若非见着他整个人顿了一下,江枫简直要怀疑,昨晚遇见的不是此人,又或是昨晚只是自己做了个梦。
幸好,他终于得到这个人丁点的反应。
傍晚时,船夫一个人坐在甲板上望着太阳西下,若有所思。
凌风脚步轻快地走上前,伸手递给他一坛酒,唤道:“王哥今日吃饭也不与大伙说笑,心事重重的?”
王哥转过头,望着凌风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幽幽叹了口气道:“再过三日,就该到月圆之夜,可惜在船上物资匮乏,除了饭菜就是酒,无趣的紧。”
闻言,凌风面上微微一顿,继而装得一脸平静道:“是么?这么快,不过您怎么突然惦记起月圆之夜?”
“本来再过两日就能靠岸,先前出海时,我算好日子与妙翠坊的小翠说好,回来后找她听曲喝酒,只可惜被你家少主临时改了道,这下等回去以后,不知又该花多少银子,才能哄得她开心。”
凌风当即一脸揶揄的笑,意味深长道:“原来如此!王大哥你放心,我家少主既答应多付三倍的银子,自然不会食言,保准够你拿回去哄人!”
话音刚落,两人相顾大笑。
云淮从船舱走出来,远远听见凌风笑得开怀,抬眼望去一眼,转过脸见着江枫走上前,出言道:“你今日怎么了,总盯着这个人看?”
江枫沉声道:“你随我来!”说着转头往人少的船尾走去。
待云淮听了江枫所言,沉默着拧着眉,这叫什么,柳暗花明又一村?
原以为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却遇到个“贵人”!
云淮细想了想道:“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答应?”
“我与他讲了一桩事,倘若他并不感兴趣,自然不会找凌风去问,现在他既已试探过我说的话,或许很快就会有答复。”江枫一脸坚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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