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哥方才拉门走进仓库,抬眼见着魂形较先前清晰不少的江枫,不由得一愣,原先自己还曾怀疑他话里真假,眼下见着魂了,先前又试探过口风,顿时面上有些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手脚无所适从的不知往哪放。
至此,江枫也不着急,轻飘飘的往他面前近了些:“王哥可是想清楚,打算要什么?”
王哥听他如此说,抬起脸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急声道:“我想换个活法。”
“何谓换个活法?”
王哥怅然道:“这双眼睛跟我快三十年,我为了躲避见鬼的能力,连睡觉都不敢睡深了,你瞧我这双眼,就该知道我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
江枫望着他眼底耷拉的眼袋,还有黑紫的阴影,释然道:“我明白了!实话对你讲,这桩事我的确办不到。”
闻言,王哥面上有些失望。
他原以为以璇玑宫的能力,既能解人疑惑,衡量天下大事,自然也能替他寻出个法子,然而连他都这样说,岂不是这辈子再也无望?
王哥一脸失落道:“既如此,再也没什么别的需要江公子相助,至于您的事……不如就此算了罢!”说着,转身欲走。
“但这船上有一个人,兴许帮得了你。”江枫诚然道。
王哥脚下一顿,一脸半信半疑的转过脸:“此话当真?”
江枫一脸正色道:“给我点时间,倘若到时仍然不能帮你解决眼下困顿,江枫愿付出任何代价。”
“你若做不到,我要你璇玑宫摘了“解人疑惑”四个字的招牌!”
江枫面上微怔,似是没想到他竟说得如此强势。
细想想倒也释然,此人本就是一无所有,甘愿担着身家性命来助他夺壳,下的赌注不小。
他作为庄家,又怎能不赌上自己的一切?
以璇玑宫的名声,和他个人性命对赌,无论是哪一方都不吃亏。
想到此,江枫当即拍板道:“一言为定!”
王哥见他略略思索便应下了,面上有一瞬的迟疑,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是假意应承,忽然摆了摆手又道:“不成不成!你流云阁不过是璇玑宫门下分支,如何做得了璇玑宫的主?”
江枫见他有所退缩,唯恐唯一夺壳的机会也将失去,当即沉声道:“你可听闻,璇玑宫少主?”
王哥摇了摇头,一副闻所未闻的模样:“璇玑宫还有少主?”
江枫暗自咬了咬牙,怪只怪他一直用江枫的身份在外抛头露面,如今就算报出真名号来,人家也不知是真是假,细想了想再道:“这样罢,你再寻我那侍卫一趟,就说我说的,问他去北武之前交代的事,查的如何。”
王哥一脸不解:“这与璇玑宫少主有何关系?”
“璇玑宫欲掌天下大事,信息网遍布天下,璇玑宫少主自幼藏而不露,鲜少为世人所知,但他掌管璇玑宫命脉。凌风为璇玑宫侍卫,自然与他多有往来,先前去往北武前,璇玑宫少主曾下令寻一个人,你问他消息如何,他必然会问你怎会知晓此事,你就报上个名号。”
“什么名号?”
“陆霖!”
王哥琢磨着,这名号听起来听耳生,他平日里从不关心江湖事,即便知晓个江枫,也是从小翠口中听来的,只道他模样好又有本事,天下女子无人不动心。
这陆霖,又是个谁?
江枫见他有所犹豫,又道:“你不必多问,只管去寻他核实就是,倘或他听了这名号再没有任何反应,咱们之前说的话,皆可当不作数!”
王哥往江枫脸上望了两眼,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思索这事应当做不得假,只是他向来谨慎惯了,转身便要去寻凌风。
往前走了几步,忽然他脚下一顿又转过脸来,一脸狐疑道:“这个陆霖,该不会是你罢?”
江枫不由得轻笑一声,一脸无奈道:“不错!”
这世上最荒唐的事,莫过于你要找出证据,力证你是你自己。
而今他算是遇着了!
王哥:“……”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朝仓库门前来,王哥扭头往一处犄角旮旯里钻,埋头在一堆杂物中翻找着。
门“吱呀”一声开了,钻出半个脑袋,朝撅着屁股的王哥低声唤道:“王哥,这么老半天的工夫,你咋还没找到?上面开始喊人了!”
下一刻,王哥伸手拎起两坛酒,转过身冲来人道:“也不知哪个小子,竟翻出来我的酒藏到了别处,这才多找了一会,来来来,这一坛给你!”说着,走上前递上了一坛酒,顺势推着来人往门外走去,关门时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江枫。
江枫幽幽叹了口气,也是无法。
哪知当天夜里,江枫孤零零的在船尾吹着海风,若有所思。王哥手里拎着半坛酒走了过来,带着微醺道:“我、我想好了!不管你……你是江枫还是陆霖,总之你得想、想法子,替我换种活法!”
江枫默然转过身,应道:“好!”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化作一道鬼气,朝王哥面前扑了上去。
片刻后,“王哥”脚下虚晃了两步,有点不太适应这具躯壳,再加上醉酒后的身体,多少有些不受控制,他好容易稳住身形,抬起手里那半坛酒瞄了一眼。
他一路摇摇晃晃,往云淮的房间摸了过去。
云淮睡得正香,忽然听见门开的声音,警觉的从睡梦中睁开眼,顺势往门口看。
不多时一股酒气由远至近,一个船夫模样的人走近了。
下意识的,云淮猛地坐起身,因此牵动他胸口的伤,不由得拧了拧眉,沉声道:“成了?”
“王哥”没有说话,转身跌坐在床沿,如今虽上了身,却吃不准该如何一击得手,要知道那可是厉温,稍稍一个失误,就可能满盘皆输。
云淮见他如此,从袖中摸出那把飞霜,略微迟疑了一瞬递了上去。
“王哥”低头一看又是那柄匕首,接过来时问道:“血呢?”
云淮一愣:“什么血?”
“王哥”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望着黑暗中不甚清晰的云淮,心道:这厮此时若是反悔,说不得这匕首先得扎他一回,想到此便举着匕首欲刺。
云淮登时大惊,仰身往后退了一步,低声惊呼道:“你别乱来!这匕首可是霁族的东西,即便不用我的血,也能重伤厉温。”
开玩笑,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他一身的伤,还要再戳个眼出来帮他对付厉温?
……算了吧!
直接用飞霜岂不是更省事?
再说了,先前他与厉温之间可算得上新仇加旧恨,且不说他一直威胁着要取云淮父族性命,只在海底那一茬,就够他睚眦必报一回。
他之所以愿帮着江枫,多半也是遵循“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真理。
“王哥”一听,这才低头往手里的匕首再看了两眼:“怎么用?”
云淮细想了想,那日在海底的时候,倒也没见着月漓怎么使,想来既是匕首,应当与普通的没什么两样,不过伤人厉害些,遂应付着说道:“你惯用哪只手,就用哪只手使。”
“王哥”转过眼,望着云淮眯了眯眼:“这不是你的东西!”
云淮见被他一语道破,也不再掩饰,点了点头应声道:“先前见月漓拿出来时,说此物可令生魂受创,我猜想以你与厉温的关系,巴不得他凉的透透,再不出来与你争什么夺什么的,此物可算得上能帮你大忙!”
“王哥”道:“争什么夺什么?”
云淮沉默了,在海底那会他就是个瞎子,听两人口口声声说起月漓,也该猜出个大半。
更何况,厉温本不需要瞒着月漓,却可以隐藏着自己与江枫共用一个躯壳的事,还遮遮掩掩利用他的身份,他们三个这是有事啊!
默了半晌,云淮道:“你们之间的事,不消任何人说,但凡是个人有眼有耳就能猜个七七八八,你虽口口声声说恨厉温夺你躯壳,其实你更怕他占着你的身份,与月漓不清不楚。”
说完,他一脸紧张的往后再退了些,生怕他心一横当真扎了下来:“你且放心!我与厉温也不对付,不然何至于帮你?”
“哦?你也巴不得他消失?”这一点,他倒是没有想到。
难不成,他也对月漓……
一想到初见两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如此亲昵,这想法更加坐实了,攥着匕首的手不由得紧了紧,要不要顺便搂草打兔子?
这想法刚冒出来,“王哥”便放下了手:“云淮,厉温有句话,我觉着挺有道理!”
“什么话?”
“待此间事了,你哪来的回哪去,月漓身边自有我来照应,她毕竟要活下去,以鬼门那种地方和身份,于她没有半点好处,我自会替她想个法子离开,虽不说可保她一生顺遂,但至少无忧。”
云淮听得一愣,且不说他身上还背负着赤峰给的命令,要他留在月漓身边。
只说月漓如今已是鬼门护法,且看如今的情形,说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有鬼门与璇玑宫抗衡,想来他们正派也不敢轻易动手。
离开?
离开鬼门的庇护,璇玑宫会放过她?
再者而言,月漓若想离开,何须旁人替她打算,难不成有谁的刀架在她脖子上,不教她走?
“江枫,这些想法你可与月漓讲过?她可愿意?”云淮道。
“王哥”抬手望着眼前飞霜,幽幽道:“你可知在海底那会,我与你一道去救她时,遇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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