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拒绝得很干脆。
琴酒盯着其中“(^w^)”的颜表情, 理所当然地,丝毫不能感受到它的可爱。
通过屏幕,通过简简单单的白底黑字, 他仿佛看到了椎名弦正对他露出那种极有欺骗性的柔和微笑, 可实际上呢?这是一种无形的耀武扬威。
……此时此刻, 常年面对各种战战兢兢下属和各种工作短信的琴酒,忽然对新生代年轻女孩热衷使用的网络颜表情, 产生了全新且错误的认知!
这点,不提也罢。
琴酒在思考如何处理这件事。
如果换作是伏特加、科恩、龙舌兰, 甚至是同样为女性的基安蒂、基尔之流, 以这种借口拒绝任务,琴酒此时恐怕已经带着枪出门,给他或她一点教训了。
别误会。这不是要杀人……人体上还是有很多非致命可射击点的。
但, yd国,那里的种姓制度、宗教传统,早已“美”名远扬,孤身一人的女性游客莫说是去普通城市,就是待在新德里,都是有很大风险的。
而椎名弦, 她的病历,她上次射击不可移动人体靶还要凑到近处的表现……
算了。
琴酒没有再回复椎名弦, 而是打开通讯录, 视线于几个人名之中游移,最终,挑中了近期没有任务的卡尔瓦多斯, 把相关信息发了过去。
卡尔瓦多斯, 是组织的狙击手。
比起神经质的基安蒂, 木讷的科恩,卡尔瓦多斯最大的毛病就是迷恋女色……不管怎样,这家伙的头脑还算冷静,有一定情报搜集能力,能够让他一个人前往yd国单独行动。
别看琴酒先前对椎名弦精益求精地挑刺,其实他看了照片后,也认为那个叛徒是在安拉阿巴德长期居住,甚至找了女人。
在此基础上,追寻叛徒的居住地,不需要专业的情报人员,卡尔瓦多斯一个人就够了。
发出指令后,此事便已了结。
琴酒望着屏幕中的照片。
拉杰拉尔,这个典型yd裔长相的中年健壮男人,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曾是个沾满鲜血的杀手,他没有注意到镜头,像个普通丈夫般,正对着身旁的纱丽服女人口若悬河地说着些什么,引得女人抿唇而笑,桌边,还隐隐能看到半辆婴儿车。
好一个平凡的幸福家庭!
琴酒扯出一点冷酷的笑,屏幕折射出的蓝光在他的面孔上明明灭灭。
不过,到此为止了。
……
椎名弦那边,她不知道琴酒做了什么,反正她再没有收到回复。
由于椎名弦很习惯琴酒时不时就已读不回的破德行,也就没有再问。
她利用摆烂法,很成功地将出差任务甩了出去。
开什么玩笑?yd国?
狗都不去!
椎名弦满意地回到了既定的计划中,操盘比嘉会社的收网之日,已经一日日地渐渐临近。
她很平静。
与她相反的是比嘉太一,这位年轻社长最近吃不好也睡不好。
尽管股市的走势和会社里老东西们的操作完全被椎名小姐说中了,但并不妨碍他的焦虑。
“椎名小姐,您能不能在敝舍暂住几天?”
某次会面时,比嘉太一攥着几根掉落的头发,诚恳地问道,“我这有钟点工按时打扫,供应一日三餐,车库里的车随便开,您什么都不需要带,客房里都有一次性生活用具,就当做是住几天酒店,如何?”
椎名弦不为所动地看着他:“理由呢?”
比嘉太一推开桌面上他半懂不懂的纸质操盘报告,深吸了一口气:“我们的行动,就快结束了,是吧?”
椎名弦静静颔首。
“在这最后的这些天里,椎名小姐,您能够让我安心吗?”
比嘉太一说完,很困扰地说明道,“每次会面,每次听完解说,我都能安心度过几天,睡个好觉,但时日一久,就又死灰复燃,开始心神不宁。”
哦,所以想要每天都见面,是吧?
椎名弦道:“你不如去请个心理医生。”
椎名弦可没有故意迫害比嘉社长……好吧,也不能说她完全无心,这是顺手为之,至多出了一两分力。
健康的咨询关系是什么样的,该如何构建,椎名弦很清楚,但她是选择性反着做的。
单纯以公事论,她做得完美无缺,比比嘉太一设想的威逼利诱做法要优雅得多,但对私关系上,椎名弦一开始表面友好尊重称呼“比嘉君”,实际上却时不时说一两句轻飘飘的话,贬低比嘉太一的能力……这,可不是单纯为了好玩。
在后续的会面里,她只是中规中矩地讲述比嘉会社的股市走向,然后顺水推舟安慰几句。
椎名弦的高级别安抚技能摆在这里,即使上去平a几下,亦有几率效果拔群。
平心而论,她的本意是获取主导权,以便后续的种种行事,谁能想得到比嘉君的心理承受能力如此平庸呢?
这可以解释为求助者对咨询师的正移情。
比嘉太一的抗压能力有点差,又受到长时间的影响,眼见为实,在关系依赖与理性选择的双重作用下,逐渐变得过于相信椎名弦的能力,成了现在的样子,正朝着有点病态的方向发展。
“心理医生?”
比嘉太一给出了意料之中的反应。
别以为r国人会乐意看心理医生,这可是会受到他人异样眼神的事情。很多人不相信,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去。
比嘉太一不认为自己有大病,他只是最近有些小小的焦虑:“而且那些心理医生,我跟他们说股市和会社的事情,他们也不可能会懂啊。”
听不懂,又能给出什么建议呢?
比嘉太一的意思就是:我觉得还是你懂,心理医生哪有金融方面的知识?或许有这样的医生,但他何必舍近求远?
椎名弦微抬起下巴,注视着比嘉太一的金瞳,清澈且平静。
她给过机会。
这是你自己求来的,纵使未来某天,更进一步变成了巴甫洛夫的狗,也不能怪她。
椎名弦终于道:“好吧。”
“不过,我没有和别人共处一室的习惯。”
椎名弦看着比嘉太一,在对方说出“我可以不打扰你”之类的话前,又慢慢悠悠地道,“你可以在每天晚上九点钟给我打个电话。”
她露出一点礼貌的微笑:“——如果,这能够让你觉得安心的话。”
第一天,九点,比嘉太一非常准时地打来电话,椎名弦简单总结几句走势,强调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用时不超过五分钟。
第二天,没有消息,椎名弦决定明天在市场上做一点表面惊险的操作。
第三天,有电话了,但是她没有接。
第四天,接了,椎名弦表示她不是每天都有时间:“你难道忘了?我是组织的成员……只有九点这个时间,如果我没有接,就是不会接电话了。”
第五天,开始收网,形势好转,比嘉太一在电话里面喜不自禁。
时间一天天过去。
椎名弦在电话里面也是越来越敷衍,有时候回了句“一切如常”就结束了。
比嘉太一是真的能听懂证券市场诸多操作和细节吗?
那当然不是。
他只是想看到椎名弦胜券在握的样子,借此定心,就如同让平凡人选择领导者,狼群选择头狼,让个子高的顶在前面做决定,他知道能成功,无脑跟随就行了。
这就是所谓的安心。
将自己的事情和情绪都托付给别人,椎名弦以为这无异于太阿倒持,祸患无穷,但,对于无能力的人,倒也不失为明智之举。
2000年11月,比嘉株式会社数次跌停的股价终于上扬,而老股东们的抛盘早已经被秘密账户收入囊中,而散户们也是同样,被先前的震仓吓住,一时不敢贸然买入,等到下定决心追涨杀跌之时,已经失去入场时机了。
2000年12月,比嘉株式会社股价持续上涨,抵达历史最高位。这与会社本身不能说没有关系,只能说毫不相干,都是炒起来的。最后,再将k线做得规律些,引散户购买,自己则把钱套出,也安抚比嘉太一不要傻乎乎高位接盘,若真想收拢那点不重要的零散股票,就再等等。
嗯,椎名弦为自己牟利,并没有瞒着比嘉太一,这是先前就约定好的,差价所得,要归她。
世界上哪有好心的操盘手会打白工,分文不取呢?
不过,她也没做得太夸张,见好就收了,也免得被人注意。
事情告一段落。
比嘉太一按理该安下心来,老老实实整顿他那家传会社去,没理由在晚上九点继续打电话过来。
但,他还是拨通了手机。
“椎名小姐,您起初说过,有两种方法可以帮助我,我当时选了更快的方法。”
比嘉太一询问,他也是有些懊悔那时匆忙而未经深思的选择,“我现在很想知道,慢的那种方法,是什么呢?”
——傻鱼上钩了。
电话这边,椎名弦露出一点微笑:“关于这件事,还是要我慢慢跟你说……”
……
千禧年的末尾,师走之月将尽,睦月将临。
在一个天寒地冻的晚上,椎名弦又接到了琴酒的电话。
不是短信,而是电话,这倒是很稀奇。
她从电脑桌前起身,半躺在床上,只是将手机放在耳边,随意地道:“琴酒前辈,晚上好。”
那边的琴酒没有和她闲话家常的意思,开门见山:“我有几件事情要通知你。”
椎名弦从电话中,听到了另一边微弱的猎猎风声和遥远的汽车鸣笛声,她脸上绽开笑容:“琴酒前辈,都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吗?”
完全不走心地关心了一句后,椎名弦又道:“我已经猜到你要通知我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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