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一世她才明白,自己休想在萧令轩身上占到任何便宜。
之所以能确定由辰王前去剿匪,自然是有他在暗中协助。可这才没过几日,这人就想从她身上索取利息。
抖了抖手上的这叠信纸,李瑾宛皱着眉头将它扔在了桌子上。米黄色的纸页瘫在桌案,上面扬扬洒洒记着一众官员的名字。
萧令轩是想让她探清这些官员的底细,抓住他们的把柄,以此来笼络要挟。她半靠在圈椅上,又睨了一眼那份名单。不论是上面的这些名字,还是名字下的那些人,个个她都熟稔得很。
要说上一世,没有严白垚假死一事,也不用处理侯府大小事务,满心愤恨的她,全身心都投在为萧令轩谋求大业的道路上。她成日成夜,参与各类宴席,与后院妇人交好亲近,又收买仆役,安插丫鬟,耗费了不少时间金钱,才慢慢的揪住了那些大人们的尾巴。
她闭着眼都还能回想起那些把柄。水部司何大人趁工程之便贪污白银二十万两,户部司苏大人圈养男宠,供人取乐。还有那位风头正盛的状元郎刘大人,毒害糟糠之妻只为成为吏部侍郎的乘龙快婿。
她慵懒的勾了勾手指,碧云恭敬递来一支朱笔。手一伸,那张信纸轻易就落在了掌心之中。李瑾宛快速扫了一眼这些个名字,接过朱笔,她思量片刻,提笔勾圈了几人名字。
夜色如墨,暗暗沉沉。与毗邻街道黯淡沉寂之景不同的是,香宁街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丝竹曲乐掺和着嬉笑之声,营造出一幅暧昧朦胧的热闹氛围来。
一栋三层高的红木锦楼,四角各挂满了细长的红绸彩缎,门外宾客围绕,门内吵嚷不绝,是乃京城中一等一的秦楼楚馆——聚香院。
与正门处大摇大摆,无所顾忌的人群不同,官员若想来此,则是从偏僻后门进入,再由人领着进入包厢。刘榕刘大人迈着步子,一推开朱漆雕花木门,里面的莺莺燕燕翘着兰花指,捏着手绢就冲他啼叫。
刘榕目光一扫,那几个早已坐于席中的大人接连起身,相互拱手问好,刘榕这才入席,早就相熟的红倌莺儿将柔嫩细腰贴着他的后背,一只纤纤玉手拿着酒杯勾着他的后颈,就要贴着嘴向他喂酒。刘榕暧昧一笑,接过酒杯,亲了亲她的手背。
美酒入喉,在座众人闲谈逗趣,其乐融融。只见苏大人突然起身,捧酒奉承道:“今日能与众同僚欢聚一厅,品酒赏乐,美人相伴,这都多亏了刘大人相邀,下官在此敬刘大人一杯。
刘榕并未起身,握住杯盏只稍稍一抬,他笑道:“多谢苏大人好意,只是今日一聚,并非是刘某做东,而是承了王大人的面子。”
“哪敢哪敢。”一旁的王大人赶忙开口道:“老朽是没这么大的面子,能请来各位一聚。今日到此,乃是收到了许大人的邀约,才能有幸与诸位同乐。”
此言一出,余下众人皆察觉到了不对劲。相互询问,竟发现他们都是被人假冒身份邀请于此。
刘榕大怒,一手拍在了木几上,“到底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
雕花木门倏地一下打开,身着锦衣的男人,手上握着一把折扇,抿着一抹笑意,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
待众人看清他的相貌,纷纷惊慌起身,拱手行礼道:“参见王爷。”
折扇朝着手掌轻拍几下,狭长凤眸淡淡扫视一眼,萧令轩笑着回道:“不必拘礼,是本王来得太迟,让各位大人久等了。”
而这时,众人才发现他的身后正跟着一位华贵女子,金纱紫衣,银簪步摇,珠翠耳坠叮铃作响,仪态举止雍容大方。
刘榕抬眼,朝她小心一瞥,待看清那人样貌后,他顿时心口一惊,这!这不是李太师嫡孙女、宁平侯夫人——李瑾宛吗!?
只见其他大人也皆是一脸诧异,这位侯夫人明明身处丧期,却这般穿金戴银的,孤身跟着瑞王来到这烟花之地。
偌大的包厢,随着二人的进入已是一片静默,待二人落座后,萧令轩摆了摆手道:“继续奏乐!”
紧接着,屋内又是一片靡靡之音,众人喝酒闲语,皆是一幅心神难宁之样。酒过三巡后,步兵副尉吕锏终究是沉不住气了。他赴邀而来就是为了蹭吃蹭喝,结果现在是酒也喝不尽兴,肉也难以下咽。索性他站起身来,拱手问道,
“王爷大费周章的将咱们这些人聚在一起,下官愚笨,摸不清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还请王爷明示!”
萧令轩一脸从容,并未急着回答。他举起酒杯,缓缓说道:“这杯酒,本王敬各位大人一杯。”众人举酒共饮,吕锏也只好拿起酒杯,一口闷完。
见吕锏喝完酒,也不愿坐下,瞪着双眼就直直看向了他,这幅不依不饶之样惹得萧令轩轻笑两声。
“本王与诸位大人共事多年,在政事上深受各位大人照顾。今日宴请,一是为进感激之情,二是为固同僚之谊。只有相辅而行,同心共济,才能开创盛世天下,赢得功名富贵。各位大人,不知能否认同本王这话?”
众人自是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一些官职低微之人,本就意欲攀附显贵,谋得前程,见瑞王主动拉拢,赶忙就抱住了他的大腿。
王大人赶忙起身敬酒,笑得是一脸谄媚,“王爷这话,下官自是认同,能为王爷做事,是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啊。”
可一声冷笑,却偏偏打破了这表面上热络的氛围。刘榕甩开莺儿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慢悠悠的从座位上起身。他乃平永州世家大族出生,京城求学拜得是翰林学士江大人门下。如今一举中第,深受皇帝重用,又喜上加喜,成了吏部侍郎的东床快婿,可谓是风光无限,前途万里。
这瑞王想靠些旁门左道的方法强逼着拉拢他,他心下当然很不服气。要说现今这夺嫡之势,他瑞王并非为最佳选项。齐王年岁最长,辰王军功赫赫,七皇子母族强大,还有最受陛下宠爱的九皇子,虽说他年纪尚幼,年仅十二,但再过个三四五年,情形就大不一样了。
只见刘榕拱手行礼,细长眼眸里却毫无敬意,“王爷冒名邀约,实在非君子所为。道不同不相为谋,下官这便告退。”
他拔脚便走,却听见一清越之声从席座中传来。
“刘大人且慢。”李瑾宛站起身来,笑颜和煦,如春风送暖,倍增可亲。她徐徐朝他走来,“妾身有一礼物相赠,还望刘大人看完之后,再决定是否离开。”
那一扇木门再一次打开,碧云手捧着一雕花彩绘锦盒,低着头走了进来。李瑾宛接过盒子,纤长细手戴着一枚冰蓝水镯,就朝着他递去。刘榕瞅了一眼木盒,又瞅了一眼她,抖了抖衣袖,终究是接过了木盒。
一对彩绘鸳鸯刻画于锦盒之上,刘榕挑眉,立即伸手揭开盒子。光线寸寸将锦盒照亮,只见里面单单就放着半枚被摔裂的青碧镯子,那断裂的接口处染着一层刺目血渍。
只是一眼,刘榕脸色一白,心脏惊地跳起,一只手猛地扣住锦盒,生怕被他人多看一眼。
“你——”他瞪大了眼,怒喝着出声,李瑾宛勾着唇角,截断了他的话语。
“礼物可还满意?这可是王爷专程替大人收罗的珍品。若是不满意也无妨,妾身想来会有其他大人更为乐意收下。”
刘榕始终怒瞪着她,抓着锦盒的两只手微微有些发抖。这镯子他是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他原配妻子,毒发身亡时摔碎的那枚镯子。
纵使胸腔中怒火再胜,他也迅速冷静了下来,琢磨了会李瑾宛的话中之意。他又抬眼看向了正上方坐席上的瑞王,君子谦谦,笑意和善。他又移开目光重新落在了李瑾宛的脸上,女人弯着唇角,眼底却并无笑意,只是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他,像是在逼视着待宰的猎物,他脖颈一凉,深吸了一口气。
如今是被逼上梁山,只有从的道理。刘榕放下锦盒,端起酒杯,郑重地朝着瑞王一拜,恭敬回道:“王爷好意,刘某怎能辜负。”他端着酒,又看向了众人,“诸位今夜都吃好喝好,切莫扫王爷之幸。”
见他发话,众人也赶着附和,纷纷表示效忠之意。瑞王端着酒杯,笑容可掬,一面说着客套话安抚,一面又将视线落在了李瑾宛的身上。
她已经回到了坐席上,紫衣翩翩,衬得人异常矜贵。瑞王抿下一口酒,在脑中不停思量。
她今夜到此,不全是只为献礼。李瑾宛身为李太师的嫡孙女,代表的是李氏一族,虽说李家是有倾颓之势,但昔日高楼亦有辉煌之景,多年积攒的人脉关系,在这京城中难以匹敌。
而她还有个更重要的身份——宁平侯夫人。老夫人一逝,她就成了侯府的当家之人,无夫无子虽受人轻视,但严白垚的二叔还领着兵驻扎边疆,谁知道她此番前来是否有严启垣之意。只要她往这一坐,即使不说分毫,也能让众人万分思量。
乐曲声声,清耳悦心。一双美目恰好转来,与他撞了个正着。李瑾宛朝他温婉一笑,萧令轩也眯着眼睛弯起了唇角。等到她转过脸来,那抹笑意这才失去了温度。
她怎么会不清楚瑞王的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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