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痘疹?”荧奚想了想,回道:“因为中了毒。”
“是昨夜那虫子的毒?”
他低头动了动手指,漫不经心的回道:“它只是长相凶残,没有什么毒。”
“那到底是谁下得毒?!”李瑾宛俯身靠近,他猛一抬头,只见娇丽容颜就贴在了他的眼前,两人鼻息相近,倒让荧奚不太自在。他偏过了头,闷声回道:“你倒也见过,就是那个在黑市里非要青白红玉盘的大爷。”
李瑾宛起身,那张姣美容颜如今正蹙眉苦思,似要将所有的信息都在脑海中梳理开来。
安国公和世子中了跟荧奚同样的毒,而让荧奚中毒的人是那位黑市里贩卖蛊虫的老人家。如果说他们和那老人有什么联系,那就只有青白红玉盘了。她记得何皆卿说过那玉盘是世子从一山村小店里淘来的,可依照那位世子的脾性,说不定就是强抢而来。
这倒是让她想通了些,或许那玉盘本就是那老人之物,这才下毒报复那些强抢之人。不过——她垂眸看向了地上这人,心头不解,这家伙又是怎么一回事?
“好端端的,他伤你干嘛?”
“因为……”荧奚浅笑,“我想抢他的血玉蜘蛛,结果却被他暗算。”
李瑾宛一脸嫌弃,“你当时在黑市里,不是说不能硬抢的吗?”
“那只蛊虫啊,确实没什么强抢的必要。但血玉蜘蛛就不同了。”
荧奚仰头看着她,白玉一般的面庞,露出一抹狡黠笑意。李瑾宛眼眸一深,对付他还真是任重道远。
寺庙里的日子安稳又闲适,没有过多事务需她费心,她只用每日抄经念佛,喝茶赏雪,再查看碧云每隔几日寄来的书信,日子便像流水一般潺潺而过,她的身子也逐渐好转起来。
这一回府,李瑾宛便派宁钟前去打听严启垣的消息。而另一头,她看着站在正厅里,虽是低眉敛目,却又始终心不在焉的女人,她喝了口热茶,眸子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清冽的嗓音悠悠传来,
“让你办得事情,怎么样了?”
紫岚双眸一颤,她恭顺回道:“小少爷被下了几日毒,他年岁小,身子骨弱,如今已开始发作,日日嚎哭不止,无精打采,昏睡难醒。”
“嗯…”李瑾宛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咧起唇角,又继续问道:“那梁二婶呢?”
“梁夫人请了许多名医前来医治,只是未有成效。”
李瑾宛放下茶盏,赞叹道:“不愧是二婶选中的人,这么短时间内就将事情给办好,还真是能力出众啊。不过,只希望你没有自作聪明,耍些不应该的蠢主意。”
紫岚听着她薄凉的语气,赶忙跪在了地上。“奴婢,奴婢只求能见他一面。”
李瑾宛眸光一闪,深幽的双眸覆上一层冷意,“这有什么难的。青媱,派个人带她去地牢。”
紫岚磕头谢主,等她跟着青媱彻底离开后,李瑾宛目色深深,淡淡的对着碧云说道:“她既然进去了,就不必再出来了。”
一对同命鸳鸯,能死在一起,也算是上天给的福气了。
夜里,整个侯府幽静安宁,唯有梁二婶的香凝居吵闹个不停。白日里昏睡不醒的严皓思,终于在夜里苏醒了过来,可他一醒来就哭闹不休,任凭众人怎么灌药,又怎么哄抱都不起任何作用。
梁二婶看着怀里哭肿了眼皮,还不停哇哇痛哭的孩子,心口像是有火在燎,急得她冒了一头的汗,又烧得她一抽一抽的疼。她不断地轻拍着他的后背,看着府医一把又一把摸着山羊胡,她急得不行,赶忙问道:“怎么样了?你说话啊!”
“这……老夫愚钝,还是诊不出个什么来。”
“行了行了!”梁二婶一把扯回孩子的胳膊,不耐烦的说道:“要不是街上那些医馆关了门,我也不会把你叫来,快退下吧退下吧!”
说完,她又慌慌忙忙冲着秀云问道:“那赵大夫人呢?怎么还没到啊!”
“夫人别急,已经派人去他府上叫了,兴许马上就会到了。”
梁二婶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她把怀里的孩子小心地递给了一旁的奶娘后,披上斗篷,忧心说道:“在这儿干等着也不是个办法,还是得去大门前看一眼啊。”
杂乱的脚步声在夜里响起,两个丫鬟在身前掌灯,另有四个丫鬟跟在梁二婶的身后,几人匆匆往香凝居外走去,小径深深,冷风瑟瑟,竹影轻摇,她们骤然停下了脚步。
月洞门两侧长满金竹,苍郁竹片拂拂而动,只见里面一片暗淡幽深。明红灯火渐渐隐现,李瑾宛缓缓从幽深中漫步而来,身后簇拥着一大帮的黑影。婀娜倩影驻步在月洞门前,她双眸深深,点点冷光在其中幽幽荡漾,她直直地凝视着她,带着一抹诡异又冰冷的笑意,梁二婶心头一惊,隐隐生出不安之感。
可毕竟孩子的事情更为重要,管她打什么主意,她也没那功夫跟她瞎闹。
梁二婶大步朝她走来,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掩着帕子说道:“哟,侄媳难得来我这香凝居一趟啊。只是这夜也深了,孩子身子又不好,我又没个三头六臂,还真没这功夫好好招待,还是请回吧。”
“我这才刚踏进香凝居,二婶就急着赶客,还真是让人伤心。不过,我这次来是只为了严皓思,听闻他病了,我身为侯府的当家人,又怎能不关心关心。”
青媱伸长手臂,将那梁二婶一推一挡,身前的路没了阻碍,李瑾宛直直便往正厅方向走去,她身后的那些个丫鬟仆人也紧跟着前去。
梁二婶怒气冲冲,这时也顾不得什么赵大夫了,她扯着嗓子,大吼道:“李瑾宛!你反了天啊!这是我的院子,哪有你指手画脚的份!?快!都给我拦住她!”
守在正厅外的几个仆役听到了此话,犹犹豫豫的相互看了几眼,最终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这倒也是应该,不然那些白花花的银两可不就白花了吗?
可当李瑾宛走进正厅内时,那几个贴身丫鬟、嬷嬷都惊了一跳,她们赶忙护住身后抱着孩子的奶娘,俯身行礼之时,一位老嬷嬷腆着笑,凑到她跟前好生劝道:“夫人、夫人,您这是在做什么啊?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都好好说,好好说。”
李瑾宛款款落坐在最近的一张椅子,她勾唇一笑,故作亲和问道:“我不过是想来看看严皓思,可二婶视我如蛇蝎,一个劲儿地想赶我离开。嬷嬷,你年岁最大,道理也懂得最多,你就说我身为侯府的当家人,又身为这孩子的堂嫂,该不该来看看他?”
“这…”老嬷嬷迟疑道,“这自认是应该的,只是……”
没等她话说完,李瑾宛抬手打断道:“既然如此,那还不把严皓思抱来。”
“我看你们谁敢!”梁二婶站在门前,手叉着腰,冲着里面人吼道。
她怒气冲冲走进屋来,对着李瑾宛就骂道:“你大晚上的睡不着,来我这儿撒什么泼!别在那里假慈悲,我们家皓思用不着你这位没什么干系的堂嫂看望!”
李瑾宛仍是一幅毫不在意之样,她神情淡淡,注意到的只有那孩子在房间内悠悠荡开的哭闹之声,她朝那方向瞅了一眼,几个丫鬟重重围住,奶娘苦着脸不停安抚。
视线又落在了梁二婶那张满是怒气的脸上,她轻笑一声,不经意般出声问道:“二婶就不好奇,你这孩子到底是得的什么病吗?”
梁二婶啧了一声,“怎么,你还当起大夫来了?”
李瑾宛站起身来,凑到她的耳后,朱唇轻启,她缓缓开口,“我下得毒,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看着这张淬满恶意的笑脸,梁二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瞳孔兀地生出血色,她抬手就冲着她的脖子掐去,手劲放狠,她不断嘶吼着她的名字,
“李瑾宛!李瑾宛!!!”
宁钟反应迅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强扳着她赶紧放开,几个丫鬟也赶忙上前抱住了梁二婶的腰,使劲将她往后拖去。
脖子处的桎梏倏地解除,李瑾宛撑着木椅大口喘气。她支撑着身子的手突然战栗开来,紧接着,她喉咙里爆发出一阵尖利刺耳的狂笑声。
屋内人都被吓得一颤,只有梁二婶瘫坐在地,一只手捶着心口,一只手指着她大吼,“你好歹毒的心啊!那么小的孩子,你竟然下得了手!?”
她一把转过身来,恶狠狠的看向了她,“二婶对我倒是很下得了手,你让紫岚下毒的时候,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歹不歹毒!”
梁二婶虽是一惊,又瞬即反应过来。她爬起身,拍着自己胸脯,撕心裂肺般的怒吼道:“有什么你冲着我来!冲着我来!!!”
李瑾宛猛地一把攥住她的衣领,瞳孔怒睁,黑幽幽的眼底毫无生气,像是吞人性命的泥潭,污浊一片。
“我这不就是冲着您来的吗,如果不是您最疼爱这个孩子,我又怎么会对他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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