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外,裴炎兴阴寒着脸,玉面泛红,姿势怪异的跟随车架负手行走,过路官员忙点头哈腰着打招呼,猜想,这位狠厉的主有轿不坐非要走路,他不是最恶进宫,碰到不该遇见的人吗?
轿内,韩娇气愤的直跺脚,将下裙穿戴好整理仪容,举着巴掌大的小铜镜左顾右盼,望着斗篷上那一滩浸湿的水渍,裙摆与裤衫上也湿了些许。
幸好昨夜下了整宿的春雨绵绵,裙摆打湿不太瞩目,否则,新妇首见公婆,还是丽妃娘娘与圣上,让她作何解释?
韩娇将镶翡翠的银镜当成侯爷的出气筒,朝它猛扇耳光,打的手痛,嘴里小声嘟囔谩骂:“衣冠禽兽,煞面阎罗,我打你,就打你,打死你!”
车架行至后宫朱红色刻彩凤双飞的宫门外渐停,妃嫔后宫外臣不得入内,裴炎兴却是例外,他曾是圣上外甥的土皇帝,如今身份越发尴尬,乃丽妃娘娘亲出,当朝太子与嫣公主同母异父的大哥。
丽妃娘娘是圣上的掌心娇宠,定远侯执掌燕云五百万铁骑,手握大梁半壁江山的实权,禁军统领不敢阻拦得罪,只能放行。
到地方后,轿子停下,小姑娘揭帘四顾,踩着矮凳下轿,方才被疯子一番折腾,腿软酸疼,绣鞋踩凳时失足跛脚,一个不稳,向前摔去。
毕竟学过功夫,忽略掉侯爷弯腰搀扶的手臂,韩娇眼疾手快的将手放于身侧小侍卫的肩膀上,平稳落地,赌气怨怼的向他冷哼一声,迈着小碎步嘟嘴离去。
裴炎兴伸出的臂弯僵硬如尸,望着前方朱墙碧瓦过道里急匆匆前行的小姑娘身影,他阴霾密布的脸又添了几分愠色,拍着被她方才搀扶过的小侍卫肩膀,袖中寒光乍现,一柄匕首刺入小侍卫的腹部。
“侯…侯爷…”小侍卫喉结滚动,发出垂死挣扎的“嗤嗤”声,身子轰然倒地,腹部流淌的血染红大理石地板,瞪着血丝布满的眼珠,望着面前挺拔如松的男人,至死都不明白为何会被侯爷所杀。
小侍卫凄惨的面容抽搐两下,断气了,随行侍卫太监们皆惧的两股战战匍匐在地,望着男子的云纹黑靴打寒噤:“侯爷息怒、息怒…”
“收拾干净,抬去喂狗。”裴炎兴将带血匕首收回袖中,大步流星朝着小姑娘疾驰而去。
他杀人了…
又杀人!
韩娇同情悲悯小侍卫,倘若不跟他闹脾气去扶小侍卫的肩,就不会牵连无辜之人枉死。
痛恨这双花盆底蓝牡丹绣鞋,让她下轿摔跤,眼下,那疯子就在身后追赶,承安殿远在眼前,她走快些,进殿就能摆脱疯子。
她越走越快,疾驰小跑,腋下与膝弯处一紧,被他猛抱起来,朝承安殿走去。
韩娇望着左右两排站立着粉袄白裙的宫女与来去匆匆的太监,都往这处看,她羞愤欲死,狠狠锤了几下他的胸。
他貌似气消了不少,将她乱动的手臂环于脖颈上,走进承安殿,平稳放下。
韩娇即刻与疯子保持距离,突觉两道狐疑诧异的目光从头顶射来,小姑娘一惊,娇娇怯怯的抬起黑羽眼睫,瞧着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坐着的威武肃穆寒凉清冷的圣上与笑容可掬的丽妃娘娘。
韩娇自小长于清风寨,打山鸡煲汤在行,礼数规矩不曾学过,听人说贵妇见圣得行礼,她慌乱的双掌置于腹部,矮身作礼:“臣妇、拜见皇上,丽妃娘娘…”
“钰儿,你们这是…”赵阳着翠青色彩凤掐腰宫装,腮边各点一颗珍珠,眉宇高贵画凤尾花钿,黛山柳眉轻挑,这是晨早圣上下朝,亲手给她画的妆容,她审视着眼前的韩娇,展露笑颜:“你便是娇娇儿,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韩娇依言上前,忐忑难安的挖了眼侯爷,真是的,这番举措,让她颜面何存?丽妃娘娘与圣上又如何看她?
她本以为会被训话,没曾想,一个水色上乘的玉镯带在她的手腕上,赵阳和善慈祥的拍着她的手背安慰:“本宫的见面礼,娇娇儿,别恼他,钰儿打小,便是如此,强横霸道,却体贴的很,没什么坏心思,他见你脚环受伤,才执意抱你进来的。”
丽妃娘娘这么一说,韩娇面上火辣辣的烧,她回眸向殿外望去,这里也看不到宫门外,婆母是如何得知她跛脚的?
她的小动作,赵阳心思澄明,看在眼里,柔声解释着:“你们闹出那么大动静,宫里面,那个不是耳聪目的,这会儿都该传遍了。”
婆母这大实话说的,令韩娇羞愤欲死几欲昏厥,她要杀了裴炎兴,就像他捅死小侍卫那般,白刀进红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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