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实验室。
与十年前见过的实验室布局有些类似,但能看出来许多仪器已经更新换代。
和整个基地色调搭配的冰冷金属色,只是这次的实验台上贴心地铺上了白色的床单。
霜月自觉解开沾血的衣服躺上实验台,身体的虚弱并不影响她的思维。
十六号把她带到实验室之后就沉默地站在一边,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面无表情地举起手术刀。
虽然她并不需要麻醉,但这里的医疗人员似乎普遍默认组织成员不接受麻醉。
小伤可以忍,大伤直接晕过去也不用麻醉。
起码琴酒可以面无表情地让她在身上动刀子,速水怜也不会在受伤时选择去组织诊所。
她当时救下的浅井成实正好成为了自己手底下下属们的专属医师,他不会过问这些人为什么受伤,只要是伤员他就会救治。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霜月帮他完成复仇,他不主动参与黑色的一面,但可以为他们提供医疗服务,也能完成许多情报传递的工作。
十六号按下控制台上的某个按钮,令她感到烦躁的滴答声音响起。
霜月清醒地看着自己胸口的匕首被拔出,湿滑的血液顺着胸廓流到白色的床单上,肾上腺素针被注射入皮下。
头顶上的灯有些晃眼,她将注意力放到旁边的十六号身上。
十六号机械地按照研究员的命令传递各种工具,黑色的眼睛中一片死寂,即使在明亮的灯光下也没有丝毫波动。
研究员是一个中年的男人,棕色的眸子里只有一片冷漠,他面无表情地操作着手上的器械。
“镜子,”霜月吐出一口血,血液顺着她的嘴角流到脸颊、脖颈,最后在床单上绽开一朵红色的花,“至少让我看看我被做了什么吧?”
十六号似乎被设定为除了实验之外以她的命令为先,话音刚落,他就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可拆卸的镜子挂在床边。
研究员冷淡地瞥了一眼十六号,没有说话,手上动作不停。
胸前的一片血都被纱布吸干,电刀的呲呲声以及烟熏味有一瞬间让她感觉自己是铁板上的烤肉。
她看到自己的心腔被迅速修复,心脏的跳动回归正常。
……所以老头子让她扎自己心是为了什么?
还有这种医疗技术如果用在医院里应该能救很多人吧?
一条长长的丝从她的胸口扎入,她只感觉胸前一凉。
那条乌鸦吊坠的红色眼睛被扣下,露出里面小型的定位仪,那颗定位仪被装在了她的心脏旁边。
与之相伴的还有一个小型的黑色物体,她当然能认出那是什么——炸/弹,她最熟悉的东西。
哦豁,不愧是老不死的。
滴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钻入她的耳朵,本来还很平静的她不由烦躁起来。
她看着自己被打开的胸骨内侧心脏跳动着,脸上被固定着呼吸面罩,鲜红色的肺叶在人工通气下起起伏伏。
眼前的红色变得杂乱起来,正如刺耳的滴答声挤进她的脑海,烟熏味钻入鼻腔。
她眨了眨眼,表情平静而淡然,内心却在狠狠搓揉着乌丸莲耶这个老不死的。
快了,只剩一点点,她就可以干掉老头子了。
顺着红方的进度击溃乌丸莲耶,应该就足够让世界的认可度到达100了。
到时候不管是乌丸莲耶还是世界意识……
霜月在心里愤愤地搓揉着乌丸莲耶团子。
胸骨被放回胸口,肋软骨重新固定,肌肉、脂肪层和皮肤一层层缝合。
是科研组开发的人体专用可吸收线,不仅不用拆线,还会加速伤口恢复,减少留疤的可能。
研究员打完最后一个结说道:“你身上很干净,没有伤疤。”
“我没受过伤。”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德普,”研究员剪断线,从平台上拿下一支注射剂,“我的代号。”
霜月看了眼他胸前的名牌,上面一片空白,只有研究员等级显示他是权力最高的一级;“卡兹黛利。”
“我知道,”德普晃动了一下针筒,浅绿的液体就和霜月的瞳色一样通透,“您是下一任boss。”
他的动作可不像言语那么恭敬,毕竟德普所做的事情就是乌丸莲耶吩咐下来的。
冰凉的液体被注射进静脉,霜月丝毫没有反抗,这种药液似乎与声音结合之后有更多的作用。
比如某个尖鼻子老头跟个神棍一样在她面前露出便秘的笑容,在她耳边说着“乖孩子”。
比如这个尖鼻子老头背后长出了翅膀向她伸出手。
比如老头化身乌鸦在她周围扑棱,一双双红得发亮的眼睛直直盯着她。
就不能是个好看点的吗?哪怕是贝尔摩德或者赤井秀一在她面前晃悠都比老头子好。
……说实话,她有点怀疑老头子做的这种洗脑效果真的能起作用吗?
就算放个波本的幻觉她都可能动摇一下,而不是现在这个老头。
如果放的是琴酒、松田或者速水,她或许会直接放弃抵抗,反正不会被洗脑,还不如多欣赏一下她的净土。
霜月睁着眼试图把眼前的幻象替换成对她笑的琴酒,差点没控制住表情管理。
琴酒还真没露出过什么温暖的笑容,至少她没有见过,要笑也是冷笑,顶多不会拿枪指着她而已。
要说的话,琴酒无奈的表情才更可爱。
说到天使……
自动把老头子的脸换成小兰,霜月顿时觉得顺眼多了。
德普看到卡兹黛利面上出现柔和的笑意和亲近,拔出已经注射完毕的针筒,冷淡地把针头丢到利器盒里。
“半个小时后把她带到boss那边。”
————
霜月半敞开的衣领露出里面裹着的绷带,她刚才的衣服沾满了血,一会儿出去恐怕会引起骚乱。
现在她穿着实验室里的实验体制服,外面套了一件德普留下的黑色风衣外套。
贝尔摩德正站在乌丸莲耶身后。
把乌丸莲耶幻视成胖了一点的小兰,霜月无视贝尔摩德欣喜地张开手臂连带座椅一起抱住老头的手臂:“先生~”
“感觉怎么样,孩子?”乌丸莲耶问道。
霜月低头看了眼胸口的绷带,脸上笑意盈盈:“有点疼,但这是先生的恩赐。”
如果是个痛觉正常的人无麻醉情况下做开胸手术,就算是琴酒也得痛出一身冷汗。
她为什么总是喜欢用琴酒做对比?
霜月在心里思索着。
大概因为他是带着她度过了前几年的茫然,教会她如何在组织生存的强大前辈吧。
也是个在同一阵线会很让人安心的可靠队友。
就这个老头子还想当琴酒的boss?
默默给乌丸莲耶再记上一笔,霜月自然地半跪在老头身侧。
“如果你背叛我……”
“怎么会?”少女急切地打断乌丸莲耶的话语,水绿色的猫眼仰望着老人,单手覆盖上胸口的绷带,“不会有那种事的,就算有——先生也请不要犹豫杀死我,卡兹黛利是不会背叛先生的。”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乌丸莲耶的侧脸,捧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脆弱的脖颈上,扭曲的声线中带着狂热:“我的全部都交给先生。”
“我相信你,孩子。”乌丸莲耶满意地动了动手指,粗糙的指尖划过少女白皙的脖子,一路向下停留在胸前的绷带上。
贝尔摩德垂眸看着这一幕,心中涌上几分悲凉。
抹去人的个性,这样还能叫做保留个人意识吗?乌丸莲耶只是想要一个聪明又听话的工具傀儡而已。
“先生,贝尔摩德为什么会在这里?”霜月终于把注意力分给旁边的金发女郎,眼中带着隐隐的敌意,“您更看重她吗?”
贝尔摩德那种带着几分悲凉的眼神看得她有些不适,霜月在为自己的目标不计代价地前进,她这个接受现状随波逐流的掺水酒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她?
她们在医院里已经达成过共识,该不会她以为自己被洗脑之后就忘了吧?
贝尔摩德也猛然想到了这一点。
霜月不会向组织揭发工藤新一并未死亡的事实,而她需要在某些时候保持沉默……
沉默?
是指现在吗?贝尔摩德一惊。
在卡兹黛利身上的洗脑实验不会影响记忆和智能,她显然记得和自己的约定,她们总共没有见过几面,而她没有向boss提起工藤新一的事情。
贝尔摩德的演技如果能够具现出等级,在柯学世界大概会显示成lvmax。
她按下心中升起的震惊和不可思议,纤长卷曲的睫毛颤了一下。
霜月在感知到贝尔摩德情绪凝滞的一刻就明白她猜到了自己没有被洗脑,朝她露出一个挑衅的眼神。
乌丸莲耶:“……”是不是洗得有点太过了?
他咳了一声,重新抬起手摸了一下霜月的脑袋:“卡兹黛利,莎朗也是组织里重要的干部,但你的作用无可替代,没必要和她比。”
当然无可替代,因为其他被洗脑的都成了傻子。
唯一一个成功的实际上还没被洗脑。
霜月忍着恶心说道:“那为什么您叫贝尔摩德是叫名字,而对我是用代号?”
在干掉乌丸莲耶之前,就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讨点利息。
感受到霜月明显比之前更粘人的乌丸莲耶沉默片刻:“你的代号是我取的,而你的名字是在代号之后的假名,在我眼里你就是卡兹黛利。乖,不要再吃莎朗的醋了。”
谁要和贝尔摩德吃醋,而且话题的中心还是个糟老头子。
和贝尔摩德冷冷对视一眼,两人异常同步地在心里呕了一声。
少女收回视线,乖顺地低下头:“好吧,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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