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杜康很会卖惨,也很会装可怜,换个人在此情此景,多少会有些动容。
可惜他碰到的是铁石心肠的顾恩泽,而顾恩泽会思考,杜康故意这么说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杜恩泽已经确定他睡着了,按照他的性格,他是不会说出这几句话的,因为这没有意义。
而杜康明知道他还没睡着,他的所作所为,无非是想叫顾恩泽心软,心软之后呢?再给他一个机会,再让他们的关系回到从前?
顾恩泽在心底无声地摇了摇头,他不会心软,也不想给杜康一个机会,更不想回到从前。
所谓覆水难收,有些事发生过,就不可能当成没发生过。
顾恩泽不发一言,只想装睡,杜康等待了几分钟,却没有放过顾恩泽,他凑过来吻了下顾恩泽的嘴唇,初始是一触即离的,等确认顾恩泽没什么反应后,又加重了这个吻。
杜康吻得太过用力,也太过认真,逼迫着顾恩泽不得不装作自己“被吵醒”,睁开了双眼,正对上杜康眼尾的红。
昏黄的夜灯下,他们之间没有几乎没有任何距离,顾恩泽冷静地躺平了,任由杜康亲他,等到杜康亲够了,抽身而出,他才开口问了句:“杜康,你半夜又发什么疯?”
“顾恩泽,你让我疼得睡不着。”
“那你就要吵醒我?”
“不然呢?”
“你疼你的,我睡我的。”
“顾少爷,你倒真是铁石心肠。”
“小杜,”顾恩泽说出了久违的称呼,“我一贯如此的。”
杜恩泽深吸了一口气,他用手指拨了拨顾恩泽枕着的枕巾,像是借由这个动作掩饰什么似的,过了一会儿,他颓然地躺回到了顾恩泽的身侧,妥协似的说了句:“睡吧。”
顾恩泽一贯心大,合拢了双眼,也不管杜恩泽是什么心情什么处境,径自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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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杜康问顾恩泽有什么打算。
顾恩泽想了想,说:“我准备去度个假,一个人。”
“我陪你去。”杜康直接忽略了顾恩泽的后半句话。
顾恩泽也不给杜康什么面子,反问他:“你不用去公司上班?”
“可以远程办公。”
杜康的回答却叫顾恩泽嗤笑出声:“恐怕不行,最近公司不是出了些事?”
杜康面色不变,回了句:“一切如常,没什么事。”
顾恩泽也不耐烦和他打机锋,直接捅破了窗户纸:“有人给我打了电话,叫我出面和你打擂台,我拒绝了,不过也听说了,你最近过得不太好。”
“为什么拒绝?”杜康问了个顾恩泽意料之外的问题,他原本以为他会更关注是谁给他打的电话。
顾恩泽沉默了一会儿,抬起手,遮挡住了从窗户射进的晨光,也遮挡住了自己这一刻的表情,他说:“我不想让你也尝到背叛的滋味儿。”
因为我知道那有多痛苦,多难堪。
“……”
杜康沉默了很久,最后说的却是最初的话题,他说:“顾恩泽,我让助理和你一起出去玩,你总需要个帮你拎包、帮你预定酒店和行程的人吧?”
顾恩泽知晓这是杜康最大的让步,也不扭捏,回了句:“可以。”
“你想去哪儿,去多久?”
“法国,两周左右。”
“好,我叫人给你预定机票。”
定下了这件事,顾恩泽和杜康又一次相顾无言,最后还是杜康打破了沉默,他问:“要不要出门喝一杯?”
“不去,”顾恩泽拒绝得很利落,“你该走了吧?别不小心把公司玩倒闭了。”
“如果公司真的倒闭了呢?”
杜康没有说后半句话,但顾恩泽猜到了,他冷笑了一声,回他:“那你就去打工还债吧。”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杜康笃定地说,“我的东西,除非我不想要,别人是拿不走的。”
顾恩泽很想给他泼冷水,不过他克制住了,他目送着杜泽离开他的房间,打了个哈欠,继续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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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恩泽的法国之旅还算顺利,不过他遇到了一点插曲,钱导在得知他去法国后,给他临时安排了个“工作”,在钱导的法国朋友的剧组里客串一个角色——总共只需要拍两天的戏,顾恩泽欣然应允。
法国人天生浪漫又多情,顾恩泽不过是拍了两天的戏,临时用的休息桌上就堆满了礼物和情书,顾恩泽什么也没有收,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他的眼光太过挑剔,又有些许洁癖,实在不太能看得上关系混乱的法国人。
顾恩泽玩了整两个礼拜,除了助理预定的酒店和饭店,其他都是花的自己拍戏的酬劳——那些钱并不够他大肆挥霍,但足够他逛逛街边的手工艺品店,买上一些不算昂贵但很精致的东西,逛了几天街,认真挑了跳东西,倒是让顾恩泽体验到了过往来法国时并没有体验过的乐趣。
等到行程的最后一天,顾恩泽去了趟被烧毁但正在重建的巴黎圣母院,他用租赁来的相机拍下了数百张照片,又将相机还了回去,取走了自己的存储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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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法国回国时,杜康没来接机,家里的雇工倒是开车来了,一见顾恩泽就说:“杜总生病了,正在医院疗养。”
顾恩泽将脖子上厚实的围巾扯下来,随手扔在手提包里,问:“什么病?”
“不太清楚,昨天发了一夜的烧。”
“脑子烧糊涂了么?”
“……还清醒着,叮嘱我来接你。”
“说把我送哪儿么?”
“说了,送您回家里。”
“那就开车回去。”
“不去医院么?”
顾恩泽闻言不带感情地笑了笑,说:“他要是病得快死了,会让你载我去医院的,既然让你载我回去,证明没有那么严重。”
——也证明,现在的情景,我不太适合去医院那边。
后半截话,顾恩泽没说出口,不过他心知肚明,这才是比较重要的因素。
杜康这个事必躬亲的性格,即使生着病,在病床上也会叮嘱下属处理各项事务,顾恩泽如果去医院,大概率会撞上不少过去的老熟人——这些老熟人要么在当时的争斗中背叛了他,要么在杜康大获全胜后投向了杜康,在顾恩泽这儿,个个都是让人厌烦的对象。顾恩泽不太愿意见他们,当然,他们也不太愿意见顾恩泽,所以顾恩泽最好别去医院。
顾恩泽坐在后车座上闭目养神,人正昏昏欲睡,却收到了汪子苏的来电,那人开口便是一句:“你从法国回来了?”
“你消息倒是灵通。”
“明天就是你母亲的忌日,你不可能不回来的。”
“你还记得。”
“伯母那么好,我怎么敢忘记。”汪子苏停顿了几秒钟,又说,“今年你和杜康一起去扫墓?”
“不了,我自己去。”顾恩泽忖度着杜康卧病在床,并不像是能一夜之间爬起来。
“我陪你?”汪子苏的语气很温柔,像极了年少时的模样。
在杜康出现之前,顾恩泽总是和汪子苏一起去扫墓,后来杜康出现了,那一年汪子苏临时有事安排,顾恩泽带了杜康一次,之后就一直带着杜康去了。
“不用了。”顾恩泽拒绝了汪子苏。
“真的不用?”汪子苏又问了一遍。
“不用,要是杜康知道的话,你和你爸爸都会很难办。”
汪子苏不说话了,顾恩泽也不在意,也没有挂断电话,只等着汪子苏平复下来心情。
“顾恩泽,我早就说过——”
“有些事,你说出来的时候,会觉得是一件很简单的事,”顾恩泽漫不经心地打断了汪子苏的话语,车窗中反射的属于他的面孔格外冷漠无情,“但真正操作起来,就是很困难的事了。纸上谈兵人人都会,能下好棋的人,并不多。”
“即使一年多前我听你的,要么把杜康送走,要么自己走,只要我舍不得下狠手,也只是会提前让杜康成个疯子,对结局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而如果我真的下狠手,杜康自然会变得很惨,我也不会太好过,我并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性格,毁了一个人,足以让我担负起沉重的思想包袱,到那时候,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忘记杜康了。”
“子苏,我知道你恨极了杜康,你是很想报复他的,但这件事,我不会听你的,你也最好不要任性。”
顾恩泽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还带着几分固有的温柔,汪子苏的后背却渐渐渗出了一层冷汗,最后连眼眶都有了湿意。
“你还是不是我的朋友——?”汪子苏质问了这一句,又觉得丢人似的,补充道,“我要说,我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见伯母,你信么?”
“我信,”顾恩泽别开了视线,不再和窗户上反射的自己四目相对,“但妈妈应该会很开心见到一个人的我。”
“她不相信任何感情,临终前还在对我说,孤独是一个人最宝贵的财富,不要轻易地打破它。”
“……”汪子苏哑口无言,过了很久,他才轻轻地说了句,“反正,你照顾好自己就是了。”
“我会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顾恩泽这句话说得情真意切、格外热烈,倒像是他格外珍惜汪子苏这个朋友似的。
“老顾?”汪子苏突然喊了一声。
“怎么?”顾恩泽含笑问。
“有时候,真想回到过去啊,那时候我开着赛车,你坐在我的车座上……”
“汪子苏,”顾恩泽再次打断了汪子苏的话语,“公路赛车是危险的行为,我并不怀念,也劝你以后不要再做。”
“你老了。”
“是,你也老了。”
“你丫真是个混蛋。”
“谢谢夸奖,你也是。”
两人又拌了一会儿嘴,顾恩泽挂断了电话,发现手机上有一条来自杜康的消息。
杜康说:“明天我陪你扫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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