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朱允熥给朱英的感觉,就跟带孩子一样。
不过现在的儿子朱文承,倒是不需要朱英来带。
洪武二十八年出生的小文承,今年还有几个月就要满三月了。
果然,爱是会转移的。
朱英在这个时候,也同样得到了曾经朱允炆的感受。
老爷子整理日就霸占着小文承,都已经不怎么来坤宁宫了,哪怕是连睡觉,现在也是常常让小文承睡在乾清宫里。
即便是叶月清也不行。
早朝的时候朱元璋也带着,一般就让其在后殿玩耍。
整日整日的陪伴,让小文承对于朱元璋特别的熟悉眷恋,有时候后殿无聊了,就摇摇晃晃,连滚带爬的直接去到奉天殿里。
那些宦官宫女哪里敢拦啊,一旦受到阻拦,小文承顿时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紧接着就要哭出来。
这可是陛下的心头肉,这一哭,可是大罪啊。
只能是十多个宫女宦官眼睁睁的看着小文承这么去了奉天殿上。
宫廷禁卫们就跟雕塑一样,丝毫不敢去招惹。
奉天殿上还在仪事呢,看着这小家伙进来,所有的大臣都安静沉默。
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面前这个走两步就要颠倒的小家伙,便就是大明未来的继承人。
朱元璋在这个时候,通常会笑眯眯的从金銮殿上走下来,然后抱起小家伙回到龙椅上继续开朝会。
一来二去的,朝臣们都已经是熟悉了。
对于小文承的亲近,朱元璋嘴角的笑容就从来没有停歇过。
有时候朱英也很头疼。
老爷子太宠溺了,小文承越发有成为宫廷小霸王的潜质,简直是无所畏惧。
小孩子其实培养的话,就要从小让他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每当朱英拿出父亲威严来教训小文承的时候,朱元璋必然是要出来拉偏架的,护得严严实实。
“当年你也不是这么宠溺长大的,现在自个的孩子还来管教,咱看你才是缺乏管教。”
“咱看着你现在也蛮好的,这说明咱的方式没错。”
老爷子说话是那么的理直气壮,让朱英根本没法接下去。
难道说我根本不是你教出来的?
奈何在这一点上,老爷子那是寸步不让,朱英再多想法亦是惘然,只能先听之任之了。
......
广州府衙。
太孙的行程不算太大的隐秘,即便是微服出访,当地官府自然也能得到一些消息。
这也是为了安全考虑。
不过知府靳世规就有些急了。
“这太孙怎的就跑到咱们广州来了,我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好的预感,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做了噩梦,醒来后左眼皮跳个不停。”
“今日心里头怎么也不踏实,这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知府靳世规向旁边的同知熊孝岩说道。
同知熊孝岩下意识的拍马屁说道:“大人这俗话说得好,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大人这左眼皮跳右眼皮不跳,摆明是来财不来灾呀。”
“且梦一般都是反着来的,我看肯定是有好事发生。”
知府靳世规摇摇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我最担心的是太孙去了香港岛那边。”
“太孙注重海贸,来咱们广州府肯定奔着海边去看,香港牙行那边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被太孙撞见,怕是要出大问题。”
同知熊孝岩想了想说道:“新安县衙的知县,可是大人的小舅子,即便是太孙那边撞见知晓了,顶多就是下了大人小舅子的乌纱帽。”
“他是懂事的,肯定不会把事情连累到大人身上,这两年也赚了这么多钱财了,哪怕是被革职我觉得也够了,往后大人宗族这块也是要走海贸的,正好是让大人小舅子顶上。”
知府靳世规点点头:“也对,香港牙行那边我也安排了人,多数的罪责都会揽在身上,县衙顶多就是个失察之责,罪不至死。”
“不过太孙殿下精通商业之道,且又能明察秋毫,若是直接过问的话,怕是没那么好躲过。”
“熊同知速去安排快马两匹,走驿站连夜赶至于新安县中,将太孙殿下可能抵达的消息传过去。”
“让他们同一口径,这段时间先把香港牙行给关了门,牌子也摘掉,一切等太孙回京之后再说。”
“若是有那闹事的洋夷,找个借口把人都抓了,先关到牢里再说。”
小心驶得万年船。
虽说就现在只得到太孙殿下抵达广州的消息,但知府靳世规已经尽快做了预案。
哪怕是这样,知府靳世规也没有完全不管此事。
反而是让下人备马。
“我要去一趟关大人那里,把这个事情说上一说。”知府靳世规边说边走,显然心里头有些着急。
其说的是广东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关祥海,也是他的顶头上司。
广州府城先前并没有府衙,而是由番禺县、南海县两县分管。
府城亦为广东承宣布政使司驻地。
在两年前因为海贸开始兴盛的关系,两县快速发展,已经是连到一块去了,朝廷也就新设立广州府衙。
靳世规算是第一任广州府衙知府。
广东承宣布政使司的管辖范围可不小。
除开广东省外,后世的海南,香港,澳门,以及广西的北海市,防城港市、钦州市等地也包括其中。
总共下辖十府,七十七县,八散州。
承宣布政使司共有左右布政使两人,从二品,正儿八经的封疆大吏。
这还是因为朱英的军政分离,将布政司的兵权全部划走,只留下政务之事,否则大明的十三个布政司,二十六个布政使,哪怕是亲卫都不会轻易得罪。
关祥海是左布政使。
大明以左为尊,所谓左右其实差不多就是正副的意思,虽说是官职品级相同,但关祥海无疑算是一把手,掌控更大的权力。
香港岛最关键的问题不在于赋税,而是在于油水。
这里头大量的油水,自然大半都是要往上走。
太孙的名头太吓人了,让靳世规胆战心惊。
承宣布政使司衙门。
这里并不接待普通百姓,往来届时各府州官员,县衙级别的连进衙门都没资格。
“烦请通禀一声,广州府知府靳世规,求见关大人。”
在这里,靳世规也得是客客气气,规规矩矩。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只是正四品,这可是差了好几个档次。
“靳大人稍等,我这去禀告。”门差自然不会为难靳世规,虽说有宰相门前七品官的说法,但靳世规是实权官员,待遇自然不同。
没多久,门差就过来请靳世规进入。
“关大人方才正在小憩,听着是靳大人来了,已经在书房等候了,还请靳大人赶紧随我过去,莫让关大人久等了。”
靳世规赶忙跟上。
承宣布政使司衙门可不小。
几乎本身就是个园林的感觉。
不仅是作为办公用,平时左右布使也都是在衙内住着。
这也是大明对于官员的规定,但凡有提供衙内住宿,非出差,述职等其他原因,官员都必须住在衙内里,以便处理政务和传唤。
大部分衙门办公地方都是厅堂为主,但是像布政使司,厅堂基本上就是摆设,官员都是到上司的书房聆听教诲。
靳世规来得多,也算比较熟悉。
绕过几条幽静的小路,便就到了关祥海书房门前。
这里头可有不少讲究,因为衙内住着两位大人,若是走错了路,那可就是到了另一边布政使的住所了。
进了门,靳世规把门带上后,这才躬身作揖:“关大人。”
关祥海已经年仅六十,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上,自然也算半个开国功臣。
这也是得益于胡惟庸案,大量官员牵连下台,关祥海才有了上位的机会。
“消息挺灵通的,你若不过来,我也要唤你过来了,别整那些虚的,坐吧。”这大中午的,属于歇息时间,关祥海自然已经知道靳世规来的目的。
这样说话,也给人一种万事尽在掌控中的感觉。
“大人,我已经安排人员连夜赶往新安县,先把事情都停了,免得是生出意外,毕竟这可是太孙。”靳世规首先汇报道。
关祥海放下手中的书卷点头道:“这事办得对,太孙十年在外,对于一些蝇营狗苟之事深谙其道,你那点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若是被太孙撞见,大概是要被挖出来的。”
“莫以为下边有人顶着,火就不会烧到你身上来,这可不是监察司那些人,会管什么分寸,太孙办事向来是一查到底干净利落。”
“我已经是收到了消息,和你想的没错,太孙的行程约莫就是奔着香港岛去的。”
“最近皇家商会的大管事张伯,正在联系各方家族筹办大明远洋贸易商会之事,从海路上看,香港岛无疑会得到太孙重视。”
“按理说这香港岛目前的发展,应当早就可以建立县衙,也就因为你那些破事,所以我这边也睁只眼闭只眼的拖着,现在太孙来了,是拖不下去,我已经安排人员在准备了,也已经上奏到吏部。”
“不要想着风声过去,这过不去了,通知你的人全部收手,香港牙行的事情,也需要人来盯着。”
靳世规听完,暗骂一声老狐狸。
这上缴的钱财,至少是过半进了老家伙的口袋里,现在话里话外全部推脱干净,完全归到了自己头上。
真要是出了事,也就是个失察之罪,连官位都不会有太大影响。
而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就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了。
虽说是这样,但靳世规却没有半点法子。
这老狐狸谨慎得很。
即便是在大明先前彻查贪污的时候,也没下水过,关键就是没人有他贪污的证据。
这些奉上的钱财,可不是老狐狸收着。
而是按照老狐狸某个亲属侄子的指示,去不同的商会购买古董,字画。
这些个古董,字画,当然都是假的,大家心里门清,却也当作真的来买。
所谓的商会不过是掩人耳目,钱财会几次流转慢慢洗白。
最后这钱还不会到老狐狸这头,连直系亲戚都不拿,而是到某个宗族成员那边。
靳世规甚至能猜到,在自己过来前,老狐狸肯定已经传话,把线路都给断掉,即便是彻查都查不到他的头上。
在这书房里,甚至都没几个值钱的摆件,还能看到关祥海的内衬都有数个补丁。
好一个清正廉明,难怪能这么多年屹立不倒,还曾经得过陛下的赏赐。
就现在来说,哪怕把关祥海给抄家了,所有东西加起来都不见得能值一千贯宝钞。
靳世规有时候想不通。
也不享乐,那还贪什么钱财。
饭菜时常都是昨日剩下的,衣裳也以麻衣为主,不见绫罗绸缎,这生活哪有乐趣可言。
没待多久,靳世规就出来了。
老狐狸没有明说,但靳世规已经清楚,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异以要严重多了。
盼着太孙没撞见的可能性不大,目前要紧的是怎么安排后路,断尾求生。
......
“大兄,这里好热闹啊,竟然给我一种人在京师的感觉。”
朱允熥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不由是感叹着说道。
他们现在于广州府城之中,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有着大量的外国面孔,真就如同京师一般。
其繁荣程度,已经是堪比外城外的京师了。
南洋的贸易航行,最近的就属广东了,对于外来的海商来说,无疑是第一站所在。
自从解除海禁之后,广州府的变化可谓是一日一个样子,大量的海外商人不断涌入,流动人口甚至达到本地人口将近五分之一。
去往京师的船只,都要先行在这里停靠补充,各港口码头基本都是彻夜不歇。
人口的大量涌入自然就衍生出了很多工作机会。
而赚洋夷的钱,对于很多人来说是非常快捷且舒心的。
大明的强盛让四方洋夷来后都会多少带着敬畏之心,基本上绝大多数的洋夷在这里采买或者消费的时候,都不会讲价,标多少就给多少,很是老实。
朱英走在路上都能看到。
像是其他地方几文钱的烧饼,在这里都是十文的价钱。
方才随便找个酒楼吃饭,就用了差不多三十贯宝钞。
这是因为还带着二十来个护卫。
朱英看到跟自己差不多菜式的一桌洋夷,结账用了七贯钞,自己那一桌才五贯。
这是疯狂逮着外地洋夷薅啊,完全的区别待遇,也不怕薅秃噜皮了。
虽说这样的感觉很爽,但朱英知道并不长久,很容易会败坏大明的名声。
很明显洋夷们都知道自己被坑了,只是这样的情况非常普遍。
朱英暗暗摇头。
相对公平的交易环境才是持久之道,本身来说大明的商品就有极大优势,地产丰富,自给自足的大明,有着极高的贸易顺差,完全不必如此去做。
多是些小民贪利罢了。
在当今这个世道,对于大明的印象,完全就是这些海外商人来进行传播。
明面上这些海外商人没有办法,背后肯定会说一些不好的话。
什么大明强势,欺压小国之民等等。
若是不管不顾,负面影响将会不断加大,尤其是区别对待很不利于大明吸收海外人才。
‘看来是时候成立市场监督管理司了,宰洋夷宰习惯了,怕是自己人都不放过。’
‘这些摊贩现在都对国人没好脸色,反而是见到洋夷笑眯眯极为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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