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童贯从蔡府出来,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骑着马行在大街之上,童贯一想到,穆栩竟能派人来京城,悄无声息的除去蔡行,他就忍不住脊背发凉。
方才他几次三番,都有一种将此事详情,向蔡京父子全盘托出的打算,但每次话到嘴边,却都咽了回去。
除了实在舍不得到手的天大功劳外,他也担心蔡京父子会迁怒于他。
毕竟此事归根到底,源头就出在他童贯身上,再加上童贳现如今又身在贼巢,若是惹怒了穆栩,说不得自家兄弟也会凶多吉少。
童贯越想越是烦闷,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不多时,回到童府之外,童贯正要进府,门子却拦住他的去路,手中拿出一封书信,禀报道,
“老爷,您今日出门不久,有人送来封信,托小人亲自转交于您。”
童贯心下一惊,他有种预感,此信八成与穆栩有关,便急忙接过书信,迫不及待的打开看去。
里面的内容,果然证实了他的猜想,只见其上写着:明日戌时,请童枢密汴河码头一叙,穆栩敬上。
童贯将信收入怀中,不动声色的问门子道,“此言是何人送来?”
门子回道,“回老爷话,是一个街上顽童所送。”
童贯不再多说,径自带人回了府里。进入后宅后,他三两步来到书房,将所有伺候的下人打发出去,一个人在书房开始盘算起来。
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童贯终究还是放弃了擒拿穆栩的打算。
一者,童贯不能确认此次来的是否是穆栩本人,若只是个替身,那他如此举动,势必会激怒穆栩,恐怕会得不偿失。
二者,即便来的确是穆栩无疑,但人家能约他在码头见面,那就说明早有预谋,岂能没有防备?
想清楚里面的弯弯道道,童贯不禁有些气馁。想他堂堂大宋枢密使,皇帝面前的红人,今日竟被一山野贼首,弄得进退失据,实在是有失体面。
为了挽回一些颜面,也是警告下穆栩,次日童贯刻意晚到了一个时辰,直到过了亥时,他才带上一众精挑细选的护卫,身着软甲,坐着马车,姗姗来到位于东门外的码头。
作为东京这座不夜城,唯一的货运码头,哪怕已到了夜里,此地依旧是川流不息,到处可见来来往往的行商和力夫,偶尔还有一些流莺穿梭其间。
童贯坐在马车上,等了大约有一柱香功夫,就在他以为,由于自己来晚,导致穆栩已经离开时,外间有护卫禀报,
“大人,有个汉子求见!”
“让他过来!”童贯精神一振,忙正襟危坐,准备看看来的是不是穆栩本人。
“是!”护卫应了声,片刻后便带着一个,满脸横肉的年轻汉子走来。
童贯一看之下,就大失所望。据他所知,凡见过穆栩的人都道,其生的俊朗不凡,浑身气度斐然,绝不会是这个模样。
那汉子自不知童贯所想,他来到车架之前,大大咧咧的行了一礼,跟着便道,“童枢密有礼,我家公子请你前去一叙!”
童贯不悦道,“他为何不亲自来见我?”
那汉子像看傻子一般看着童贯,回道,“童枢密若不怕风言风语,小人这就去通知公子来见?”
童贯被噎得不知如何作答,半晌才道,“哼,村夫无礼!本官懒得与你计较,快前面带路。”
谁知那汉子闻言,却不动身,反而又道,“童枢密见谅!我家公子还有吩咐,他说有大事相商,去的人越少越好,因此只允许大人带五个随从。”
童贯压下心头怒火,犹豫了片刻,暗道,“那个贼子既这般大费周折,想来也没有道理会加害于我。”
虽是这样想的,但童贯到底还是挑了五个武艺最好的护卫,又交代其余人不可离开他太远。
就这样童贯一行,在这汉子的带领下,走走停停,最终来到一处停靠客船的码头。
那里早停着一艘花船,船上莺莺燕燕不少,还有丝竹之声传来,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公子,在两名烟花女子的陪伴下,正立在船头。
见到童贯他们来了,那公子挥了挥手,将姑娘们打发走,笑着抱拳道,“童枢密缘何来的这么慢,小可等候多时矣!”
童贯打眼望去,知道此人定然就是,搅的河东天翻地覆的穆栩无疑。
看到穆栩身边没有旁人,童贯差点就要下令,命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将过去将他拿下。
关键时刻,想到自家兄弟的安危,以及眼前这人还有利用价值,童贯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皮笑肉不笑道,
“本官事务繁忙,今日更是没了个侄女婿,自然来的晚了一些。”
“原来如此,那童枢密可得保证身体啊,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咱们活着的人该往前看,您说是吗?”穆栩不软不硬的回了句,随即就朝阮小七道,
“小七,还不请贵客上船来,我已准备好美酒佳肴,只等童枢密大驾光临了。”
伴着穆栩的吩咐,阮小七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童大人,请先行一步。”
童贯不愿弱了气势,当即就背着手,一马当先的走上踏板,来到花船之上。
只是令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方一上船,穆栩便立即下令,让船夫将船向远处驶去。
眼见船只离开码头,汴梁城逐渐远去,童贯这下有些撑不住了,他忍不住变色道,“穆寨主这是何意,难道要绑架老夫不成?”
穆栩看到童贯色厉内荏的模样,心下暗笑,“叫你个老家伙给我装象,可露馅了吧!”
面上却道,“童枢密休得多心,码头之上人多眼杂,我自是要找一个人少的地方了,您不会是怕了吧?”
童贯强装镇定的辩解道,“老夫明日一早还要上朝,怎可离开封府太远?”
穆栩似笑非笑道,“童枢密尽可放心,保证能让你看见东京城池。”
听在童贯耳里,这话仿佛是穆栩在说,“你要不让我满意,我就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一般,如此一来,童贯不禁后悔自己太过托大,不该就这么轻易上船。
穆栩瞥见童贯的神情,看其脸色变幻不定,哪里能不知这老家伙是在贪生怕死。但他也不解释,甚至还故意拽住童贯的袖子,将其拉着往船舱而去,一面走一面道,
“说来童大人可能还不信,本人长这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上花船玩呢,今儿可得好好见识一番,也不枉来这东京城走一遭!”
童贯几次想要挣脱,却只觉手上一股沛然大力传来,就好像拖拽着他的不是人类,而是大象一样。
感受着这股非人的力气,童贯心里当即冒出个猜想来,“难不成谋害蔡行,是此人亲自动手,他竟大胆若斯?
不好,此人无法无天,若是一会强逼着老夫,答应一些苛刻条件,那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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