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荣国府,荣庆堂内。
贾母环绕在一堆孙女之间,正其乐融融的说着闲话,王熙凤站在一旁,心里想着昨日收到的,贾琏从扬州送来的信。对贾琏信上所说,她昨晚想了半宿,也觉得大为有理。
于是趁着贾母心情不错,她笑着上前,“老太太,昨儿个琏二从扬州寄了信回来。”
贾母看她笑意吟吟的样子,不像有事发生,也不着急,还和她开起了玩笑,“你这凤辣子,如今是越来越不害臊了,琏儿来信给你说得私房话,给我这老婆子说说倒也无妨,可你也不看看时候,如今你的小姑子们可都在呢!”
贾母话音一落,房里众人皆是大笑起来。探春还跟着道,“二嫂子,要不我们回避回避。”
就算王熙凤素来泼辣大方,也被打趣的面红耳赤,当即不依起来,闹得房里好一阵热闹。半晌,贾母才笑着阻止正假模假样要撕探春嘴的王熙凤,“好了,好了,别闹了。快说说琏儿来信说什么了?”
王熙凤在探春脸上捏了一把,这才站好身子,笑着看了眼旁边的迎春,回道,“琏二昨日来信说起二丫头的事。”贾母奇道,“二丫头好端端的怎么了?”迎春也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她,实在不明白,往日里几乎都不理她的贾琏,怎么突然提起自己了。
王熙凤也不隐瞒,“这不是琏二这个做哥哥的,看二丫头如今也大了嘛,如今正有个再合适不过的亲事。”她这话一出,顿时在房里掀起一片波澜,众人都是吃惊不已,而迎春更是低下了头,既害羞又害怕,不由竖起耳朵仔细听王熙凤说话。
贾母自然也是吃惊不小,随即就冷静了下来,打量了一眼低着头的迎春,点头道,“看来琏儿如今确实长进了,知道关心妹子了,不知他给二丫头相看的是哪里的人家?”
见贾母以为贾琏要把迎春嫁往江南,王熙凤连忙解释,“看老太太说得,我们哪里舍得把二丫头嫁出去那么远,那人啊,也是京城人士。”别人先不提,迎春听了这话,心里却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刚听贾母的话,她也以为贾琏是在江南认识了什么人,要把她嫁过去。
听王熙凤这么一说,贾母也来了兴致,“那你还不仔细说来听听。”
王熙凤将柳湘莲的姓名籍贯说了出来,最后还不忘对迎春道,“说起来这次,二妹妹你可得谢谢林妹妹才行。因为这次正是我那世子表妹夫做得媒。”
她这么一说,房里众人自是都看向黛玉,就连迎春也不例外。
哪知黛玉今日的表现却与往日大不相同,一点也没有羞恼之色,反倒淡淡的笑着,嘴里还道,“那你还不仔细说说那人情况,没见二姐姐都等急了吗?”她这话一出,众人顾不得惊奇黛玉的表现了,都笑着打趣起了迎春。
贾母也跟着道,“玉儿说得很是,你还不老实道来。”
王熙凤也没想到往日只要这么一说,就能将黛玉逗的面红耳赤的招数,怎么突然就不灵了。她也没时间多想,听贾母问起,急忙根据贾琏的信,也不添油加醋,将柳湘莲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末了又补充道,“而且琏二还道,他家目前就只有他和一个老仆,人口简单,二妹妹去了就能当家做主,也不怕有婆婆刁难。再者,这位柳公子很受林妹夫看重,如今虽然只是五品千户,却可代行同知之权,想来不久就能高升。”
听了她介绍的情况,房里几人心思却各不相同,黛玉和惜春只是单纯的为迎春高兴,探春高兴之余带着羡慕,又难免自艾自怜,要知道她的婚事可握在王夫人手里呢。而迎春却有些不敢置信,没想到一向只是透明人的她,也会遇见这种好事。
贾母听了王熙凤所说,心里思量了片刻,也觉得这桩亲事不错,于是她问迎春,“二丫头,你自己觉得呢?”
迎春站起来,微蹲着身子向贾母和王熙凤行了一礼,这才红着脸小声道,“我听老太太的。”
贾母看她这个样子,知道女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于是就点头替她做主道,“那好。你回头给琏儿去封信,就说我们府上等着柳家小子派媒人上门提亲。”
王熙凤却故作为难道,“这是自然,只是大老爷那里…”
听她说起贾赦,贾母也有些头疼,不过还是开口,“罢了,这事我来和他说。”当即又吩咐鸳鸯,“你让人给老大传话,让他今日抽空来我这一趟,就说老婆子有事要和他说。”
王熙凤听贾母把这事揽去,顿时大喜,心道总算把那死人交代的事办妥了。她多机灵一人,连忙拉着兀自发呆的迎春一起向贾母道谢。
与此同时,宫里的嘉定帝也收到了穆栩快马加鞭送来的密折。密折里先是介绍了如今江南盐道的情况,看到那些盐商如此罔顾国法,气得他大骂,“该杀”。接着又看到了穆栩提起对盐政的改革,特别是看到后面的数字时,他惊得直接站了起来。
想了片刻他又冷静下来,细细查看穆栩的办法,一边看一边结合如今的盐政思索,心里也觉得不错。忍不住就要同意,突然心里一惊,想起了太上皇。他站起身在大殿走了几步,方才下定决心,吩咐王安,“派人去龙首宫问问,太上皇可有闲暇,朕要去请安。”
王安应了一声,连忙出去吩咐人去办。
过了快一柱香,才有一个太监来报,太上皇请皇帝过去。嘉定帝也不犹豫,带着王安径自向着龙首宫而去。
进了龙首宫垂拱殿,嘉定帝自是连忙请安。太上皇让他平身后,随口就问,“可是有什么事?”
嘉定帝恭敬的回道,“儿臣今日收到穆家外甥的密折,里面的事儿臣不敢自专,只得请父皇圣裁。”说着将密折举起。戴荃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将密折接过,送到太上皇手中。
太上皇打开密折,低头看去,开始他只是有一些皱眉,不多时他也露出不敢置信之色。他抬起头看向台阶下的当今,“他在上面说的可是真的,真能收那么多盐税?”
“儿臣一开始也不太信,可穆家外甥在上面,将近五年来盐场所产之盐皆已统计在折子上了,就算比现在朝廷分包给那些盐商的盐价低一倍,按照他的法子,每年朝廷都能收到近一千五百万两银子的盐税。”
听了他的话,太上皇心里也默算了一会,不由问道,“去年收到多少盐税?”
“六百七十八万两。”嘉定帝不假思索就报了出来。
听了这个数字,太上皇顿时勃然大怒,狠狠的拍了下龙案,“好啊,也就是说按照朝廷发给这些盐商的盐价,每年差不多该有两千万两银子进了这些人的腰包。”
嘉定帝站在下面沉默不语,太上皇的却越想越怒,他往日里总是自诩英明神武,没想到却被下面的臣子联合一帮商户给耍了。一想到这么多年,自己只能收到这些人上下其手之后的残羹剩炙,他就恨不得马上下旨杀光这些人。
半晌他才冷静下来,问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一个大臣禀报?”不等嘉定帝回话,他就自己回过味了,“是啊,自然不敢禀报了,这是不敢得罪这些人啊,而且一旦让朕知道了,他们还怎么贪这么多银子,好一帮忠心的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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