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北尔回想起这一晚,都会想起任楠兮,想起他只是站在那里,甚至没有做出任何表情和动作,却点亮了整个世界。
但此时此刻,双眼被灯光刺激,北尔眼中的泪水决堤而出,打湿了瘦削的脸颊。
“怎么了?”北母一下慌了,“是不是又难受了?”
北尔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想说难受,又想说不难受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默默流着眼泪,把脸埋进北母怀里。
“哦,不哭不哭,不哭了。”
以为是太过高兴,北母轻拍着女儿的背,像小时候一样轻哄。
哄到泪水差不多止住了,再把感冒药一勺勺喂进去。
“苦吗?”
“不苦。”
不仅不苦,反而很甜很甜。
北母放下心来,继续耐心地喂。
喂到碗里见底,又给女儿擦了擦嘴,再掖了掖被子,才站起身,满怀感激地询问大功臣。
“任老师要不要来一碗?”
“不用,这是给北尔的。”
因为疲惫和风雪,任楠兮面露倦色,但声音柔柔和和的,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温暖。
加速药效发挥,也彻底止住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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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来如山倒,病去如雪停。
有任楠兮不畏辛苦连夜送来温暖,北尔的咳嗽终于治好了。
虽是如此,北母还是不肯放下心里悬着的最后一块石头,又给女儿请了一天假,让她好好休养。
趁着这空闲,北尔翻开任楠兮留下的笔记本,把落下的知识点补上,第二天一早穿着北母特地赶制出来的厚实棉布大袄和加层棉鞋返回学校。
从来没有病过这么长时间,北尔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觉得这些日子,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梦醒,学校还是那个学校,自己也还是那个自己,悄然发生变化的,是潜藏在心底的那份欢喜。
“北尔?”
这几天天气依旧不见好转,又下过一场雪,卓老师怕上课迟到,便早早地起来。
见校门口站着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小脑袋的学生,她快步走过去,意外又惊喜:“真的是你,你的病好了?”
北尔点点头:“好了。”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谢谢老师关心。”
病过一场,人的内心总是会坚强开朗一些,也更容易接受来自他人的善意。何况北尔本身是个小姑娘,面对同性又是亲和的女老师,自然没有面对异性那么拘束。
这让卓老师笑了一声,觉得自己这些天的担心没有白费,等竺老师来了还可以小小炫耀一把。
想到竺老师今天的课是上午第一节,她又问:“怎么这么早来学校?”难不成是来看竺老师的?
事实是,她想多了。
北尔拿出捧在手里的笔记本,糯声道:“我来还这个。”
“我说呢。”卓老师顿时又恢复了笑容,“毕竟任老师那么用心,确实不是我们能比的。不过他今天上午没课,应该不会起那么早,可以等下午上课了再还。”
北尔应了声好,目送卓老师精神气十足地前往办公室,把脸转向宿舍。
不会起那么早?
是真的没课不用那么早,还是那晚累到或者寒气入侵,和自己之前一样生病了?
转念想想,任老师的抵抗力哪有自己那么差,要是真的生病了,卓老师肯定也会知道,而不是绝口不提。
再根据卓老师表现出来的美丽心情,北尔打消不好的猜测,提步往教学楼走。
捧着的笔记本的手却是不自觉地捏了捏。
任老师的课在下午,想要还笔记本,最好最快捷的方法无疑是上课前和下课后。
可这两个时间点,意味着自己得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万一被侯楷森注意到……
不想其他同学知道,也不想他们为此宣扬,北尔抿起小嘴。
有人在背后叫她,她都没有听见,直到手臂被人拉住。
“怎么刚回来就犯迷糊?”
说是这么说,语气没有丝毫的责备,反倒是透着些许无奈。
北尔眨了眨眼,这才发现自己走到了楼梯口,道了声谢谢。
一转头,眼睫毛瞬间弯到了眼皮上:“任老师?”
任楠兮:“是我。”
北尔:“你不是在睡觉吗?”
“……”
什么叫你不是在睡觉?
不睡觉起来很奇怪吗?
再看小姑娘一脸就该如此,任楠兮难得陷入了沉思:“我像是这么能睡的人?”
被这么一问,北尔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时有些懊恼。
叫你不留神。
叫你嘴快。
还说什么睡觉。
任老师怎么可能是那种贪睡的人?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她就是想收回也来不及了,只能绞尽脑汁,最后憋出四个字:“能睡是福。”
语调一字一顿的,小眉头微微拧着,严肃又认真。
看得任楠兮没有忍住,轻笑了出来。
“嗯,能睡是福。”
那晚冒了那么久的风雪,任楠兮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这两天犯了轻微的头疼,没怎么睡好。
有了小姑娘的吉言,又看到她恢复了健康,今晚大概能睡个好觉了。
这么想着,他嘴角的笑弧深了几分。
在北尔看来,这笑有种意味深长的感觉,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有……有什么问题吗?
还是不喜欢这种福气?
不管是不是,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正好其他同学还没来学校,北尔举起捧在手里的笔记本,递给任楠兮:“那个,我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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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楠兮今天上午没课,按理说是不用去教室的。
没想到的是,接过笔记本后,他跟着北尔上了楼梯,步调趵趵的,一下又一下,趵得北尔下巴都缩进棉袄里去了。
一路忐忑到教室门口,北尔咽了咽口水,小声说:“我……我到了。”言外之意是你可以走了。
任楠兮像是没听懂这层意思,低下眼眸,看着北尔:“怎么不开门?”
北尔:“……”
你站在这里我开不了。
虽是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何况老师想进教室确实不能阻止,北尔深呼吸一口,拿出钥匙把门打开,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走错了。”任楠兮伸手拉住她的手臂。
北尔猛地一僵,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听到话后,这份僵硬变成了问号:“走错了?”
没有啊。
她的座位是在第二组第二排啊。
为表明自己没有走错,她从第一组开始数起,数到第二组第二排时,人已经被带到了第四组第三排:“我帮你换了下座位,以后,你就坐在这里。”
北尔:“……”
所以任老师跟过来是为了亲自告诉她这件事?
“如果不舒服,等其他同学来了,我再给你换。”
“不用了不用了。”北尔摆着手婉拒,“这太麻烦了,而且……”
看出她的想法,任楠兮解释道:“男生的身体相对来说比女生好,昨天换的时候,我也规定了以后课间只开一扇门通风和进出,能降低感冒风险。”
既如此,北尔也不再纠结,拉开椅子,坐到新座位上。
“咦?”
“这是我的课桌?”
学校的教室是一年一换,既是惯例,也方便了每个年级的同学,不用带着课桌搬来搬去。
北尔换到的这张,以前是女生坐的,上面贴了一张百变小樱的贴纸,很容易认出来。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呢?
一边想着,她一边眨巴着询问的双眼仰起头。
任楠兮接收到这份疑惑,笑着解答:“我想新的桌椅你可能用不习惯,里面又有你存放的东西,就直接换了两张课桌。”
“谁换的?”
是……你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北尔敛下微微扇动的眼睫,靠着墙,一颗心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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